2 難懂的大師

鏡子裏映出一張唇紅齒白的漂亮臉蛋,披散着頭發看上去有些雌雄莫辯。當鏡中的人紮起利落的發式,露出堅毅認真的神色,看上去就更加像個俊秀的奶油小生了。

江澄摸摸自己的新臉蛋,啧了一聲,如果在現代有這麽一張小鮮肉的臉,她都能直接出道當明星去了,這麽帥氣的妹子拿出去不管是漢子還是妹子都能迷倒一大片呢!

江澄在現代的時候是個167CM的妹子,在身邊普遍身高一米六或者以下的南方妹子之間,屬于鶴立雞群的那一種。再加上因為家庭原因從小就比較自立,性格也外向,像個假小子似得。長相則是在不好看但也絕對稱不上難看的範疇裏,比較普通。

但是她現在這個身體,竟然身高比她在現代的時候還要高10CM,足有177CM,再加上這略英氣的眉眼,扁平的胸,扮男裝完全沒壓力,或者說光看外表更适合當個漢子。

江澄猜這個身體的原主肯定不喜歡這幅長相,不然也不會這麽糟蹋自己。天知道當她被大師從那個古廟裏面帶出來,來到一處山間小寺廟暫時落腳,洗澡的時候看到鏡子裏自己的臉時,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被吓得。

那時候這張好看的臉上塗滿了厚厚一層白粉,厚的看不清原本的臉長啥樣,還有亂七八糟的化妝,以及花的暈眼的裙子,簡直不忍直視。

江澄看得出來,原主似乎是想把自己打扮的更加像是女孩子一點,但是很可惜,她方法沒找對,效果很失敗。

說起來對着這樣一張鬼一樣的臉,大師還能在被強×,并失去保存了兩百多年的童子身後還辣麽淡定,江澄越來越覺得大師好厲害了,不愧是活了兩百多年的男人!

将自己先前穿的那身花蝴蝶似得漂亮五彩裙扔到一邊,掏出那放在胸前的填充物,江澄洗幹淨臉還有那塗了許多頭油的長發,換上大師準備的一件簡單衣衫,系好腰帶,蹬上舒适的鞋子,走出了房門,感覺自己重新活了一回。

大師坐在門前的樹下做功課,聽到聲音也沒睜眼,直到淡定的做完了自己的功課才睜開了眼睛。

江澄就在離他不到半米的地方瞪大眼睛看着他,她想看看能不能吓他一跳,結局可想而知,大師完全沒有被吓到往後倒,連對她形象大變都沒有露出一絲詫異的表情,特別讓人沒有成就感。

所以說啊,年紀大的男人就是無趣,不止心如止水還淡定的可怕。

“大師,你知道我這個身體是個什麽身份嗎?”

“并不知。”青燈微微起身,将自己身下的蒲團遞給了江澄。

“謝謝。”江澄接過蒲團,盤腿坐在青燈面前,托着腮和他閑聊,“大師,你之前有沒有被這張被塗得亂七八糟的臉吓到?”

“外貌不過皮囊,對我并無影響。”

“哦哦!不愧是大師!那大師你覺得我現在像個男子嗎?”

“像。”

“那你親我的時候有沒有心理壓力?難道不會覺得很奇怪嗎?像是在親一個男子?”江澄發誓,她絕對不是惡趣味想要調戲大師,她只是真的很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而已。

端坐樹下的白衣和尚并沒有被她的問題為難到,正直道:“正如醫者救治患者不分男女。”

江澄突然很好奇,這大師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變下臉,于是她有些挪揄的說:“但是大師确實和我有肌膚之親了,如果我回不去,大師能不能娶我?”

江澄以為大師會說些其他什麽帶過去,但沒想到人家幹脆的說了句:“可以。”

“啊?”江澄看不出他是不是在開玩笑,不太确定的再追問:“可是大師你怎麽負責?你不能結婚的吧?”

青燈平和的再次加了一句:“若是你能讓貧僧動心,貧僧自然能娶你。”

江澄:呵呵。

讓大師動心?雖然只是相處短短一天時間,但她已經深刻認識到了大師就是佛像轉生的本質,讓一座佛像動心哪位勇士能做到?這簡直比去西天取經還要艱難坎坷一百倍。

不過她也只是随口開了個玩笑而已,因此笑笑就帶過了這個話題,接着道:“大師放心,我要回家找我弟弟的,不會讓大師負責,而且我感覺自己的責任比較大,大師不怪我我就很感謝了。不過大師,我們要多久才能到你說的上雲寺啊?”

“路途不遠,半月即可。”

江澄摸摸下巴,“大師,你不是說自己是修士嗎?為什麽沒有類似縮地成寸的法術?”

“因為我乃是慈悲道苦修,修行期間若非必要,不會動用法術。另外,你身上之邪煞一月後才會再次發作。”大師說道。

江澄不是很明白大師為什麽有捷徑不走,但是這大概就是所謂佛修的執着,嗯。江澄覺得自己應該多一點理解,千萬不能露出什麽奇怪的表情,而且她現在吃穿住完全依靠大師,還真沒有什麽底氣。

多走一些地方,看看異世界的風景也好,就當是休假旅行了,累死累活幹了大半年一次假都沒有,整天就是加班加班。

江澄盯着大師噌亮的光頭發呆,突然看見他頭頂上那棵樹落下一片葉子,晃晃悠悠的往下落下來。

江澄手一擡,伸手接到了那片差一點就落到光頭上的黃葉。轉着黃葉,又随手扔到一邊,江澄掩唇打了個呵欠,“大師,我們接下來往哪走?”

青燈撚起她扔下的黃葉,托在手中,垂眸低聲念了兩個字,然後那片黃葉像被風卷起來,晃晃悠悠打了個卷兒,重新落在他手中。

“往這邊走。”青燈指着那片葉子葉尖對着的方向道。

江澄:這麽随便,真是一個任性的大師呢,好難懂。

所謂苦修僧,就是不吃東西,不用法術趕路也不用普通凡人的辦法坐牛車馬車,而是單單用兩條腿走路,餐風飲露臨風沐雨,一路看世間百态,修身修心,境界高的簡直變态。

青燈,這位據說活了兩百多歲,還是嫩的像二十幾歲,沒看見帶什麽行李,但是想要什麽一般都能拿得出來,穿一件半舊白色僧衣也沒見他換,卻能一直保持幹淨白色……的神奇大師,充分讓江澄認識到了什麽叫做無趣的巅峰。

如果江澄不和他說話,大師不會主動開口,存在感弱的,江澄偶爾都會遺忘他的存在。沒見他休息也沒見他累,随時随地一臉即将去普度衆生的平和臉。

總算他還算是個體貼的男人,會照顧下江澄的感受,譬如說下雨會找個寺廟讓她躲雨,而不是像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戴個鬥笠就能在大雨之中行走。

譬如說到該吃飯的時候會突然消失一會兒然後帶回來吃的給江澄,而且還不是硬邦邦能砸死人的出行幹糧,而是各種好歹能下口的東西。有一次他們在山間,大師到了該吃午飯的時間就消失了,江澄數了數大概五分鐘左右,就見大師竟然端着一碗還冒着熱氣的面出現了,天知道這荒山野嶺的他在哪弄來的面。

而且奇異的是那面味道還非常不錯,江澄覺得那是自己吃過最好吃的面,等她吃完,大師拿着空碗又消失了,江澄好奇詢問了一下,得到了他去還碗的答案。

面對大師和善的臉,江澄無言以對,她猜大師肯定用了法術去很遠的地方,但是既然能用法術做去買面這麽無聊的事情,為什麽就不能用在趕路上偏要用雙腳走呢?大師的執着之處真是讓人難懂。

等他們終于發現了人煙,進了城,江澄發現大師更加難懂了。可以說,他完全颠覆了江澄心目中對于他的印象。

一般來說,好人似乎容易和“爛好人”成為對等的關系,這種人總是過得最忙碌而苦逼的。從自己強了他,現在還能得到良好照顧的事實來看,江澄覺得,大師肯定是一個絕世聖父。

“好心人,給點吃的吧~我快要餓死了~”小巷左邊一個嘴唇發幹蓬頭垢面的乞丐,有氣無力的喊道。

大師腳步一停,走到街邊買了兩個熱氣騰騰的包子,接着他走向那個乞丐。江澄眼睜睜看着他無動于衷的走過了那個乞丐,來到另一邊木架趴着的一只貓身邊,将包子喂給了貓。

喂完貓他起身走回來,從頭到尾沒有看那個乞丐一眼。

江澄看看那只舔爪子的貓,又看看大師的背影,聳聳肩跟了上去。兩人慢悠悠的路過一個開着杏花的巷子,巷子裏傳來孩童的嬉笑聲。大師本來都已經走了過去,突然又停下腳步往回走,徑直拐進了小巷。

江澄好奇的站在巷子口往裏看,見大師一手拎着一個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将他們放到了牆頭坐着,那兩個小屁孩扒着牆被吓得吱哇亂叫,而善良的大師就是罪魁禍首。他牽着個瘦瘦小小的孩子,這孩子剛才被那兩個熊孩子圍着打也沒吱聲,這會兒正在大顆大顆的掉眼淚。大師給他拍拍身上的土,将剛才剩下的一個包子遞給他。

“回去吧。”他拍拍那孩子的肩。

那孩子将包子捂在懷裏跑遠了,大師繼續往前走。

接着他們來到一個路口,路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圍了不少的人。江澄踮起腳看了看,發現人群裏面正在上演經典一幕,惡少強搶賣身葬父少女。

江澄再一轉眼,發現大師已經走遠了,連忙加快腳步追過去。

“大師,你不管管那個?人家小姑娘多可憐,哭成那樣了都。”

青燈搖搖頭,沒說話。

江澄搞不懂大師的标準是什麽,遇見三個小屁孩打架他要去管一管,但遇上更嚴重的強搶民女反而不管了,就像之前她以為他買包子是為了那個乞丐,誰知道人家一轉身就去喂貓了。

“啪!”

江澄一個走神,就發現走在前面的大師攤上事了。一個看上去醉醺醺的大漢,攔在大師面前,兩人中間一壇子打碎的酒。那大漢滿臉胡茬兇神惡煞,再加上虎背熊腰,大師雖然也很高,但見到那醉漢伸手就要去攥大師衣領,江澄還是驚了一下,忙上前就要去幫忙。

但那醉漢手伸到一半,不知為何又悻悻的收了回去,只色厲內荏的道:“打碎了老子的酒,就得買十壇賠給老子!”

“好,稍等。”大師來到一旁酒肆,依言買了十壇酒。

江澄頓住腳步,表示看不懂這發展。

然後,情況直轉而下。大師按着那醉漢,将十壇酒全部給他灌下去了。是的,善良的好人大師他,一手提着酒壇,一手按着大漢,将酒全部給他灌下去了。

眼看着大漢的肚子越漲越大,江澄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等等,大師你不是好人嗎?為什麽一臉平和自然的把人灌到直翻白眼,要弄出人命了喂!

那麽個粗壯大漢被大師一只手按着不能動彈,連揮舞的手都無力的垂了下去。就在江澄猶豫着是不是要上前稍微勸勸大師的時候,就見到那被灌了十壇酒的大漢突然變成了一只灰老鼠。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突然大變活人,而周圍人來人往卻好像沒有一個人看到這一幕,依然做着自己的事,沒有一個人往這邊多看一眼。

大師将那只暈過去的肥老鼠放進空酒壇,然後拎着酒壇招呼江澄,“走吧。”

江澄幹笑着跟上去。她剛才看到路邊有賣綠豆糕,本來想讓大師買點嘗嘗,現在看到這只碰瓷的老鼠,因為要大師買了十壇酒就被灌得變回原形,江澄一個字都不敢提了,只遺憾的看了一眼漸漸遠去的綠豆糕攤子。

“大師,那只老鼠是怎麽回事?”

“鼠妖。”

“原來真的有妖怪啊?能不能讓我看看?”江澄試探的問。

大師看了她一眼,将壇子遞給她。如願以償的得到了那個酒壇子,江澄有點小興奮,從路邊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去逗裏面那只肚皮圓滾滾躺着的醉老鼠。

兩人出了這個小城,大師看看天色,道:“休息一下吧。”

江澄往他身邊一坐,把玩了一路的壇子老鼠放到一邊,彎着腰捶自己的腿,長籲了一口氣。這個身體還是挺嬌弱的,走幾步路就要歇歇,可見原身很有可能是個大小姐。

一只戴着菩提子手串的手突然伸到面前,上面放着一個油紙包。江澄聞到了一股綠豆糕的味道,接過來拆開一看,還真的是幾塊整整齊齊的綠豆糕。

所以說,大師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她的視線,到底是什麽時候去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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