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新婚夜的打擊

燕西，我回來了……

久違的聲音讓程燕西的身子猛地一顫，記憶翻江倒海般的湧過來。六年啊！六年未見了！她的眉眼、她的面容不曾改變，她整個人，現在正站在自己面前，觸手可及。

季涼看向女人。漂亮的丹鳳眼似是會說話一樣滿含深情，高挺的鼻梁，微翹的紅唇，只是站着，什麽都不說就已經風情萬種了。

季涼感受到程燕西一點點的情緒變化，心想，這女人是來搶婚的嗎？那太好了。

“你今天結婚，我來的正巧。”女人淡淡的開口，只是顫抖的聲音出賣了她的情緒，“恭喜啊！”

程燕西的瞳孔驟然一縮，臉色一點一點變得難看起來。

大廳裏的人都面面相觑，整個現場的氛圍變得有些奇怪。有些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小聲問着突然打斷婚禮的這女人是誰。

“程然……”賀景榮站在一旁，皺着眉開口。

季涼聽到，恍然大悟，程然！這女人竟然是程燕西的姐姐，程然！

“天，小然，”陳婷從座位上慌慌張張跑過來，拉着程然的手，“你……你怎麽今天回來也沒跟媽媽說一聲啊！今天是燕西……是你弟弟結婚的日子，你別杵在這兒啦！”

陳婷的話幾乎是喊出來的，大廳裏的人此刻都一副明了的樣子，原來是姐姐啊！

座上的程老爺子看到來人，眼中一下子噴出怒火，整個人氣得顫顫巍巍，對一旁的程旭說道，“把她叫過來，簡直放肆！”

程旭看了陳婷一眼，聲音洪亮的開口，“小然啊，既然回來了就趕快過來，別耽誤了你弟弟拜堂的吉時。”

程燕西在一瞬間就把情緒收了回來，一雙眸子再無波瀾，聽到程旭的話，只喊了聲，“姐。”

程然的嘴角微微顫抖，看着程燕西，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不及說什麽，就被陳婷拉着離開了。

“繼續！”程旭沉沉的開口，對禮儀官一擺手，動作語氣中露出的威嚴，讓站在一旁的程然明白，不管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她始終太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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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

季涼跟程燕西對着天地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兩人轉身，對着座上的三位長輩跪下磕頭，敬茶。

“好好好。”程老爺子接過孫媳婦敬的茶，連連點頭，“丫頭啊，以後跟燕西好好過日子。”

“恩。”季涼微微點頭。

“燕西啊，以後好好待小涼。”

“是。”程燕西淡淡的應了一聲，臉上不帶任何情緒。

“夫妻對拜！”

禮堂中央，季涼跟程燕西面對面站着，互相深深的看了一眼，緩緩地低頭、彎腰、對拜。

低眉的瞬間，季涼眼中的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今天是她的十八歲生日，也是她結婚的日子，也将會是她一輩子感受痛苦的日子……

“禮成！”

禮儀官高呼一聲，大廳裏響起祝福的掌聲。

季涼跟程燕西像是汪洋中的一座孤島，兩人明明是婚禮的主角，卻好像跟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掌聲包圍下，心裏一片荒涼。

賀景榮一直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婚禮順利完成就好，他差點驚出一身冷汗。

不過，程然還真會選日子回來……

禮成之後便是宴席，季涼被人帶着去換了一身小禮服，出來之後，挽着程燕西，一桌一桌的敬酒。

“燕西啊，恭喜啊！”

“郎才女貌！一定要好好過日子……”

“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程燕西對敬來的酒毫不抗拒，一杯一杯的黃湯灌下肚。

“下一桌不要再喝了！”賀景榮站在兩人身後，緊擰着眉頭開口。

“為什麽不喝？今天是我結婚的日子，我高興！”程燕西扯着嘴角笑着，看向季涼，“你說是不是？”

季涼皮笑肉不笑的開口，“是啊。”

“走！”程燕西眼底冷冷的，拽着季涼就往下一桌走。

程然遠遠地看着程燕西，秀拳緊緊握起，滿目的紅刺得她雙眼微疼。

縱然程燕西酒量不錯，可紅的、白的、啤的混着喝，一圈下來，整個人已經暈暈乎乎的頭重腳輕了。

傍晚的時候，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季涼扶着搖搖晃晃的程燕西走上樓上新房。

新房裏還是滿目的紅，成雙成對的物什營造着喜慶熱鬧的氣氛。

季涼一下子将程燕西摔到床上，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和肩膀，看着程燕西，心裏總覺得好像今天他特別奇怪，卻又不知道哪裏奇怪。

“本來想鬧洞房的！誰知道團長喝成這個樣子了！”

季涼剛下樓就聽到李玮抱怨的聲音。

“今天是沒機會了！”袁豐旭也是一臉惋惜。

“就是他醒着，你敢鬧他嗎？”賀景榮含笑開口，一轉頭看到季涼下來，道，“怎麽沒去休息？”

“我先下來看看。”季涼微微一笑。

“這裏沒什麽事了，小涼你去休息就行了！”程旭開口。

“沒關系。”季涼四處看了看，“爺爺呢？”

“程爺爺他今天累了一天，被人扶着去休息了。”賀景榮開口。

幾個人正說着話，程然跟陳婷便從外面走進來。

“客人都送走了？”程旭問。

“都送走了。”陳婷點點頭，看了眼季涼，拉着程然走過去，讪讪的道，“小涼啊，這是燕西的姐姐，程然，現在也是你的姐姐了。”

季涼以前聽爺爺說過程然，本身就對程然沒什麽好感，可無論如何，禮數還是要有的，她淡淡的點頭，“姐姐。”

程然穿着高跟鞋，比季涼高出十來公分，睨着季涼，随意的開口，“新婚快樂啊！”

季涼的第六感告訴她，程然身上散發着對自己似有若無的敵意，可還沒來得及細想為什麽，就被李玮的聲音打斷了。

“首長，”李玮對着程旭說道，“今天這洞房也鬧不了了，我帶兄弟們先走了。”

“去吧，今天辛苦了。”程旭道。

李玮行了個軍禮大步離開。

“那我也走了。”袁豐旭跟着出去。

賀景榮看了季涼一眼，欲言又止，最後嘆口氣，“程叔，陳姨，你們今天也忙了一天，早點休息吧，我回去了。”

“恩。”

衆人都散了去，季涼走在最後，慢慢往二樓走，每走一步心情就沉一分，走到拐角，手機卻突然響起來。

季涼拿出手機，一條短信顯示在屏幕上，她的手指一點短信上的網址，屏幕便開始自動播放動畫。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背景音樂是生日歌，畫面上有一男一女兩個動畫人物，他們騎着自行車在校園裏漫游，他們在舞臺上合奏表演，他們去草地上放煙花，他們一起切蛋糕許願……

季涼握着手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季涼，生日快樂。”視頻最後出現了溫堇言的畫面，他端着一個蛋糕，笑得有些悲傷，“不管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很高興你曾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你的一颦一笑都那麽美好，希望你的十八歲生日，可以過得快樂。”

季涼站在樓梯上，身子順着牆壁慢慢滑下去，蹲坐到臺階上，抱頭痛哭起來。連日來的委屈、怨恨、疲憊都在這一刻爆發，季涼像一只孤獨的小獸，身子不停地顫抖……

二樓的婚房內，程燕西趴在床上，沉沉的睡着，可背後“咔噠”一聲，房門被人打開的時候，程燕西多年訓練出來的警覺性還是發揮了作用。

程燕西耳朵一動，知道有人進來了，想要睜開雙眼，卻覺得眼皮沉得厲害，他滾了滾喉結，覺得嗓子裏也像含了沙，幹脆閉着眼開口，“季涼……給我倒杯水喝。”

嘩啦嘩啦……

倒水的聲音響起，程燕西費力的想要翻身，可水杯很快由背後遞到自己嘴邊，他的鼻子之間竄進一陣香水味。

一抹甘甜在嘴角蔓延，程燕西張開嘴，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水來。

“呵呵……”喝完水，程燕西沉沉的低笑兩聲，“你……你今天很乖……給你獎勵！”接着，他翻身下到床的另一側，眼睛睜開一條細縫，背對着身後的人，搖搖晃晃的往窗邊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可沒忘！”

最後，程燕西來到窗邊角落，在一個跟他一般高的大禮盒旁站定，拍着禮盒問，“你猜，這是什麽？”

背後一陣沉默，程燕西皺了皺眉，又傻傻的笑了笑，得意的說道，“猜不到吧？！呵呵……這是禮物！我，給你的禮物！可……可米熊！費了好久……才找到一個收藏家，只有這麽一個了……早，早知道你想要了……”

程燕西有些大嘴巴，意識卻還在，他有點納悶季涼為什麽一句話都不說，剛想轉身，腰身卻一下子被人從後面抱住。

程燕西身子一僵，猛地睜了睜眼，渾身像着火一般發燙，“你……你今天又喝多了？”

“我沒喝多，燕西！我很清醒！”

背後傳來程然的聲音，程燕西腦海中像被焦雷一下子劈中，不是季涼！是程然！程燕西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他眼神中閃過複雜的光芒，猛地抓住她抱着自己腰身的手臂，狠狠地甩開。

程然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被甩的倒退了兩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程燕西。

程燕西轉過身來，雙手握成拳，慢慢開口，“怎麽是你？”

“為什麽不是我？”程然眼眶一下子紅了，“燕西，六年未見，你真的……一點都不想我嗎？”

程燕西的一雙眼睛始終流連在程然臉上，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心髒的地方微微泛疼。

“六年過去了，沒想到今天你都結婚了。”程然咬着嘴唇，盯着程燕西眼眸，“你不想見我？還是想聽我說一聲恭喜？作為……作為姐姐，我該祝你幸福是不是？”

程燕西喉結滾了滾，感情跟倫理在腦海中激烈的碰撞，他思緒很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是我送你的新婚禮物……”程然哽咽着，打開手中的盒子，從裏面拿出一個用木頭雕刻娃娃，娃娃身上是綠色的迷彩服，身前挂着一只槍，神情像極了程燕西。

程燕西看到木頭娃娃，呼吸一滞。

“這是當年我畫的娃娃，你用了一晚上的時間把娃娃刻了出來，手都磨破了。”程然一張口，眼淚就撲簌簌的落了下來，“上色是我們一起完成的……你還記得嗎？”

窗外一陣微風吹來，程然的發絲被微微吹起。程燕西擡手，拿過娃娃，眼神暗了暗，“這個娃娃，你舍得送嗎？”

“燕西……”程然再一開口，眼淚更像洪水一樣流不盡了。

程燕西的嗓音像經年的醇酒一樣醉人心，他說，“別哭了。”

說着，他緩緩擡起手，輕輕地将指腹放到程然眼角，溫柔的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感受到程燕西手掌的溫度，程然哭得越發兇了，她一把抓住程燕西要放下來的手，緊緊地握着，輕聲問，“你也是想我的……對吧？”

程燕西一簇眉，還沒說話，眼前就撲過來一個身影。

程然踮起腳，驀地吻上程燕西冰涼的嘴唇。

“咔噠”！

季涼輕輕擰開房間的門把，揉了揉哭紅的雙眼，一擡眼，卻看到吻在一起的程燕西跟程然，一時間整個人立在原地，臉上露出看見怪物一樣的表情。

雖然程然背對着她，雖然房間裏窗邊的燈光昏暗，可季涼看的清清楚楚，程燕西跟程然，跟他的姐姐吻在了一起！

電光火石間，季涼突然明白為什麽會覺得今天程燕西有些奇怪。對，自從程然出現，程燕西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原來……他們兩個，竟然是這種關系？！怪不得她會覺得程然對她有種敵意！

小然，小然……

季涼站在原地，想起那晚程燕西在自己耳邊叫的名字，原來是程然！竟然是程然！

鼻息之間是久違的香氣，嘴唇上是溫軟的觸感，程燕西閉着眼，眼前卻突然閃過季涼的臉，他一個機靈，猛地睜開眼，可一睜開眼就看到門口處擋了一個人影。

程燕西一把推開程然，臉上的表情忽明忽暗，看着門口的那個人，薄唇輕啓，“季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