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吃大餐

國營飯店。

姜老憨和章荷花沒有想到，姜城做的竟然是這樣的打算。

他們都沒想到，其他人更是想不到了。一個個的都格外的興奮。特別是幾個小孩兒，國營飯店對他們來說，那是別人炫耀裏的東西，他們是從不曾見過，更不要說吃過了。

但是現在，他們竟然也有機會去吃一吃！

這麽一想，簡直是整個人都激動的要竄上天了。

同樣興奮的小狼和小棠棠也是一樣的，兩個小家夥兒雖然在這邊住了很久，但是其實也只去了一次見世面而已。倒不是唐妙摳門，她在吃食上是最大方的，只是開始的時候他們手裏的糧票有限。後來去了一次之後，唐妙覺得國營飯店也沒有特別的好，未見得有自己在家裏做的實在。所以也就不怎麽感興趣了。

不過大人的想法和小孩子的想法總是不同的，小棠棠和小狼都很喜歡國營飯店咧！

不是說好吃與不好吃，而是那種——在外面吃的感覺！

小孩子的內心世界，大人不懂的啦！

所以，小棠棠蹦的可高了！

章荷花聽說兒子要去國營飯店，板着臉說：“你這是幹什麽，在家裏湊合湊合就行，這麽一大家子去哪兒吃，得多少錢？”

章荷花知道兒子手裏有錢，她可是看過那張五百塊錢的收購票的。就她和老頭子兩個人曉得！但是又是起房子又是買糧食，稍後唐妙還沒了這份工作，咋就不知道省着點花呢？

要是擱在家裏，她早上手兒教訓這臭小子了，但是在外面總歸要顧及一些。

但是還是眼神兒狠厲：“敗家熊玩意兒。”

姜城可不懼他老娘，他笑着說：“這不是想着讓大活兒高興一下嗎？你們都很少來鎮上，咱就當開開眼界。往後唐妙搬回去，你們再來，就是兩回事兒了。這該是我們孝順您和爹的，再說了，幾個小家夥兒可是難得來一趟，我得讓我侄子侄女高興高興。娘，我和我媳婦兒可攢了好久的糧票，您不能不讓我花哈。”

他也不是做好事兒不留名兒的，從來該說都是要說出來的。不說出來，人家咋知道你什麽心思？付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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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說，章荷花想了想，到底是點了頭，倒是姜老憨頻頻搓手，有點局促不安。一輩子跟莊稼地打交道，他心裏是不安的！

“爹，我娘都願意了，您還想那麽多幹啥？你們想不想去國營飯店？”

幾個小孩兒面面相觑不敢答話，心裏當然是可想可想了。但是又怕說出來奶揍人。奶可兇了！

唯有小棠棠最不會看人臉色，小爪爪舉得高高的，晃蕩小揪揪：“國營飯店！要去要去！”

姜城一手将小崽崽撈起來，捏着她的小臉蛋兒說：“我閨女真可愛！”

小棠棠露出小牙，伸出一根手指頭，認真的比劃一下，說：“早早去！”

她還記得，唯一一次去的時候，因為去的不算早，一些好菜都沒有了的事情。

姜城：“看我閨女多精。”

因着小棠棠的插科打诨，幾個小家夥兒也跟着蹦跳起來。

小孩子都是單純的，自然是高興能去傳說中最神秘的國營飯店吃飯，可是大人們心裏多少有點忐忑了。其實不是年紀大就不打怵的，他們打小兒就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在村裏過，雖說也會來鎮裏，但是國營飯店總是沒有去過的。

總覺得，那是城裏人去的地方。

這心裏啊，直打鼓的緊張。

不僅緊張，還心疼錢，也不知道得花多少。

唐妙：“走，咱們現在就出去，上供銷社轉轉，逛完了正好去國營飯店，早早的，時間剛剛好。”

“去供銷社幹啥！”章荷花一秒瞪起眼睛，生怕唐妙說又要買啥。

唐妙倒是笑：“啥也不買，咱去看看。孩子第一次去吧？小貓，你去過嗎？”

小貓抿抿嘴，看他媽一眼，搖搖頭，說：“沒有。”

唐妙：“你看，最大的小貓都沒去過，其他人更沒去過了，咱去看看也好的。就當開開眼界。”

還別說，這說法好像也對。

就這樣，一家十來口人浩浩蕩蕩的往供銷社走。唐妙還真不是忽悠章荷花，她屬實是沒想買什麽。左右轉轉讓孩子們開開眼界，其實對孩子都是好的。

果然，幾個小孩子都震驚極了。

他們不像是一些大人，怎麽說也來買過東西，就算是心裏對供銷社的人和事有敬畏心裏，但是卻沒有那麽多的好奇。但是小孩子就是實實在在的好奇了。

“自行車，這邊有自行車！”

“這個會叫，我知道，這叫收音機！大隊長他們家有的！”

“這個是鐘表吧？”

“糖，好多糖啊！”

幾個小孩子叽叽喳喳，但是卻滿眼歡喜。而最受他們喜歡的就是糖果櫃臺了，這個櫃臺有好些他們都沒有看到過的好吃的。真是讓人覺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可是就算是這樣，小朋友們也懂事兒的沒有吵着鬧着要買。

他們心裏都曉得，這樣昂貴的東西，不是他們買的起的。能來看看，已經是三嬸為他們争取來的。相比于連村子都沒有離開過的小夥伴們，他們的見識已經很多了。

而且，他們要去國營飯店，還要看電影！

這是別人都體會不到的！

可以吹很久，不！可以吹一輩子！

唐妙說不買是真的不買的，大家逛了一會兒，姜城說：“差不多了，咱們去國營飯店吧。”

國營飯店得早點過去，要不然，真是什麽也沒有了。

供銷社有一個大鐘，正好能看到時間，國營飯店都是十點四十五開門，姜城提議來這邊又有能看時間的好處在其中。一看過了十點半，他說：“咱們過去吧。”

一家人又不耽擱，風風火火的來到了國營飯店門口。

今天不是休息的日子，這個時間前邊只排了兩個人。大家只站了一小會兒，國營飯店的大門就開了。他們不知道縣裏市裏是個啥樣兒。但是就他們鎮上的國營飯店那可是相當牛氣的。

他們一大家子坐一桌肯定是坐不下的，征求了同意之後，姜城将三張桌拼湊在一起，趕緊點單：“同志，今天都有什麽？”

服務員眼皮兒都不掀一下，直接往後一指，姜城一看，今天供應六個菜，趕緊的：“要三份紅燒肉，兩份蝦醬炖豆腐，兩份芹菜炒肉……”

“等等，有票嗎？”服務員看他們穿着也不是很體面，不客氣的打斷問了出來。

姜城：“帶了。”

他展示了一下，服務員瞄了一眼，看着是夠的，點頭：“還要別的嗎？”

“再要兩個韭菜炒雞蛋，再要一個素炒大頭菜，兩個涼粉。要十六碗米飯，再要十六個富強饅頭。”

這真是，真真兒的大手筆了！

服務員也沒想到他點這麽多，态度好了一點，說：“紅燒肉是九毛一份，要三兩糧票，豆腐是四毛，要一兩糧票，還有……”

她算計了一下，說：“一共五塊八，糧票是……”

“我的天！”姜老憨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窩兒。

不行，要昏！

姜城給了錢和糧票，回到位置上，不過他回來之後才發現，所有人都不說話了。不用說也知道，這是被深深的震撼到了，畢竟姜城也是打窮的時候走過來的。

自然知道別人想什麽。

他說：“這裏就是國營飯店，你們覺得咋樣？”

他把話題引開，大家也就四下看了起來，這裏可真好啊！處處都透着整齊，一看就是了不得的地方。

這邊能看到廚房，大師傅都穿着白大褂，瞅着就覺得幹淨！桌椅板凳也不是他們家那種随随便便的款式，上面都刻着字兒：為人民服務！

“好，這裏是真好。”

姜老憨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他說：“好，可不是好嗎？這裏也貴啊！乖乖咧，一頓飯就五塊八，還要了那麽多的糧票。”

想一想，他又覺得自個兒呼吸都困難了。

章荷花不慌嗎？她也慌啊！但是就算是慌，咱也得裝！出門，面子最重要！精神頭兒不能差！所以，她的下巴揚的高高的，相當不好惹的樣子。

姜老憨瞅他家老婆子一眼，說：“你咋這麽有精神頭呢！”

章荷花使勁兒掐他一下，姜老憨險些跳起來，他堪堪穩住，臉色兒變了又變。

章荷花咳嗽一聲，說：“別都拿出一副畏畏縮縮的死樣子！一般人來不得吃不起的國營飯店你們都來過，還有什麽可慫的？都給我打起精神，就算是以後跟村裏老娘們掐架，你們也能說出：老娘可是吃過國營飯店紅燒肉的人！你們算個狗屁！”

唐妙點頭：“對對對。”

章彩虹：“……”

王巧：“……”

正好過來的服務員：“……”

她緩和一下，說：“飯菜好了，自己過去端！”

姜城和唐妙立刻起身，一起去端菜，章荷花：“你們是黏在凳子上了？”

姜老大等人趕緊匆忙起身，小心翼翼的把盤子端了過來。

唉呀媽呀！

國營飯店的盤子邊兒還都帶花兒呢！瞅瞅這花兒，真水靈啊！再一看盤子裏的紅燒肉，這可是紅燒肉，油油膩膩，帶着一點點褐色，簡直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人多力量大，幾個人很快就把所有的飯菜都端上了桌，看着熱氣騰騰的飯菜，小棠棠使勁兒晃蕩自己的小腿兒，一雙大眼睛萌萌噠的看着她奶，等地她說開飯。

章荷花掃了一眼這一桌子人，又看向了飯菜。

她章荷花，也有今天！也有今天啊！！！

她現在坐在國營飯店！

她面前，是國營飯店頂頂有名的紅燒肉！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這頓飯，你們吃了，得感謝誰，知道嗎？”

“三叔！”着急吃飯的小豹都會搶答了！

章荷花語重心長的點頭，跟幾個兒子并兒媳說：“小豹說得對，孩子都懂的道理，你們也該懂。老三孝敬我和你爹，那是應該的。但是請你們，沒那個道理，可是今天他還是舍得了，做到了。這是拿你們當兄弟。既然是兄弟，就要齊心。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你們兄弟關系好，我和你爹高興，不管是兒子還是媳婦兒，我都一視同仁。但是，你們得給我知道了！一家人，都給我捋直了心，誰敢給我做那攪家精。我就敢剁了誰！”

她的豪言壯語一放，邊兒那桌默默的挪了挪凳子，這老太太忒吓人了！

章荷花：“曉得了嗎？”

“曉得！”齊刷刷的，敢情兒這是訓練過的！

章荷花滿意的點了點頭：“行了，開始吧！”

小棠棠趕緊捧起自己的碗，她大口的吃了一口白米飯，高興的閉上眼，随後小筷子毫不猶豫的往紅燒肉去了。別看人小，可知道那個好吃咧！

這個年頭兒，也就是來國營飯店吧，誰家做飯舍得這麽做肉啊！

不可能，不可能的！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講話了，所有人都吃着香軟的大米，一口菜一口肉的，覺得整個人都要上天了。

怪不得這國營飯店那麽貴咧。

果然，貴是有貴的道理的。

人間極品美味，就是這個了！

雖然看着十二個菜，菜量也不小，也不少了。但是要知道，九個都是實實在在的大人呢！小孩子也都是能吃的，一陣風卷殘雲，所有的菜立刻就只剩下湯湯水水了。

可是就連這湯湯水水，也是沒有人放過的。

姜老憨捏着白面兒的饅頭蘸着紅燒肉的湯汁，覺得這一輩子，吃過的最好一頓就是這了！

不僅僅是他這麽想，老姜家的其他人，也是這麽想的！

別看偶爾會弄點獵物打牙祭，但是不一樣的，真真兒不一樣的。

誰舍得做菜這麽放油呢？

炒青菜都能吃出一嘴油！可見真實在！

再說，這紅燒肉無人能敵，這國營飯店的飯菜也無人能敵。

姜城是按照一人一碗米飯一個饅頭的量，除了小棠棠只吃了一碗米飯之外，其他的小家夥兒都把自己的份額幹掉了。姜城把剩下的饅頭分成兩瓣兒，一半兒給了姜老憨，一半兒給了章荷花。

這一次，倆人沒有推辭。

這是他們當老的應該得的。

倆人蘸着菜湯，吃了個幹幹淨淨。

那盤子，連刷都不用刷的樣子，根本就沒得一點東西了！

這一頓飯，不僅讓他們開了眼界，也真是大大的滿足了他們的胃。一家人邊消食兒邊往回走。姜城語重心長：“其實我今個兒，也不是白帶你們轉悠和吃飯的。”

“哎？”

大家都蒙圈了看他。

姜城笑中透着認真：“我想着，讓你們知道一下什麽是好的日子。這好日子不僅爹娘喜歡，我們自個兒喜歡，孩子更是喜歡。所以，還是得拼命幹，這是有奔頭的日子。為了這好日子，咱得努力。”

“對！咱得努力！”

一家人被他這麽一說，都鼓舞了起來。幾個大人各個都燃起鬥志！

對啊！老三原來過得那麽苦，現在都能過上不錯的日子！他們又有什麽不能呢！其實，他們都是一樣的啊！

姜城繼續說：“大人賺錢，你們小的也得懂事兒，不能給家裏闖禍！将來好好讀書，總歸，讀書總是有用的！你們看，人家高中畢業的，不定就能分到廠子裏做工人呢！等做了工人，跟在農村的日子可就不一樣了！”

“三叔，我會努力的！”

“我也會！”

“我們都會！”

章荷花眼神兒瞟了姜城一眼，心說你小子還有點老娘我的風範！

姜城雞血打的恰到好處，以至于大家回到了住處各個都精神頭十足，倒是一點也不困。不過即便是不困，大家也都躺在電影院的椅子上，感受這室內電影院的氣氛。

要是讓他們自己花錢來看，他們可是不舍得的，看一場電影，也要三毛錢了！

這一次，真的幸好有老三啊！

老三說得對，好日子人人都想過，他們努力一些，總歸能過上那樣的日子的！

大人們孩子門都躺在電影院的椅子上，小棠棠晃蕩幾下，覺得有點不安穩，她叫：“媽媽。”

唐妙正在後院兒喂驢，趕緊進來，問：“怎麽了？”

小棠棠伸出小手兒，說：“我想去炕上躺。”又問：“你們還有誰要去炕上嗎？”

其他的小朋友都堅定的拒絕了，他們想要躺在這裏，他們是在電影院躺過的！

甚至連小狼都不肯走呢！

唐妙抱起小閨女，說：“走，媽抱你過去。”

她看着小棠棠的小肚肚鼓鼓的，說：“是不是吃撐了？”

小棠棠今天的飯量大了一點，小棠棠抿着小嘴兒笑，她的頭靠在唐妙的肩膀，小小聲：“正好。”

唐妙把她放在炕上，說：“正好小肚肚為什麽這麽鼓？”

她拿出小枕頭，說：“來，過來躺。”

小棠棠聽話的躺好，小手兒交疊，放在小肚皮上。看她這個乖巧的樣子，可真看不出這小丫頭一睡着就張牙舞爪的。

唐妙拍着閨女，說：“等咱們搬回家，往後你就可以跟小哥哥他們出門玩了。再大一點，下河抓魚也可以的。”

她知道，他們家小閨女有一顆活潑好動的心咧。

小棠棠萌萌噠問：“那我什麽時候可以長大？”

唐妙笑：“像你小哥哥那麽大就可以了。”

小棠棠立刻閉上眼，軟糯說：“那我要快快睡覺，多睡覺長高高，我很快就會像小哥哥一樣大了。”

唐妙會心的笑了起來……

還是個小丫丫呀，就算是比很多小孩子聰明，可是，她也只是一個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