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新年

八卦這種東西，永遠都是大家最愛的消遣。

大過年的，大家坐在一起唠嗑，少不得要議論一下老馬家的是是非非。

出人意料之外，陶小丫竟然承認了那天晚上被追的“賊”是她。當然，她自然不承認自己是偷東西。她只是說，每次回娘家，兩個嫂子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所以趁着是晚上，她想回去裝鬼“吓唬”一下她們，可是還沒咋地呢！就被人當成賊了，深更半夜的，她覺得自己有口說不清，所以才逃竄的。

這好端端的，還挨了打！

至于王寡婦，王寡婦威脅她，每個月要五塊錢的事情，陶小丫也全都說了出來。

她開始一直不說，就是不想跟娘家嫂子鬧得難看，畢竟她還要回娘家的。這才一直藏着掖着。但是現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不說就要被人冤枉不正經了。她沒得法子，只好如實交代了。

陶小丫這一出兒，委實給老陶家的兩個媳婦兒氣個夠嗆，想到平日裏他們确實是很不待見這個小姑子回來打秋風，倒是信了幾分的。

不過，他們都覺得自己冤枉極了啊，小姑子家那麽有錢還回來打秋風，這像話嗎？

因為老陶家兩個兒媳時常在外面編排這個小姑子，所以陶小丫這個理由雖然十分匪夷所思，但是卻還真是說得過去的。而且，就是這樣看起來很奇葩的理由，大家反而不太會懷疑。

唐妙大年三十兒聽說了最新進展，嗤笑一聲，說：“這理由找的倒是好。”

姜城：“陶大丫教的吧，她特別精明。”

唐妙嫁過來的時候，陶大丫已經嫁了，所以對她一點也不了解。

“她厲害？”

姜城點頭：“老陶家能過到今天這個地步，也全是依仗有陶大丫這麽一個有腦子的。”

“不過我倒是奇怪她最後沒有攀扯你。”唐妙覺得陶小丫那人一看就蠢的不行，可是竟然沒有那麽做。

姜城笑：“她當然不會提我，她提了，就是實實在在的想偷人，你覺的老馬家還能要她？現在這麽說，她雖然也有責任，但是很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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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以往，兒媳婦和大姑子鬧起來的消息也是會成為熱議的，但是現在可不是的！

畢竟，老馬頭和王寡婦的消息可真是熱鬧的不行呢！就算是這兩個人都咬死了不承認，大家大多也看得出來老馬頭的心虛。有一種人，有賊心沒賊膽。

這說的就是老馬頭了，他高興的時候不想那麽多；但是現在被人扒了出來，這可不就一下子慫了嗎？

事情不會攀扯到自己家，唐妙也只當做一個笑話看了。看夠了，該幹嘛就幹嘛，不過她可不想這些破事兒污了自家一雙小兒女的耳朵，因此倒是不怎麽放他們出去玩兒。

便是回到老宅，也叮咛不要多提這些讓孩子聽見。

新年他們是在老宅過的，随着姜老憨點燃小挂鞭，噼裏啪啦的聲音響起，也預示着新年的到來。

章荷花正在煮餃子，這可是純表面肉的。

要說他們這個地方過年也不一定是要吃餃子，他們算是中部地區，幾乎融合了北方和南方的兩種風格，餃子湯圓，都是有的。自行選擇，可是，不管吃啥，總歸要看自家的家底兒的。

說是過年吃餃子或者湯圓，可也有人家吃簡簡單單的餅子。

像是老姜家會吃餃子，完全是因為，過年不吃肉，叫什麽過年！

所以，各房都交了年禮，一同吃白面餡兒大肉餃子。

餃子出鍋兒，鞭炮噼裏啪啦，好像昭示着，老姜家越來越好了。

全家熱熱鬧鬧的圍成一桌，一人一碗餃子，姜城将收音機拿過來了，大年三十兒，收音機裏正在講述各地的新年風俗，一家人聽得如癡如醉。

這不僅可以說是姜城家的大件兒，也是整個老姜家的大件兒。

剛拿過來的時候，姜老憨反複摩挲了好久，稀罕得很。

姜城也允諾，下次有機會，一定也要給爹娘買一個。不出所料，被章荷花瞪了。如果不是因為過年，他保準要挨罵。

章荷花不需要兒女給什麽東西，她現在手腳利索，哪裏願意服老？她就是這樣的利索人，自己能幹的時候，可不希望自己多拖兒女的後腿呢。

不過不管怎麽舍不得，要說不喜歡嗎？還是喜歡的。

章荷花看着收音機，也是忍不住摸啊，更是不準幾個小崽崽動，生怕弄壞了。

飯後大家湊在一起閑聊，章荷花突然就想起一茬兒，問：“你這個收音機，多少錢？”

收音機，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買的。

姜城心裏一頓，又一想，嗯，過年不會挨揍的，他說：“一張收音機票和一百二十塊錢。”

“啥？？？”

這下子別說是章荷花了，其他人也都要震驚的瘋掉了。

一百二！

章荷花的牙磨呀磨呀，好半天，終于想着“過年”，強行忍了回去，她反複吸氣呼氣，這才沒有直接臭罵死這個敗家子兒。姜城是誰啊，一下子就看出他娘的心疼了。

他立刻說：“其實要不是抽到這個收音機票，我是不會狠心買的。這個票，我們廠子一共才三張，我得了一張，你們不知道，有人出這些錢跟我換，我沒換！”

他比了個二。

“兩塊啊？這麽多你不換？”姜老憨痛心疾首的看着兒子，覺得兒子傻了。

姜城：“……是二十。”

“我的媽！”又是一陣抽氣聲。

姜城眼看他爹就要對他動手了，他立刻：“我賣了不合适的，你們別看我用了一百二和一張票才買到一個收音機。但是這東西不好買啊！我過去的時候，這是最後一個了！我如果小心點用，轉頭兒兌給別人，即便是個二手的，只要有八成新，要價一百四也是妥妥的。而且，我這還能用很久呢。”

這麽一說，老姜家人又震驚了。

章荷花這麽一聽，掃了一眼自己男人，說：“你剛才吹胡子瞪眼睛幹什麽？怎麽一點數兒也沒有？這麽大年紀還做不到淡定如風！你看看我！我什麽時候像你那麽沒有見識沉不住氣了？”

姜老憨默默的看着他家老婆子，想說：你剛才氣的都翻白眼了。

不過為了自己可以過個安穩祥和的好年，他默默的把自己的吐槽咽了下去。

還是好好活着吧。

章荷花嘲諷完了姜老憨，自個兒也感慨：“所以啊，人還是得往高出走。你看老三和老四在鎮裏待過了，知道的也比旁人多。而且，機會也比旁人多。”

她這次看向大兒子和二兒子，說：“你們讀書認字兒算術什麽的，也不能完全落下啊！”

姜老大和姜老二：“……”

愁，痛苦，悲傷。

我們不愛學習！

學習使我悲傷！

不過章彩虹和王巧倒是亮了眼睛，齊刷刷的：“娘，這你放心，我們都幫着盯着呢。”

姜老憨同情的看着大兒子和二兒子，慶幸自己媳婦兒熊歸熊，但是不逼着自己念書啊！這就是最好的媳婦兒了。所以啊，老大老二就沒有他這個當爹的運氣。

姜城咳嗽一聲，握住了唐妙的手，說：“媳婦兒啊，我就不學了吧？”

唐妙不知道他這一出兒是幹什麽，含笑說：“自然都随你啊！你是一家之主，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姜城微微一笑。

姜老大&姜老二：“！！！”

卧槽！這個老三！

他這是炫耀！

大大的炫耀！

壞家夥！

果然，姜城引來大哥和二哥憤怒的視線，他爽朗的笑！

“爸爸，你笑什麽？”小棠棠噠噠的跑過來，小甜姐兒俏靈靈的問：“又有什麽好事兒嗎？”

姜城笑：“一家人在一起當然處處都高興！來，上爸爸這事兒。”

小棠棠爬上炕，她盤着小短腿兒，坐在姜城和唐妙中間，笑臉盈盈的，煤油燈下，只覺得小姑娘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好像，她白皙的小臉蛋兒上還有小嬰兒沒有褪去的小絨毛，一團孩子氣。

這樣可愛的小孩子，他們村真是頭一號兒，再也沒有了。

章彩虹羨慕的說：“三弟妹，你怎麽養的孩子啊！你家小棠棠咋就越來越好看了呢？”

看人家白淨的像是剛出鍋的白面兒饅頭一樣，再回頭看自家閨女，長的也是不錯的，但是卻沒有人家這樣的白皙細膩。章彩虹覺得，如果有什麽小仙童，那麽小棠棠就是那個樣兒了。

唐妙是個曬女狂魔，她一聽章彩虹說這些，立刻就将女兒拉到懷裏，說：“是吧？你看我們家小棠棠好看吧？這都是天生的！我們小棠棠天生就這麽好！”

章彩虹：“……”

你這個沒有逼數兒的，春天的時候，你們家小棠棠還是個不起眼的小豆芽菜黃毛丫頭呢。

現在就成了粉嫩可愛的小團子，誰相信！！！

“再說我們家這個小不點也愛美，上午出門還擦了我的雪花膏呢。”

小棠棠立刻揚起小臉兒，小手指頭戳自己的小臉蛋兒，小臉蛋兒微微前移：“我可香了，大伯母聞！”

章彩虹：“！！！”

她立刻一秒變換表情：“哦，那麽我看小魚那樣也挺好，不用更好看了！”

那是什麽！

是雪花膏啊！

金貴的雪花膏，她自己都不舍得用，還能給孩子用嗎？不要想了，不可能的！

這個時候王巧默默慶幸自己沒有生閨女，要不然，這雪花膏還有人搶了！

真是恐怖啊！

她原來用的可只是蛤蜊油！這雪花膏可金貴。

“新的一年，你們都有啥打算？”章荷花看向了幾個孩子，問了起來。往年她倒是不咋問，畢竟那個時候吃飽都費勁，哪裏還想其他的？但是現在家裏條件好一點了，她都是想問問了，看看他們都是咋想的。

姜老大姜老二又一秒縮了。

有的時候，姜城覺得自己這個老三其實才是大哥一樣。

他說：“那我先來說吧。”

“你說你說！”巴不得你先說。

“二加二倒臺了，我琢磨着，很多事兒都得變。既然是錯誤，不是就得糾正過來嗎？很多事情肯定是要有新氣象的。咱們肯定還是跟着政策走。新一年，我們這一房兩個小家夥兒不到上學的年紀，我又有工作，肯定還是輕松的。要說改變，暫時倒是沒打算有什麽改變。還是我在廠子裏上班，來回走；我媳婦兒在家照顧家裏。暫時這麽定，還是看政策吧。要是政策變化了，我們可能也跟着調整。”

他連續提了好幾次看政策，章荷花多精啊，問：“你覺得能有啥政策上的改變？”

姜城：“這個我也說不好，看不準。咱們老百姓哪能揣度上面的意思？所以還是等着。不過就拿糖廠來說吧。幹活的人有的是，但是真正有能耐的文化人可不多。懂得知識的人還是少啊！也許，能開放高考？都不好說。”

說到這裏，也補充：“都是猜測可不好出去瞎說。”

章荷花呵呵冷然一笑，幾個兒子妯娌立刻開始表忠心，不敢多哔哔。

不過就算是他們想出去說，也沒人說啊！家裏哪有什麽人是念書的料啊！

“還有一件事。”

姜城主動提了出來：“我跟幾個兄弟都商量過了，給您和我爹交養老的錢。”

“胡說什麽！我哪能要你們的錢。”

姜城：“怎麽就不能要？”

姜林點頭：“我們該給的，您就算是用不完，也可以攢着。”

幾個人說起這些事兒，小棠棠有點困乏的靠在唐妙的身上，她大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這樣的事兒，兒媳婦兒是不好插嘴的，唐妙也不多說啥，任由他們讨論。

她捏着閨女的小肉手，說：“小棠棠要是累了就……”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小棠棠一下子清醒了。

姜林：“卧槽，這個時候誰啊！”

他起身來到門口，一推開門，就看到是大隊的，他問：“咋的了？”

這是村裏陳會計的二兒，他氣喘籲籲：“老馬家又鬧起來了，馬老太嚷嚷着自殺跑出去了。大隊長說村裏爺們都出去幫着找找人。”

老姜家全家上下：“啊哈？”

這是真正的懵逼。

今天是大年三十兒啊！

不過到底人命要緊，幾個大老爺們趕緊傳好了外套，戴上帽子，一同出門。

章荷花：“這大過年的，鬧得啥事兒啊！”

唐妙：“不知道會不會有事兒。”

章荷花搖頭：“有啥事兒有事兒，我看是吓唬人的。真那麽過不來，第一天就不想活了，還用等到今天？這馬婆子，不是我在這個時候講講兒她。她現在的做派，跟年輕的時候一樣。招數都不帶變的。”

幾個兒媳倒是來了精神，章荷花：“孩崽子去隔壁屋玩兒去！”

小棠棠趕緊閉上大眼睛，我睡着了哦！

我沒有聽到哦！

唐妙果斷拆穿了小騙子棠棠的西洋鏡，把她抱了過去，說：“妹妹睡了，小狼多少看着妹妹點。”

小狼：“好。”

小棠棠睫毛顫了顫，委屈巴巴：人家裝睡的啦！

等到唐妙一走，她就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小狼：“我就知道你沒睡。”

小棠棠：“聽不成故事了！”

“那我們玩兒翻繩啊。”小魚哄着小妹妹，說：“我最近又學會好多好難的招式哦。”

“那我要來。”

兩個小女孩兒立刻玩耍起來，而這邊章荷花又講起老馬家，原來，這不是老馬頭的第一次了。年輕那陣兒，窮的叮當響，都被抓到過好幾次呢。

回回還是跟不同的人。

馬婆子是回回鬧自殺。

現在這個，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

大過年的，聚在一起好像也沒有旁的事兒，就是這樣唠唠嗑，東家長西家短，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果然，馬婆子還是吓唬人，這一場鬧劇在老馬頭跪地求饒，承諾再不胡來之後，終于落下了帷幕。這大年三十兒被折騰出來的老少爺們也終于都可以回家繼續過年了。

這什麽屁事兒呢！

呵呵哦！

有的人家喜氣洋洋，有點人家熱熱鬧鬧，也有的人家雞飛狗跳。在這樣各有特點的日子裏，終于到了大年初一。

老百姓過農歷年的其實比陽歷年更加認真不少。

唐妙一早全家穿了最好的衣服，一同來到老屋拜年，這也是小孩子們最喜歡的時間，拜了年，就有壓歲錢了。雖然，這些錢最終會被家裏長輩收走。可是心情總是不一樣的。

小狼牽着小妹妹給爺爺奶奶拜年。一人得到了一毛錢。

兩個小家夥都高興都喜出望外，高興的不得了。得到了壓歲錢，兩個小家夥兒都小嘴甜甜，那些甜言蜜語就跟倒豆子似的，噼裏啪啦的往外蹦。給章荷花和姜老憨喜迎個不像樣。

不過就在這樣的日子裏，也是有不和諧聲音的。

像是他們這邊正拜年呢！

就聽到王巧一聲慘叫，嗷的發飙：“姜小豹，你個兔崽子，你竟然摳了我的雪花膏用！”

小豹嗖嗖的跑了出來，不過他老娘也拎着笤帚出來了，氣的臉通紅，章荷花趕緊示意章彩虹攔人。

大過年的，再怎麽也不能打孩子。

可是王巧真是委屈的都要哭出來了！

她原以為，自己沒有女兒，這雪花膏啊，可是可以慢慢用仔細用了！

但是誰曾想，他們家的熊崽子！

一個男孩子，竟然還偷擦雪花膏！

“你個熊孩子！”

小豹委委屈屈的趴在爺爺的身後，小聲嘀咕：“可是小棠棠都擦了，香香的。”

王巧暴怒：“她是小女孩兒，你是小男孩兒！！！”

她怒：“看我不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