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五十一

程大夫人突然暈倒，吓住衆人。

程文濤更是慌張，連忙差人請來大夫，一陣忙碌，直等到程大夫人躺在床上，緩緩轉醒，他才放心。

“母親。”程文濤在床邊，畢恭畢敬：“是兒子不孝，你莫生氣，莫要氣壞身子，否則兒子萬死難安。”

程大夫人望着他，臉色疲倦，道：“晚了，你回去吧。”

程文濤回道：“是，母親多加休息，明日兒子再來看你，”言畢，程文濤并未動步。

程大夫人疲憊地閉上眼睛，道：“也罷，今日我也累，你帶她走吧。”

“是，母親。”程文濤又行了禮，這才出了程大夫人的屋子。顏明玉跟着他出門。

倚樓在一旁不忿罵道：“狐媚子。”

杜媽媽若有所思，她是看着程文濤長大，程文濤品性如何，她最了解。平日裏最是孝順溫和，卻沒有想到，在明玉受罰這件事情上，他如此堅定，連程大夫人生病，他仍不忘帶走明玉。這個明玉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以前她真是太小看明玉了。

月色如水，映亮四周。

程文濤轉個身，便看到明玉左肩上的茶葉，他伸手摘掉一片，顏明玉愣了下，不但未後退，反而自然福身感謝：“謝大少爺今日幫忙，前面就是撫霞苑，奴婢告辭。”

“嗯。”程文濤嗯一聲。

顏明玉邁開步子，向前走。

“明玉。”程文濤喊一聲。

顏明玉回頭：“大少爺，還有何吩咐？”

程文濤猶豫一會兒，似有難言一半，片刻才開口問：“明玉，你可願意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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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明玉愣住，她沒想到程文濤如此直白，大周朝的男女不都應該十分含蓄嗎？轉念一想，程文濤跟着楚将軍，一直在邊疆，從燕子七的樣子來看，邊疆定是樸素開放，程文濤性子裏的溫和未變，但邊疆的開放，多少是感染他一點，因此，他問出這句話也并不奇怪。

顏明玉望着程文濤，目光澄澈沉靜，反問道：“大夫人會願意嗎？”

“我來争取。”程文濤道：“你只需要等待，你可願意？”

顏明玉心裏頓時一陣轟轟聲，二十一世紀的自己、如今的自己、大周朝的階級、程大夫人、程墨蘭、程畫蘭、程琴蘭、程淑蘭、燕子七……等等，都在此時集中在大腦盤桓。

“你不用着急回答，慢慢想。”程文濤望着顏明玉。

顏明玉回過神，正視他問：“大少爺，你看上明玉哪一點了？”

程文濤愣了下，明玉的大膽、直接令他隐隐有種興奮和喜悅，這是他喜歡的，他回道：“看上，你與他人不同。”

顏明玉笑了笑，不急不徐，道：“大少爺，若是以後，我與他人相同了呢？同在庭院中，吃、喝、玩、樂皆是一樣，由不同變相同，并不奇怪，若是以後我與她們相同了呢？”

程文濤眼神一暗，頓時語塞。

顏明玉勾唇一笑：“大少爺路上注意安全，多謝今日相助，奴婢告退。”言畢，顏明玉轉身到撫霞苑門口，開始叩門。

“是明玉嗎？”院內傳來許媽媽的聲音。

“許媽媽，是我，明玉。”

“哎喲明玉啊，你可回來了，四小姐一直在等你呢。”許媽媽連忙将門打開。

顏明玉随即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程文濤愣愣地站在門口，平生第一次有種難以言喻的失落，讓他有種想站在這兒，一直望着她，直到第二日再看見她的沖動。

顏明玉進院後才回頭看，當然，回頭看到的僅僅是撫霞苑緊閉的大門。

“明玉，明玉。”程淑蘭聽到叩門聲，就想到明玉回來了，穿着中衣便出來。

“四小姐。”顏明玉上前：“你怎麽穿成這樣就出來？”

程淑蘭這才看到顏明玉左肩上潮濕一片，并沾着諸多茶葉，忙問：“這是怎麽回事？大夫人為難你了？”

“沒事的，先進屋，進屋再說。”顏明玉拉着程淑蘭進屋。

顏明玉先是洗了澡，左肩頭上被燙的通紅一片，好在沒燙破，微微刺痛，她上了點藥膏，待到她回到程淑蘭房的床榻時，程淑蘭已經睡着。

顏明玉躺在床榻上，望着窗外的清透的明月，又想起程文濤來，想着想着，疲倦來襲，很快入睡。

次日一早，還是程淑蘭把她叫醒，洗漱之後程淑蘭才問及昨晚發生的事情。

顏明玉向程淑蘭轉述昨晚之事，說自己去廚房洗碗，沒多久程大夫人派人把她召進大夫人處，大夫人威逼利誘，讓她把朱素錦在十日內變胖。

程淑蘭驚住。

顏明玉繼續說，結果哥哥嫂嫂被大少爺安排走，大少爺又剛巧來到，承認此事，一下就把大夫人氣暈倒了。

“大夫人暈倒了？”程淑蘭驚訝。

“是。”顏明玉并未提及，她和程文濤那一段：“然後大少爺找來大夫，大夫說大夫人是勞累過度，多多休息便好。”

程淑蘭若有所思。

接着，程大夫人生病的消息便傳了開來。

因為四個蘭去請安時，都被阻攔在外，只有程文濤一個人在房內。

程畫蘭、程淑蘭沒有留下來的理由，因此讓杜媽媽傳個話，二人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程墨蘭、程琴蘭則是守在大夫人處，企圖打聽到一些訊息，然而仆婦、丫鬟們的統一口徑，皆是大夫人連日勞累，因此體力不支，所以需要多多休息。

程墨蘭、程琴蘭二人無法，回程的路上，你看我我看你，經過昨日程淑蘭大出風頭，直接蓋過二人，讓二人意識到，單打獨鬥讨巧的程淑蘭，豪門薄情，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因此，二人自然而然地又站在了同一個陣營。

程琴蘭道：“聽說，昨日明玉才去了廚房，就被大夫人叫到了房內。”

“然後呢？”程墨蘭問。

程琴蘭搖了搖頭：“接下來就不知道了。今日早上四妹妹來請安，帶的是綠竹綠葉，并沒有明玉。”

“明玉現下在做什麽？”

程琴蘭依舊搖頭。

今日程大夫人處十分奇怪，程大夫人生病，不讓幾個蘭陪伴，反而是程文濤在床前伺候，發什麽了什麽事情呢？程墨蘭程琴蘭皆想不通。

程畫蘭也想不通。

程淑蘭不由得問道：“明玉，你說，大夫人為什麽留大哥在床前，而不是大姐姐呢？他們在說什麽？”

顏明玉沉吟一會兒，開口道：“不知道。”而她的心不由得慌起來，程文濤該不會真的在争取吧，如果他争取到了，那麽他就打亂了她既定的計劃。

這樣不行！顏明玉不由得皺眉。

而此時，程文濤站在程大夫人的床前，繃着臉。

程大夫人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文濤，你也莫急，左右明玉那丫鬟都還小，等她再長一兩歲也可啊，況且你四妹妹尚在閣中呢。”

聞言，程文濤面露喜色，擡眸：“母親，你的意思……”

“好了，母親也累了，你下去吧，讓我再睡一睡。”程大夫人一副妥協的樣子。

程文濤當即喜悅道：“是，母親，兒子晚點再來看你。”

程大夫人點點頭：“嗯。”

程文濤這才步伐穩健地出去，不一會兒，杜媽媽進來，小聲道：“大夫人。”

程大夫人睜開眼睛，說道：“扶我起來，躺着真難受。”

杜媽媽連忙拿過枕頭，塞在程大夫人身後：“大夫人，你還是多躺躺吧，休息休息是好的。”

程大夫人沒拒絕，倚着靠枕，擡眸看向窗外，問道：“現下洛城情況如何？”

杜媽媽欲言又止，道：“程四小姐的名聲已經被傳神了，人人都想一睹風采，估摸着一會兒，便有不少夫人登門拜訪了。”

程大夫人哼笑一聲：“到底是讓她鑽了空子。”

“大夫人那現在怎麽辦？”杜媽媽又勸道：“大夫人，何必……”杜媽媽不敢說下句，但見程大夫人沒多反應，便又壯着膽子道：“何必跟一個庶女這麽較勁呢！四姨娘死也死了，如今只要大小姐尋的一門好親事，其他小姐還不拿捏在手嗎？”

程大夫人一愣。

杜媽媽又道：“程四小姐雖是名聲在外，但她到底是庶出，僅這一層身份，即便程大夫人将她指給某人當個姨娘，洛城上下也沒有一個人指責大夫人做的不對，何必因為四姨娘的那口氣，非得讓大老爺記恨四姨娘，記恨四小姐呢？你想想，若是四小姐嫁得不好，又不惹夫家喜歡，大老爺再多的疼愛，漸漸也被磨沒了。”這些話憋在杜媽媽心裏太久，以前稍微一開口，程大夫人好強聽不進去，立馬喝斥回去，如今程大夫人病着，心境平和，突然就願意聽了。

此時，程大夫人也當真聽下去了，甚至覺得杜媽媽說得十分在理，不由得直起身子問：“那眼下明玉這事兒，你看如何是好？”

杜媽媽見程大夫人願意聽自己的意見，說的越發賣力了，道：“明玉一個丫鬟更好辦了。”

“怎麽辦？”

“配個最下等的小厮。”

“文濤一定不願意。”

杜媽媽笑了，道：“大夫人，您忘了，明日一早，大少爺便要跟楚将軍去井州。”

程大夫人聽言一喜。

杜媽媽又道：“大少爺說，此去恐怕要一個月。這一個月內，把明玉那賤婢配了人，等到程大少爺回來時，明玉那邊已經生米煮成熟飯，大少爺還會這般堅持嗎？到時候，明玉照舊要程府效力美顏，于程府無絲毫損失。大夫人，你覺得呢？”

程大夫人不住地點頭。

杜媽媽又道：“大夫人，你是程府的主母，這後宅，你說了算的。”

聞言，大夫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