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五十五

“大後懿旨？”程大夫人震驚，居然驚動了太後

“是，老爺已接旨。此刻正趕往撫霞苑。說是等會兒便讓四小姐進宮。”杜媽媽氣喘籲籲說道。

程大夫人全身僵住，問了一個傻到極點的問題：“讓淑蘭進宮做什麽？”

杜媽媽亦是驚懼：“給太後美顏。”

程大夫人頓時一口氣上不來，頭部異常的沉重，才剛要一頭紮到被子上。

杜媽媽慌忙扶住，不停地捋程大夫人的後背，為她順着氣：“大夫人，大夫人，你別急，這時候你可千萬不能倒下啊。”

程大夫人目光呆滞，而後無神地轉向杜媽媽，喃喃問道：“杜媽媽，怎麽辦？怎麽辦？”

“大夫人，你別急，聽奴婢說，聽奴婢說，天無絕人之路，有辦法，一定有辦法的。”

與此同時，此消息也傳到了程畫蘭那裏。

程畫蘭驚道：“讓四妹妹進宮，給太後美顏？”

“是，二小姐。”平香道。

程畫蘭沉默。

平香顯得不安，用她匮乏的見識，問道：“二小姐，後宅都知道，美顏的不是四小姐，而是明玉。老爺不知，太後也不知，假如太後她老人家知道此事，這算不算欺君之罪，會不會誅九族？程府會被抄嗎？我們會不會都死？”

程畫蘭渾身一震，轉眸望向平香，目光深深。

“二小姐，你別吓我。”平香頓時腿軟：“我還不想死，二小姐，我家裏還有個弟弟，他還沒長大，還沒娶媳婦兒，還沒……”

“嚷什麽！”程畫蘭呵道。

平香頓時噤聲。

程畫蘭默想，這是程大夫人自己作的。一開始便知道是明玉為程淑蘭賺名聲，她非但不戳破，反而繼續以此“名聲”，為自己拉人際。

她以為她能拿捏的住程淑蘭，拿捏得住明玉，一次次失敗，非但不甘心，反而越挫越勇，完全沒了主母的樣子。

眼下，貪得無厭，讓雪球越滾越大，發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這時候，大夫人比你更害怕。”程畫蘭道。

同時說這句話的，還有顏明玉。

程言煥接旨之後，便到撫霞苑，讓程淑蘭準備準備，然後進宮面見太後。

太後？

太後要讓她進宮美顏？

程淑蘭整個大腦轟轟響，程言煥越是開心，她越是心虛心慌，只等到程言煥開懷大笑着離開，她才癱軟下來。

“大夫人害怕？我比她更害怕。”程淑蘭害怕地說道：“這次去見了是太後，不是哪個夫人啊。”

顏明玉道：“四小姐怕什麽？”

程淑蘭望着顏明玉道：“明玉，我什麽都不會。”

“誰說四小姐什麽不會，四小姐會覆面紙，四小姐會刮痧，四小姐會按摩手部。”顏明玉安慰道。

程淑蘭搖頭：“可是我什麽病症都看不出來。”

“四小姐，我在。”顏明玉道。

程淑蘭望向顏明玉。

顏明玉笑了笑：“四小姐，你應該知道，醫生都有學徒、下手，美顏師又怎麽會沒有？”

程淑蘭一愣。

顏明玉又道：“四小姐，你也看到了，不管是美白、補水、祛痘還是減重、按摩、紮針，都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完成的，對不對？”

程淑蘭點頭。

“只要我在，是不是就有諸多空子可以鑽？”

程淑蘭又點頭。

“所以，太後的情況，我看明白，是不是就可以了？”

程淑蘭再點頭：“但……”

“太後并不關心，最高美顏水平是誰，而是誰能夠令她滿意。四小姐，你覺得呢？”

程淑蘭沉思。

這時，綠葉匆匆跑進來：“四小姐，四小姐，大夫人帶杜媽媽往撫霞苑這邊來了，不知道是不是來我們這兒。”

程淑蘭心下一懼，看向顏明玉。

顏明玉道：“是，大夫人是來這兒。”

“她來做什麽？”程淑蘭問。

“進宮面見太後這麽大事兒，她自然是張羅的。”顏明玉道。

“張羅？”

“嗯，送你新衣裳，送我新衣裳，教我們禮儀。最重要的是來她過來求我。”

“求你？”程淑蘭吃驚。

顏明玉平和道：“對，求我。”

程淑蘭完全不敢相信，從小家世背景就很好的程大夫人一向高傲，從不肯對任何人低頭，怎麽會向顏明玉低頭，程淑蘭看向顏明玉。

顏明玉低頭整理她的百花箱，并無異色。

不一會兒，程大夫人便來到。

程淑蘭吃驚，還真是來撫霞苑的，當即上前行禮：“母親，你這還病着，怎麽就下床了。有什麽事，差丫鬟來通傳一聲，淑蘭去便是，你這樣，淑蘭心裏着實過意不去。”

程大夫人形容憔悴，眼神詭異的精神，面上堆着笑意，直入主題問道：“明玉呢？”

“大夫人。”顏明玉就在程淑蘭身邊呢，福身喊一聲。

程大夫人從未對她如此和顏悅色過，問道：“昨日吓壞了吧？”

程大夫人是指王大之事。

顏明玉道：“還好大夫人及時趕到。”

程大夫人拉起程淑蘭和顏明玉的手道：“你們受苦了。”

顏明玉一如平常的沉靜。

程淑蘭卻适應不了程大夫人的熱情，嘴角微微生硬。

程大夫人話鋒一轉，又問：“進宮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回母親，還沒。”程淑蘭道。

程大夫人立刻揮手，道：“東西都拿上來。”

接着便見一排丫鬟，端着托盤魚貫而入，精美的衣裳、昂貴的首飾、上等的胭脂水米分、連金針銀針都給備着了，另有現金現銀兩盒子。

程大夫人道：“此次你們進宮是太後懿旨，母親沒法陪你，但也不能讓宮裏把咱們程府瞧寒酸了不是。這些衣裳你穿着，金子銀子也帶着，能花就花，別吝啬，啊。”

程淑蘭嘴角微微抽搐。

顏明玉低眉站着。

而此刻，正在程大夫人院子裏侯着請安的程墨蘭、程畫蘭、程琴蘭，聽說程大夫人帶着绫羅綢緞金銀珠寶去了撫霞苑，神色不異。

程墨蘭吃驚道：“母親親自去撫霞苑？”

程琴蘭嚷道：“程淑蘭她憑什麽讓母親親自去？”

程畫蘭在一旁冷笑，大夫人去撫霞苑可不是為了程淑蘭，而是為了明玉。

程大夫人一貫的手法是“要挾”，以親人要挾，估計顏明寶被顏明玉使計送出府後，便藏起來了。思及此，程畫蘭暗贊明玉的聰明。

也因此，程大夫人抓不到顏明玉的小辮子，沒辦法要挾。

等會兒，明玉同程淑蘭進宮，萬一在宮裏出個什麽岔子，可不是小事啊。一旦出事，程府上上下下全都得受牽連，往嚴重點說，明玉要是死，程府全部都得給她陪葬。萬一太後是個脾氣不好的人，一不高興，影響程府仕途，說不定連程大夫人娘家人都牽扯進來。程大夫人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所以，為今之計，只有求明玉，求明玉在太後面前莫要亂說，一定要傾盡全力為太後美顏，不要拆穿程淑蘭不會美顏的事情。

這時，程墨蘭、程琴蘭才晚一步知曉：“太後請四妹妹進宮美顏？”

太後？

進宮？

程墨蘭驚訝。

程琴蘭直接傻眼，程淑蘭要進宮了，見太後，見了太後，身份就不一樣了。那麽程府裏除了程墨蘭，不再是她程琴蘭身份最高貴，而是程淑蘭了，程淑蘭明明是大夫人身邊的一丫鬟生下的賤人，憑什麽。一牽扯到身份之事，程琴蘭立刻會變的緊張起來。

“四妹妹不會美顏啊。”程墨蘭突然說道。

程琴蘭頓時驚醒，道：“對啊，四妹妹不會美顏啊，會的是明玉。四妹妹平日裏糊弄一下各府的夫人小姐便是了，她如今膽敢糊弄太後。”程琴蘭越說越氣，道：“這是欺君之罪要砍頭的，我非得拆穿她不可。”

“閉嘴！”程畫蘭突然斥道：“弱智魯莽！”

院子裏一靜，沒想到一向懦弱溫順的二小姐，會突然呵斥三小姐。

程琴蘭更是愣住，問道：“二姐姐，你說我什麽？”見看程琴蘭要急了。

程墨蘭道：“都別吵！等母親回來再說。”

程琴蘭惡狠狠地盯着程畫蘭，咬牙切齒，對程畫蘭又恨上幾分。

與此同時，撫霞苑內，程大夫人并未坐着，而是站着，對顏明玉道：“明玉，你來程府時間也不短了。”

顏明玉垂首道：“是，大夫人。”

程大夫人拉着顏明玉的手，笑道：“不必如此拘謹。”

程淑蘭在一旁望着，大夫人果然是在求明主，不然以她的性子，還不讓顏明玉跪地聽令？

程大夫人又讓丫鬟送來諸多珠寶之類：“我也知道，今日淑蘭能夠進宮，也是因為你的功勞。這些東西呢，算是給你的獎勵，另外也給你哥哥嫂嫂備了。”

“大夫人……”顏明玉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程大夫人更是極盡美言，誇獎顏明玉，言裏言外的意思都是在哄着顏明玉，大致就是——你很厲害，程淑蘭就是靠你的，這些金銀財寶都給你，你給我在太後面前好好表現，我還會賞你的，到時候你一家子都吃香的喝辣的，明玉，你一定不要置程府不顧，明玉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然而，程大夫人說盡言辭，顏明玉始終面色平靜，仍舊是那幾句。

“是，大夫人。”

“多謝大夫人。”

“奴婢知道。”

“是，奴婢遵命。”

“……”

完全沒有給一個可靠的答案，怎麽讓人放心。

杜媽媽咬牙，暗罵，不識趣的賤婢。

程淑蘭則心裏有點爽，可看到程大夫人的着急了。

程大夫人确實着急，心裏火急火燎的，這明玉不是挺聰明的，怎麽不開竅啊，她還病着呢，這會兒，真冒虛汗，眼前就站不住了。

程大夫人穩了穩情緒，讓杜媽媽在門口等着，讓程淑蘭去端盞茶來。自己私下和明玉說。

杜媽媽站到了門口。

程淑蘭福身去端茶。

程大夫人則看向明玉，溫聲問道：“明玉，你想要什麽？”

顏明玉這才擡眸，目光澄淨明亮地望着程大夫人。

待到程淑蘭端着茶碗過來時，看到程大夫人面露吃驚，然後聽程大夫人道：“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