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五十九

随即顏明玉回神，福身道：“奴婢見過楚将軍，楚将軍安。”

“起來吧。”

“是，謝楚将軍。”顏明玉緩緩起身，垂眸立在一側。

楚惟未離開，而是問：“太後眼下如何？”嗓音有種別樣的沉穩與有力。

顏明玉略微思考須臾，道：“回楚将軍，太後安好。”

“嗯，我去看看。”

“恭送楚将軍。”顏明玉再次福身。

楚惟本不想走，顏明玉這麽一恭送，他只好擡步向前走。走了兩步，回頭道：“你……”再一看，顏明玉比他走的快，此刻已沒入夜色中。

楚惟愣了下，笑笑，轉身向太後處走去。

顏明玉則直奔程淑蘭那裏。

程淑蘭正在燭光下寫字，見顏明玉回來，放下筆，上前問道：“明玉，見着芳姑姑了？”

顏明玉點頭：“見着了。”

“芳姑姑怎麽說？明日便是十日期限了。你說，太後是獎賞我們，還是懲罰我們。”程淑蘭問。

顏明玉回道：“應該會獎，聽芳姑姑說，太後這幾日雖不明說，但是行為舉止較之前，看上去輕松很多。并且太後每日按我們所說去做，這對我們就是一種肯定。”

“但願如此。”

臨睡前，顏明玉則暗忖，楚惟怎麽回來了？當初是他向太後引薦，太後與昭華公主才會對她和程淑蘭有幾分客氣。

眼下他回來，對她似乎有印象，似乎又沒印象。憑方才的對話中，她察覺不出來，他到底是認出她了，還是只當她是仁壽宮的一個婢女呢？

他的出現，會不會影響太後的決定呢？太後日常有保養，身上并無大問題，經過刮痧、五髒排毒，以及每日從宮殿到花園的行走步子，太後的身子差不多。即便是她們現在回程府，太後也無大礙了，只是楚惟來這兒，做什麽？和她們有關嗎？

顏明玉輾轉難眠，一直到很晚才入睡。

次日一早。

程淑蘭、顏明玉照舊去給太後娘娘請早安，順便繼續做調理。

剛一進太後處，就聽見太後的笑聲：“原來你會想母後，母後以為你只會想打仗呢。”

程淑蘭顏明玉面面相觑，在宮婢的通傳下，，二人才緩緩地進了殿內。

才剛進殿內，顏明玉便看到了坐在太後下座的楚惟，他竟然也在。

顏明玉跟着程淑蘭向前行禮。

太後心情不錯，道：“淑蘭，這位是哀家的小兒子，楚惟。”

程淑蘭顏明玉二人同時擡頭，禮貌性地看一下，繼而福身行禮。

這是顏明玉第一次看清楚惟的長相，不管是在齊府的丫腸小道，或是程府花園，抑或是程府宴席，都是在晚上，白天見楚惟卻是第一次。五官立體，目光銳利，并非善茬。但顏明玉不得不承認，他的長相、氣質皆在程文濤之上。

“起來吧。”楚惟道。

“是，謝楚王爺。”程淑蘭、顏明玉起身。

程淑蘭暗想道，這位楚王爺便是大哥程文濤跟随的楚将軍，據她所知，楚将軍并非太後的親兒子，卻是太後最疼愛的。也是程大夫人極其想巴結，想把墨蘭嫁于的理想對象。

“楚惟。”太後笑着喊道。

“是，母後。”楚惟應。

“哀家這一年多的困擾，讓程府的四小姐十天給治個差不多，你皇姐都說哀家臉色一日好過一日，你說哀家該賞她點兒什麽呢？”

一聽賞程淑蘭繃着的心弦終于松動，也就是說，太後的十日之限已通過，不要受罰了。不用受罰便好了，程淑蘭的心弦又松了幾分。

楚惟聞言，目光從程淑蘭身上掃過，停在顏明玉身上片刻，而後道：“母後喜歡便可。”

太後笑了笑，道：“程府以紡織出名，也算是富甲一方，金銀財寶淑蘭也是不缺的。”

程淑蘭垂首聽着。

顏明玉亦是低眉，暗暗想了下，應該會賞個身份吧。

果不其然，太後緩慢說道：“不如，就封個鄉君，楚惟，你覺着可好？”

鄉君？

芳姑姑一愣，這個身份可不得了了，程淑蘭只是程府一個庶女，能夠給太後美顏已是榮幸，得此封賞簡直就是将她的身上鍍了一層金。

在大周朝，鄉君這個頭銜，一般都是鎮國公女兒之類地位的女子，得皇家喜歡，才會封為鄉君，鄉君無實權，卻是一個地位的象征。沒想到卻給了程淑蘭。

芳姑姑轉念一想，太後受小毛小病纏身許久，談不上寝食難安，也可以說得上寝食則微不安，時常疲乏難過。沒有經歷病痛的人，不知健康的爽利。太後又是個極愛美之人，程淑蘭用了短短十二日，令太後身子輕松，面色紅潤，皺紋減少。這等能耐是宮中禦醫也無法做到。

如此一想，芳姑姑又覺太後此等賞賜合情合理，什麽也沒有太後的身子重要。

楚惟并未去看程淑蘭，而是停在顏明玉身上。

顏明玉低眉安靜立着，并無異樣。楚惟遂轉眸看向太後，道：“兒臣以為合适。”

太後立刻道：“那行，就這麽定了。”

程淑蘭突然全身一震，鄉君……太後封她為大周鄉君，她整個人被驚喜砸蒙了。

昭華公主見狀笑道：“淑蘭鄉君，你還快謝恩？”

程淑蘭愣了下，連忙下跪，行大禮謝恩。

顏明玉也跟着跪下。

楚惟坐在一旁，目不轉睛地望着顏明玉。

昭華公主見狀，目光也看向明玉這丫鬟，這丫鬟不管是什麽時候都是這種沉靜安然的樣子，不會太喜不會太悲，雖一直低眉恭敬狀，卻絕不是那種呼來喝去的丫鬟。而且僅僅一兩次的美顏動作展示，竟比程淑蘭還要娴熟幾分。

難道這個丫鬟是技高一籌？昭華公主想不通。同時想不通的是，受封的是程淑蘭，楚惟為何盯着這丫鬟呢，昭華公主想從楚惟的眼中捕捉些什麽，卻一無所獲。

太後則拉着程淑蘭的手，笑道：“大周朝雖不似前朝苛刻女子，但你能在此中，有一技之長，實屬難得。配得上鄉君稱號。”

程淑蘭溫順道：“是太後厚愛。”

太後又笑起來。

太後表示十分滿意程淑蘭的手法、香料、方法，不過，現下她已經好的差不多，就沒有再留程淑蘭的必要，問及程淑蘭何時想回府。

程淑蘭溫順道：“全憑太後安排。”

“好，好，好，哀家最喜歡聽話的孩子。”太後道。

程淑蘭和顏明玉在太後的宮殿待了許久，才離開。

剛一回到住處，程淑蘭便問顏明玉：“明玉，我現在真的是鄉君了？”

“是，奴婢參加鄉君。”顏明玉笑道。

程淑蘭則認真地看着明玉，問：“明玉，其實這個鄉君……”

顏明玉道：“四小姐，沒有你，明玉連宮都進不了的。”接着顏明玉轉移話題道：“估摸着，一會兒，這個消息便傳回了程府。”

一聽程府，程淑蘭立馬精力集中，問道：“大夫人知道會怎麽樣？”

顏明玉想了想，道：“會松一口氣，也會悶一口氣。”

事實情況确實如此，程淑蘭前腳被封鄉君，程府後腳就得了通知。

“鄉君？”程琴蘭驚道：“淑……四妹妹被封為大周鄉君？”這種像是傳說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身邊，并且是發生她最讨厭的程淑蘭身上。

程墨蘭也震驚。

程畫蘭也不由得怔住，到底還是讓明玉做到了，憑一已之力，扭轉了四妹妹的人生，鄉君，鄉君，她心裏微微發苦，如果說程畫蘭曾經前途黑暗，遇到顏明玉後是前途未蔔，現在則是前途一片光明。

明玉啊，明玉，你是心太大，看不上鄉君這個名聲，還是太過有情有義。

“對。封了程淑蘭為鄉君。”程大夫人道，此時她松了一口氣，畢竟明玉未将程府置于不顧。也悶生一口氣，因為受惠的是程淑蘭。思及程言煥高興的樣子，她恨惱極了。

“那明玉呢？”程墨蘭問。

程大夫人這才想起來，明玉這個人。

“美顏的是明玉，憑什麽讓四妹妹當鄉君，這應該是明玉的啊。”程琴蘭不忿道。

“閉嘴！”程大夫人喝道。

程琴蘭一驚。

程大夫人，咬牙忍痛道：“你們要記住美顏的是程淑蘭，鄉君也是程淑蘭。跟明玉沒有任何關系。”

程琴蘭委屈道：“是，母親，琴蘭知道。”

程畫蘭暗笑，程大夫人這才是明智的選擇，不管是不是程淑蘭美顏，現在都是程淑蘭美顏，否則是将程府的前程未來擱在頭發絲上，至于程大夫人自己也是打碎牙往肚裏吞，一句話也不能亂說。

一時間，房內靜悄悄的。

半晌後，程墨蘭問道：“那四妹妹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府？”

“明日。”程大夫人道：“到時候你們去迎一迎鄉君。”

“我們？”程墨蘭不敢相信，程淑蘭回來，還要她去迎接。

“對。”程大夫人黑着臉道。

與此同時，程淑蘭的名字再一次在閨閣中傳開。

“程四小姐被太後親封為鄉君？”

“是真的嗎？”

“真的真的，這個程四小姐太厲害了！”

“可不是嘛，這個鄉君一封，是不是就代表，她将來的夫家，地位也不同了？”

“那是自然了！以前她頂好的是做大戶的填房，一般就是大戶的姨娘，現在不同了，身份翻了。”

“太幸運了。”

“可不是嘛。”

“……”

在關于程淑蘭一再被佳傳時，程淑蘭顏明玉也同太後、昭華公主以及楚惟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