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內奸
傅純簡冷哼了一聲。
“我們是托了這位皇子的福，百姓卻沒少遭殃。如果全憑政績或軍功來争奪皇位，倒也符合挑選能者為皇的初衷。但現在，皇位之争已經完全變味了。最終能坐上龍椅的皇子，哪個不是心機深沉，陰險狠辣之輩。這種人，甚至還不如一個平庸，但心憂天下的皇帝。最起碼，一個平庸而不昏庸的好皇帝如果遇上賢臣輔佐，還有希望造福天下。”
“而乾威皇帝這種人，心機過人，初期或許還有一番抱負。但當上皇帝以後，腦袋裏卻不得不想着怎麽鏟除失敗者的殘餘勢力，怎麽平衡功臣不讓他們坐大又不至于寒了他們的心，怎麽掌控有野心的皇子……等他有時間考慮怎麽才能成為流傳千古的明君時，已經變成了一堆枯骨。”
“大漢國幾個有名的盛世，都是登基時間早，登基前又沒有遇到能相匹敵的皇子，而且命夠長的皇帝。”
林東愕然，旋即悻悻道：“說起來，乾威皇帝，也登基四十年了。”
傅純簡苦笑：“如果他能再活二三十年，确實很可能又是一個盛世。”
林東哭笑不得，這推斷，夠匪夷所思的。
皇位之争，不是自己能夠涉獵的。沉默了片刻，林東開口道：“傅院長，新政推行得怎麽樣了？”
“已經頒布了幾個還不至于觸動大戶們根本利益的小項。”傅純簡開口道。
“才幾個小項？”林東不解道：“按這進度，得推到什麽時候啊！”
傅純簡無奈道：“沒辦法，一次性推得越多，受到的阻力也會越大，而且是來自所有商人富戶。只有讓那些正當經營的商人富戶慢慢了解這些新政雖然會損害他們少許利益，但時間一場有利無害才是正道。如果沒有商人富戶願意支持新政的話，這些新政對西蘭縣并非是一件好事。”
林東點頭，商人在一個社會中的作用，他比精通治理的傅純簡還了解，這話他很容易便能理解透徹。
“對了，周縣令的傷勢，沒有大礙吧？為了讓劉傳祥不會懷疑裏面有沒有貓膩，我可是吩咐江震下手的時候真刀實槍。”
傅純簡搖頭：“內傷好好調理一年半載，應該沒什麽大礙，斷腿也是一樣，只是行動不大方便而已。”
“銀子還真不好賺，難為周縣令了。”林東感慨道。
傅純簡笑道：“既然決定了以惡制惡，自然得有這個覺悟。這點傷痛，算不了什麽。”
“嗯，不管成功還是失敗，不管周縣令最終會走到哪一步。”林東目光灼灼道：“我相信，後人一定會給你們公證的評價。”
傅純簡灑然一笑：“坑蒙拐騙什麽都敢做的人，哪還會在乎後人怎麽評價，只求這方法能惠及的百姓越多越好。”
林東笑了起來：“這心态好，只要按部就班的來，就算失敗，西蘭縣的百姓也受不了多少苦。如果成功了，那就不止是西蘭縣有好處，管他什麽名聲不名聲的，眼睛一閉，自己能心安理得的進棺材就行。”
傅純簡忍不住贊道：“林掌櫃高見！”
“站着說話不腰疼而已，反正成功了，林記客棧的生意會越來越好。失敗了，被罵的人是你們兩個，跟我一個客棧掌櫃沒關系。”
“……”
一直聊到月上柳梢頭，林東自覺又長了不少見識，傅純簡才起身告辭。
傅純簡離開之後，林東也沒閑着，把新客棧後院的格局給詳細記錄下來，翌日清晨便安排劉浩再度前往秋風城。
黃萬仁帶着小厮日出夜回，三天之後，終于給了林東一個答複。
聯手擊敗楓林酒樓的計劃，可以合作。
盡管林東心中着急，卻也不好日催夜催，用了兩天的時間，黃萬仁才選好建酒樓的地址。
黃萬仁經商數十年自然清楚，買地這種事越急，花的代價越高。那種今天你退一步，明天我退一步的談判速度……若非林東怕黃萬仁心生猜忌，恨不得替他出高價把地皮給買下來。
無奈，皇帝不急，太監急死也是枉然，林東也只能慢慢的熬着經驗值無法增加的日子。
一日清晨，林東尚打算再修煉百八十周天，砰砰聲在門外響起。
“什麽事？”
“掌櫃，是我……”
一個略顯幹澀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陳師傅？
林東起身，打開房門。
門外站着的，正是林記客棧的三位廚師之一，陳夜元。
“陳師傅，找我有事？”林東有些意外道。
“嗯！”陳夜元因身材肥臃而沒有多少皺紋的臉龐微微低下少許。
“進來說吧！”
陳夜元是林東接手林記客棧之後請的第一個廚師，雖然比王六痣他們五個晚了幾天，也不像他們一樣對自己忠心耿耿，卻也是林記客棧的老人之一。加上年長一輩，林東對他倒也算尊敬，見他欲言又止，知道是遇上什麽難以啓齒的事情，不由笑着把他迎進房間。
等到陳夜元在書桌前坐下，給他倒了杯茶，林東在一旁坐下，語氣盡量輕松道：“陳師傅，你來林記客棧的時候，客棧也就王六痣他們五個夥計。換做在宗門，那就是長老級別的人物了，有什麽事盡管說，如果是家裏遇上什麽難事，我能幫的一定幫。”
陳夜元鼓起勇氣，擡頭看向林東，但也只是數秒，又低了下來：“掌櫃，我……”
林東只得慢慢引導：“是家裏碰上需要大筆銀子的事，還是家裏人遇到什麽麻煩？”
陳夜元捧着茶杯，搖頭不語。
無奈，林東只得慢慢等着。
或許是受不了房間裏有些壓抑的氣氛，再或者終于下定決心，好半晌，陳夜元喝了口茶水，目光擡起，咬牙道：“掌櫃，楓林酒樓能那麽快就調配出跟我們口味差不多楓桐葉炖甲魚，是因為我收了他們一百兩銀子，把佐料和火候告訴了他們。”
“什麽？”
林東愕然站起，楓林酒樓推出楓桐葉炖甲魚，是在林記客棧推出這道招牌菜近一個月以後，如果第一時間派人去秋風城購買楓桐葉的話，來回也就二十來天。
十幾天的時間，以楓林酒樓的實力，倒也并非調配遮掩苦味和腥味的配料。因此，林東從未懷疑過客棧會有內奸。
卻沒想，陳夜元居然跑過來自動告訴自己，他是內奸！
“掌、掌櫃，對不起……”見林東如此神情，陳夜元再一次低下了頭。
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逝，林東冷冷道：“為什麽告訴我？”
“我、我……”
陳夜元支支吾吾，片刻，有氣無力道：“前天，楓林酒樓的人又來找我，讓我想辦法查出掌櫃在楓桐葉炖甲魚裏面添加了什麽配料，才能讓這道菜在吃過以後可以增強體質。如果我查不出來的話，他威脅我說會把我出賣掌櫃的事情說出來。我查了兩天，掌櫃根本就沒有放任何配料……”
“知道我這人又手段狠，怕我報複你，所以只能來求我諒解？”林東冷笑道：“這算盤，打得還真不錯！找不到配料，逃又逃不出西蘭城，走投無路，然後希望我念舊情？”
陳夜元身軀一顫，慌忙跪倒在地，大半年的所見所聞，他毫不懷疑，林東真要怒極，殺了他也做得出來。
看着簌簌戰栗的陳夜元，林東深吸了口氣，冷聲道：“舊情歸舊情，背叛是背叛，給你一個贖過的機會。告訴楓林酒樓的人，就說配料是七階風靈草和萬紅果，完事以後，把銀子全部吐出來，再老老實實去找王六痣，告訴他，你想被打斷哪條腿！”
陳夜元駭然，卻不敢再觸林東的怒氣，顫顫着爬起，踉踉跄跄如丢了魂般轉身。
“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