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見面
書房裏,萬平伯又仔細看了一遍聖旨,皺着眉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女兒不知。”冉凝是真不知道,但凡她知道,也不會覺得這麽意外,畢竟不是所有意外都是驚喜。
萬平伯沉思了一會兒,又問:“那日賢貴妃娘娘真的只是召你去彈曲?”
“是。”說到這個,冉凝記起賢貴妃娘娘似乎問過她是否婚配,但因為當時話題正好說到那兒,所以似乎也沒什麽特別的。
萬平伯見冉凝的确一臉無辜,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鎮北侯鐘家一直是皇上十分信任的肱骨之臣,我們萬平伯府也得罪不起。他們想要娶你過門,定是對你有所了解,不會貿然行事。”這件事居然完全沒有人問過他的意見,這讓萬平伯十分氣惱,但又無處發洩。
冉凝低頭思考了片刻,覺得父親的話很有道理。賢貴妃就算不顧她的願意,也一定會顧自己侄子的意願,不可能亂點鴛鴦譜。這樣想來,她與那位折戟書生應該是見過的才對。想到這兒。冉凝腦中突然一閃,那位鐘公子突然跳進她的腦子裏,讓她感覺腦中一炸。如果她的判斷沒錯,那位鐘公子很有可能就是鐘溯。難怪當時都沐一介紹的時候有意掩去了他的名字,大概是怕她知道那位鐘公子就是折戟書生,以後繞路走吧。
萬平伯沉默了一陣,像是徹底妥協了,說道:“嫁到鎮北侯府也比在宮中熬到二十五歲好。折戟書生的名聲雖然不好,但你是萬平伯府的人,想來他也不敢拿你怎麽樣。若是日後日子實在難過,我會奏請皇上,請皇上應允你與他離和。”
萬平伯能做到這樣已經是極限了,不過冉凝想的是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她的父親能否真的這麽做。她覺得讓她忍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若與鎮北侯府鬧得不愉快,她的父親恐怕只能被迫站隊了,這可是她父親最不願做的事。
“父親放心,女兒有分寸。”她還能說什麽?只能挑這種不痛不癢的話應付了。
“嗯。婚事我會與你母親一同操持,你不必擔心。”若非賜婚,若非對象是鎮北侯嫡孫,萬平伯按理是不必操持這些的。
“是,多謝父親。”冉凝應道。有父親在,想來嫡母也不會克扣她什麽。
原本冉凝是準備在家中吃完晚飯再回宮的,但因為冉筱不留宿,府裏的晚飯菜品被調到了午飯。這樣新婚夫妻倆吃完飯就可以早些回去照顧身體不适的沈夫人。
冉筱從趙氏房裏出來,臉色比來時好了一些,但若仔細看,仍能看出哭過的痕跡,只是誰也不會多問,權當是她想家了。
午飯過後,冉筱少留了一會兒,便跟沈琏一起離開了。沈琏一直沒找到單獨跟冉凝說話的機會,面上有些不甘,卻也無法。
賜婚的事雖讓人意外,但俞氏和冉姌也都沒多問什麽,俞氏也沒有因為冉凝因賜婚會嫁到冉姌前面而感到不高興,似乎是巴不得她趕緊嫁出去。
小睡了一會兒午覺,冉凝收拾了幾件衣服,就準備回宮了。這次她沒讓府上的轎子送她,而是帶了碧竹一起出門,準買些有名的點心帶回宮中給卓司樂和鄒堇月,然後再讓碧竹自己回府。碧竹這陣子在府上估計也待悶了,冉凝不願苛待于她,正好時間還早,就帶這小丫頭出來走走。
一路上,碧竹叽叽喳喳地跟冉凝說着城中最近新開的鋪子,或者哪家鋪子又新出了什麽點心,這些一般負責采買的人會買回府上供主子品嘗,冉凝在府上的時候,送來的東西會分幾塊給碧竹,現在冉凝不常在府上,她的份例自是沒有了,碧竹也只能看着別人吃,自己嘗不到。冉凝知道碧竹并不是貪嘴的人,但她向來也沒有什麽好東西可以給碧竹,所以在這方面格外不願委屈了她。正好今天有空,多買一些讓碧竹自己帶回去嘗嘗鮮。
在兩人快要走到點心鋪所在的那條街時,一輛馬車突然攔住了她們的去路,車速不快,也沒有驚到她們,顯然并無惡意。車上的小厮跳下來,恭恭敬敬地給冉凝行了禮,才說道:“三姑娘,我家主子請您上車到沁霄居一敘。”
冉凝微微皺了皺眉,問:“你家主子是?”
此時馬車的簾子掀起了一邊,車中坐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鐘公子。
今天這輛馬車和上次送她回府的那輛不同,所以冉凝一時也沒有認出來。鐘溯突然來找她,讓她有些意外,可即使意外,有些禮儀還是不能廢的。
冉凝左右看了看路上的行人,又擡頭看向車中的鐘溯,并沒有開口說什麽。此時路上的人正多,她一個姑娘家,即使已經賜婚,也不能随意上了未婚夫君的馬車,這于理不合,對她的名聲也不好。
鐘溯似乎不需她多言,就明白了她的想法。直接下了車,對冉凝道:“上車。”
冉凝并不明白他下車的意圖,不解地看着他。
鐘溯也不準備再給她發呆的機會,雙手一托,将她托上了馬車。
冉凝連反抗的機會都沒用,就已經坐在車廂邊了,想到剛才的舉動,也是頓時紅了臉。就算她在琴銘館時認識了不少才子,可都是以禮相待,絕無半分身體接觸的。
碧竹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就看到自家姑娘被抱上了車,不過看冉凝的意思似乎與這位公子認識,并沒有呵斥,她便老實的沒有開口。不過心裏也在琢磨這位公子到底是什麽人。
看着臉紅的冉凝,鐘溯的心情似乎不錯,說道:“沁霄居離這兒有些距離,你乘馬車過去。”
冉凝剛想開口問“那你呢”,但又覺得不太合适,便将話咽了回去。
鐘溯也沒多說什麽,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碧竹瞪着大眼睛,張着嘴,一臉驚詫的樣子,她長這麽大,還沒見過誰“咻”地一下就消失不見的。
鐘溯先一步離開了,但小厮并沒有跟着離開,只微笑着對冉凝道:“三姑娘且進去坐好。”随後又對碧竹道:“這位姑娘也請上車吧,咱們這就去沁霄居。別讓主子爺等急了。”
都已經坐上來了,冉凝也沒矯情,轉身坐到了車內。碧竹見冉凝沒反對,也跟着上了馬車。小厮放下簾子,坐到了車前。車夫一揮鞭子,馬車就慢慢跑了起來。
冉凝到達沁霄居的時候,鐘溯早已經在雅間裏等她了。小二帶着冉凝上了樓,小厮和碧竹都在外面候着,只有冉凝一個人走了進去。
鐘溯已經點好了點心和茶,沁霄居最有名的并不是酒菜,而是這些點心,據說店家的祖上曾經是宮中的禦廚,專做這些點心的。這裏雖有名,但冉凝卻很少來,不為別的,只是價格太貴,她每個月的份例就那麽多,也不像兩位姐姐那樣有娘親補貼,自然是要省着用的。
“坐。”鐘溯指了指他旁邊的位子。
冉凝點點頭,坐了過去。
鐘溯為她倒了茶,才說道:“上次在禦花園見到,沐一并未說我名字。但不知今日你猜到沒有?”
“嗯,你是鐘溯。”到了這個時候,冉凝也無必要裝傻。
“是。”鐘溯喝了口茶,說:“賜婚的旨意已下,皇上今日又封我做京衛指揮使。日後若無大的戰事,我想必是不會離京。”
鐘溯已經是昭武将軍了,現在又封了京衛指揮使,可謂是隆寵。一般來說,只有皇子和公主在賜婚時才會晉一晉位份,鐘溯只是賢貴妃的侄子,卻能在保留原官職的基礎上得到新官職,且又都是有實權的,着實不易。
“恭喜。”冉凝向他道賀,畢竟封官是喜事。
鐘溯看着冉凝,問道:“我邀你來只問一件事,你是否願嫁我,無關賜婚,只問真心。你若不願,我便想辦法讓皇上收回成命。”
冉凝也沒想到鐘溯居然是來問她是否願意嫁他的,心下有些尴尬。抛開折戟書生的名頭不提,就她這幾次與鐘溯的接觸過來,她并不讨厭這個人,甚至在初見他時有一些驚豔,所以聖旨送來後,在她猜到鐘溯應該就是那位鐘公子時,心下倒是平靜了許多,似乎并沒有太多顧慮就接受了這件事,也從未想過反對或者逃婚之類的。不過這些話,讓她一個姑娘家怎麽直說?
見她表情平靜,耳朵卻泛了紅,鐘溯微微笑了笑,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願意了?”
冉凝不說是一回事,表個态是另外一回事,于是便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回了一聲,“嗯。”
即便她聲音小,但鐘溯是練武之人,耳力極好,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
“那就好。”重要的事問完了,鐘溯也像是放松了幾分,問道:“你這是要回宮還是要到別處去?”
“回宮,向禮樂司請假到今晚。”冉凝也松了口氣,耳朵還是紅的,但已經願意多開口說些話了,“對了,你怎麽知道我走的哪條路?”她很好奇鐘溯怎麽這麽巧就找到她了。
鐘溯也沒準備隐瞞,說道:“我派了人在你府上周圍盯着,你出來他們便向我回了信。”
“原來如此。”這種事冉凝也不能指責什麽,畢竟鐘溯的人也沒有打擾到她。
鐘溯将點心往冉凝這邊推了推,說:“婚事是我姑母向皇上求來的,之前她問過我一回,然後與我父親商量了一番,就将事情定了。”
冉凝拿了一塊點心,但并沒急着吃,“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樂師,即便出身伯府,也不會引起賢貴妃娘娘的注意才對,為什麽娘娘會選中我?”
“別問。”鐘溯似乎并不準備向她解釋,只待她自己去猜的樣子,說道:“若是別人,我也不會同意。”
冉凝突然心中一跳,心跳也随着這錯亂的一拍跳得快了許多。情愛上的事她懂的并不多,但這一刻的心跳讓她突然覺得這也許就是畫本中所說的“心動”吧,這是她從未體驗過的,滋味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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