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暗藏
繡娘仔細看着荷包的繡法和縫制的手法,又告了聲得罪,翻看了一下俞夫人用來摸眼淚的帕子和袖口花紋。半晌後,才向徐大人行了禮道:“大人,民婦可以确定這荷包上的針線與俞夫人手帕及袖口上所繡的桃花和長春花針線一致。這種繡法在收尾時非常有特點,民婦做繡娘這麽多年,見過的針法繡工不少,但從未見過這等樣式的,相必并不是流傳開的,應該是只屬于俞府。若大人不信,可以請其他人來看看,但凡會女紅的應該都可以看得出來收尾針法的一致。”
繡娘說得有條不紊,思路清楚,一看就是從事這一行業的人,所以在專攻的問題上毫不含糊,也免了徐大人再多問。
俞放聽完後臉色開始有些發白,俞家人臉色也不比他好看多少,俞直瞪着眼睛盯着俞放,如果不是在公堂上,他似乎就要問俞放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徐大人将目光轉向俞放,問道:“俞放,你可還有要辯解的?”
俞放眼睛快速轉着,似乎是想到了理由,擡頭看着徐大人,說道:“我在外也丢過不少荷包、手帕之類,誰知道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陷害于我,拿了我的東西去做研究?然後又冒充我到什麽望月樓去雇殺手,還故意将這荷包留了下來?”
黑衣人似乎是被他氣笑了,說道:“俞公子,你可不要忘了,你能找到我們望月樓也是動用了不少關系的,否則我們一個江湖門派,怎麽會跟你有交集?只要大人花點時間去查,介紹你到望月樓的人定能查出來,到時候還豈容你狡辯?”
俞放一聽,頓時有些洩了氣。
見他的表情,徐大人哪還能不知道,立刻說道:“俞放,你可還要繼續否認?”
俞放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好,我承認這三個人是我雇傭的。我想殺冉凝純是個人恩怨,并非為什麽玉佩之事,為玉佩之事殺冉凝只是望月樓栽贓于我罷了。我就是看不慣冉凝的種目中無人的樣子,總讓我覺得很沒面子。至于那個什麽宮女,可跟我沒有半點關系!”
聽到他承認雇殺手殺光冉凝,俞直恨不得抽俞放兩個大嘴巴,他沒想到俞放居然真與江湖人有勾結。俞夫人倒是倒吸了口氣,這要弄不好,他們俞府可就要和萬平伯府鬧翻了。
俞放只認找人刺殺冉凝這事,罪名反而沒有殺芝兒大。畢竟冉凝無恙,殺手也被抓了。俞直若從中周旋一二,說不定賠些銀子,這事也就這麽過去了。
冉凝皺了皺眉,她知道俞放這是在故意避重就輕。但她現在不可能出去與俞放理論。
鐘溯看向冉凝,輕聲問:“你真得罪過俞放?”話中那态度大有一副如果真是這樣,就幫冉凝處理掉俞放這個大麻煩的意思。
冉凝搖搖頭,小聲對他道:“俞放雖是母親娘家的侄子,但對我來說仍是外男。我與他接觸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都未深交談,何來得罪一說?唯一一次與俞放多說了幾句的,就是大姐姐婚宴那天傍晚,我故意試探着說了玉佩的事罷了。”
鐘溯點點頭,他也覺得冉凝并不是目中無人之人,平日待人也很溫和,不說別的,僅看她對碧竹的态度,就知道冉凝并不難相處。
“既然你只認刺殺萬平伯府冉三姑娘一事,不承認殺害宮女芝兒,那本府必定要讓你心服口服才行。”徐大人也不着急,反正今天他一定要将這個案子審透了,“來人,将匕首呈上來。”
“是!”很快,那把插入芝兒腹中,致其死亡的匕首就被送了上來。
徐大人問俞放,“這把匕首你可認得?”
“不認得。”俞放毫不猶豫的否認。
徐大人也不在意,說道:“這把匕首看起來普通,但實則并不是一般百姓買得起的。本府經過多方打探,找到了鑄造這把匕首的鑄造師,請他來辨認一番便可知究竟。來人,傳鑄造師上堂!”
鑄造師已經等侯多時了,聽到傳喚,就從一側的證室走了出來,在黑衣人和俞放身後跪地行禮,“草民曹勝見過大人。”
鑄造師曹勝大概四十來歲,身材魁梧,肌肉明顯,皮膚偏銅,臉上泛着油光,指甲中殘留着炭灰,看上去髒兮兮的,完全一副鐵匠的模樣。
“曹勝,你辨認一下這把匕首是否出自你手。”徐大人說着,讓衙役将匕首拿到曹勝面前。
“是,大人。”曹勝是今天早上被找來的,聽聞自己做的匕首涉了案,也不敢有半點馬虎,趕緊跟着衙役趕了過來。
曹勝仔細地翻看着匕首,不知道是碰到了那一處的暗扣,匕首手柄處彈出一個指甲大小的鐵片。曹勝看了一下那枚小鐵片的反正面,說道:“回禀大人,這的确是草民所鑄的匕首,這種鐵片的設計草民不敢說獨草民一家,但上面的字、鐵片的位置和暗扣的工藝絕對是出自草民之手。這鐵片正面是草民的名字曹勝,背面是草民為這把匕首取的名字,叫溜紫,其實也沒什麽意思,就是個代號罷了,方便記錄。”
冉凝看向鐘溯,她猜這匕首中的玄機鐘溯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鐘溯似乎看出了她想問什麽,直接說道:“一般人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買這種防身的東西回去一方面是有用,另一方面大概只單純的覺得好看。但對于我這種常年與兵器打交道的人來說,這種暗扣并不是什麽秘密。鑄造師無論水平高低,除非是皇家統一鍛造的武器,否則他們都會在自己打造的兵器上盡可能的留下自己的名字,這對鍛造師來說也是一種名望的象征。至于名字要刻到什麽地方,每個鍛造師有自己的一套,像暗扣這種都是不想留在兵器表面影響美觀,才會選擇的一種方式。這種東西徐大人不可能知道,畢竟他是文人,但只要拿給一個有些能力的武人,他們都可以找到這些鑄造師留下的信息。”
“原來如此。”冉凝覺得自己也是長見識也。當初她祖父那裏也有不少兵器,只不過她從來沒有碰過,更談不上細看和研究了。
徐大人聽了曹勝的話,點點頭,指了指俞放,問道:“既然是你所鑄,那你辨認一下,買你這把匕首的可是這個人?”
曹勝聞言,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俞放一番,又考慮了片刻,才十分肯定是說道:“回大人,并非這位公子。草民也從未見過這位公子。”
聽到他的話,徐大人和冉凝都是一愣——難道他們真是懷疑錯人了?
“你可确定?”徐大人又問了一次。
“自然。草民雖不敢說過目不忘,但兵器這東西,作為賣家總是要留心一些的,所以但凡來過鋪子的,草民都會有些印象。”曹勝說。
話到這裏,最得意的莫過于俞放了。俞放立刻揚起頭,也不見了剛才的忐忑,說道:“我就說不是我,我根本不認識那個宮女,徐大人你這樣冤枉我,我們俞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聽到曹勝說匕首不是俞放的,俞直也松了口氣,說道:“徐大人,我就說我兒不會做出這種事,冉凝的事也算是事出有因。你可不要為此就把事情全部推到我兒身上。”
俞夫人也立刻哭道:“我可憐的放兒啊,憑白被人冤枉了啊!”
一邊聽審的百姓也紛紛議論起來,似乎冤枉了俞放比俞放雇人行兇未遂更惹人關注。
聽着公堂上的嘈雜,徐大人再次拍響了驚堂木,“安靜!”
衆人被驚了一跳,也立刻安靜下來。
“大人。”這時,曹勝又開口了,“草民鋪子裏有武器的買賣記錄,若取來查上一查,定能找到買走溜紫之人。”
“甚好!來人,去曹勝鋪中将買賣記錄取來。”徐大人吩咐道。
“是!”捕頭很快應下,挑了三個人去鋪中取東西。
按照北鑫律例,凡販賣兵器者,都需記錄買家的身份,畢竟這些兵器是可以傷人的,有這這些記錄也是方便在出事時查閱,同時也給買這些東西的人一個警醒。
曹勝的鋪子離衙門不算遠,衙役騎馬來回,很快就将東西取了回來。
徐大人讓衙役把記錄冊交給曹勝,由曹勝來找,不多會兒,曹勝就找到了關于那些匕首的信息,說道:“回禀大人,這把溜紫是今年四月賣出的,買主是萬平伯府大少爺冉覓。”
冉凝一怔,她還真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把冉覓也扯了進來。
而站在外面的俞直小聲跟旁邊的小厮說了幾句,小厮就趁人不注意,悄悄離開了。
衙役将曹勝找到了關于溜紫的記錄拿給徐大人看,上面寫得很清楚,甚至有一些關于冉覓當時的衣着和體貌特征,還有冉覓按的手印。這份記錄冊是嚴格按照北鑫的要求來記錄的,不像有些鋪子會偷個懶,少記些東西,所以徐大人覺得這份記錄是可信的。
“來人,去萬平伯府請冉覓到衙門來。”徐大人說道。
“是。”這次捕頭親自帶人前往,畢竟是伯府,只排幾個衙役去不夠尊重,即便冉覓也變成了嫌疑人。
萬平伯府君義院中,冉覓還沒有睡醒,他身邊的小厮就帶着俞府的小厮敲門走了進去。如果不是看在對方是俞府派來的,冉覓的小厮也是萬萬不敢打擾這位大少爺睡覺的。
“少爺,醒醒。”小厮小心翼翼地喊道。
“滾!”被人打擾了好夢,冉覓閉着眼直接罵道。
小厮只好硬着頭皮說道:“少爺,舅爺府上來人了,說有要事與少爺說。”
聽到是舅舅的人,冉覓才稍微願意睜開眼看看。
俞府小厮見他醒了,立刻跪在道:“表少爺,您要一定要幫幫我家少爺啊!”
“怎麽了?”冉覓懶洋洋地問。
“表少爺,無論什麽人問起關于您贈于我家少爺那把匕首的事,您一定要說匕首是遺失的,而且早就丢了!”俞府小厮急急忙忙地說道。
“怎麽?表哥惹上事被舅舅罵了?”冉覓倒不以為意,反正他這個表哥向來也是個能惹禍的。
“您就別問了,我家少爺就拜托表少爺了。”說完,俞家小厮重重地給冉覓磕了個頭。
冉覓剛要再問,就聽丫鬟來說俞氏聽到俞家派人來了,過來看看,已經走到院門口了。可還沒等俞氏進屋,管家就匆匆跑了進來,說衙門來人了,請大少爺到衙門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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