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明月望軒

“月兒，你剛回來，肯定很辛苦，你先去休息吧，有什麽事我們晚飯再說。你放心，父親肯定會給你讨回公道的。臭小子，領你姐去閨房，不準再嬉皮笑臉，快去。”明将軍對明月說的溫柔話語待轉到明晨就變得嚴肅了起來，明晨看着厚此薄彼的爹爹，心裏早就見怪不怪，倒是很開心的拉着明月進去內堂。

其實，将軍府并沒有很大，一間議事的大廳就占了最大的面積，大廳內上前方挂着寫有英武忠魂四個大字的牌匾，這四個字蒼勁有力，正規嚴謹，用金筆勾勒，朱紅點綴，倒像是鑲嵌在牌匾中，立體成形，不過，卻很符合父親為南越匹戰疆場的将軍形象。牆上張貼的字畫與英武忠魂四字正好互相襯托，遙相呼應。而院子裏最讓人意外的是整齊的青石板路兩旁竟有幾株開的芬芳滿地的桃花樹，樹上還停有幾只叫叫喳喳的鳥兒，倒是與其相映成趣，為這莊嚴肅穆的将軍府平添了幾分生氣。不得不說，這樣的将軍府陳列設置确實超出了明月的想象，簡潔大方，高雅別致。

“父親，月兒稍後再給您請安。”明月認真的對着明将軍深深鞠了一躬，随後跟着明晨走進了內堂。

獨身一人站在大廳裏的明将軍望着明月遠去的背影，眼神變得悠長而深遠，月兒這次得幸歸來，好像有什麽不一樣的感覺了，就連久經世事的自己都有些看不透。

兩人穿過亭臺花謝，石路長廊停在了望月軒的門前。

門前種了幾顆夜香樹，心形的葉片，邊緣上披有一層絨毛，而且已經開了幾多黃綠色的小花，傍晚來臨，散發出陣陣撲鼻的濃香，現在正值春天，蚊蟲較多，有了門前的這幾株夜香樹，向來淺眠的自己應該能睡個好覺了。

“姐，這是你的房間，還有，這是你失蹤之前種下的夜香樹，那個時候它還沒有長大，也沒有開花，如今，三年過去了，它終于發揮了它的作用，你也終于回來了。姐，你記得了嗎？”

明晨看着明月對着樹發呆，還以為明月記起了以前的事情，但明月也只能抱歉的沖明晨搖了搖頭，哎，眼前的這個孩子啊，自己也早就把他當成了親弟弟，像安恩一樣再沒見過的親弟弟，可是自己怎麽才能安慰到他呢。

“沒關系，姐，我們進去吧。”明晨重拾笑臉，替明月打開了望月軒的門。

環望四周，用上好的檀木制作而成的桌椅擺放整齊，椅子上的镂空之處雕刻着不知名的暗紋，就連桌上的茶杯也印着繁瑣但精細的圖案。靠近窗戶的桌子上擺放着規整的筆墨紙硯，桌邊放着幾本舊書，明月随手翻開一看，大多是古代女子必須遵守的《女訓》《女戒》之類的書，不過書倒是很新，裏面也并沒有什麽批注記載，倒像是書的主人從未翻看過一樣。掀開珠簾，就看見暈紅的帳曼下女子休憩的床榻，紅色的流蘇，薄如紗的帳幕，緊靠着床邊的是精雕細琢的女子的梳妝臺，長方體的桐木桌上只有一面棱木銅鏡和一個極簡單的首飾盒，打開首飾盒，裏面也不是明月想象的玉簪金釵無數，相反只有寥寥幾只耳環和木釵，這倒讓明月頗為意外。這樣看來，最華麗的應當數印有桃花圖案的屏風了吧，雙面四折，花瓣紛飛，單薄卻不透明。總之這間房給明月的感覺就是，真不像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千金大小姐的閨房，整間屋子不染纖塵，不飾奢華，簡簡單單，高雅大方，其實，轉念一想，既然是明晨的姐姐，明将軍的女兒，好像就是一個英姿飒爽的巾帼形象。

正當明月欣賞觀望之際，房間突然變得一片明亮，“姐，天黑了，給你點了一盞燈，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這屋裏的擺設，都是你自己親手布置的，自你走後，我每天都命人來打掃幹淨，還不準碰你的東西，所以這屋裏的一切都原本如初。”

明晨推開窗子，一束月光正好照進望月軒，洋洋灑灑的投射在房間裏，頓時蒙上了一層朦朦胧胧的光輝，明月現在才明白，望月軒為什麽叫望月軒了。

“明晨，你坐下，我們好好說會話。”明月拉開凳子，将明晨按在凳子上，一臉的嚴肅認真，随後自己坐在了明晨的身邊。

“我現在相信我是明月，你是我的親弟弟明晨，我們的父親是南越的将軍，可是，不管往事再如何快樂如斯，亦或悲痛如昨，那些開心的不開心的，都已經成為我的過去，是我生命裏已經回不來的記憶，俗話說，有得必有失，現在的我僥幸撿回一條命，卻不再記得所有前塵往事，我在袖山崖下待了三年養傷，三年的時間，我沒能找回你，沒能找回父親，也沒能找回我自己，怕是以後我也是希望渺茫，可是，你知道嗎，姐姐現在很開心，我現在活着見到你了不是，我完整的回來了，我帶回來一個全新的自己，姐姐知道，晨不會嫌棄我的，是嗎？”

明月擔心的望着明晨，她知道這件事對他打擊有多大，如今，自己就只能代替明月好好照顧明晨，照顧父親，以後的命運，是明月的，也是姑闕的。

“姐，你是我親姐，你能活着回來最重要，其他的我什麽也不在乎，爹爹也不會介意的，你回來了，爹爹也不用每天都發愁，爹爹的白發就是在你失蹤後一夜之間所致，我從來都沒看見過父親那個樣子，那個時候我好害怕，爹爹每天都派人尋你，可每次都無功而返，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所以，我每天都故意給爹爹制造一些禍端，我希望他能打我罵我，我希望他能将注意力減少一些放在你的身上，自你走後，我也不再和二娘吵架，我幫着爹爹料理軍中之事，你的事便成為全家的禁忌，再無人敢提起…。姐，沒了記憶，我們可以從頭再來，我們的日子還長，我把往事一件件講給你聽，你活着才是全家最大的幸福。”

明月看着明晨的眼睛裏打轉着淚水，自己也被感染，兩行淚水就這麽順着蒼白的臉頰緩緩落下，自己沒想到，表面上看起來大大咧咧，頑劣不堪的明晨也會有這麽細膩懂事的一面。正當兩人各自感傷之際，一個清脆動聽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少爺，二夫人和三小姐回來了，老爺請您和大小姐去前廳用飯。”

兩人趕緊擦幹了眼淚，随後相視一笑，明晨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姐，剛才你可什麽都沒看見啊，是你哭的像個小花貓，我可沒哭哦。”

明月看着翻臉不認事實的明晨，哭笑不得的拍了拍明晨的頭。

“好了，好了，在姐姐面前哭怕什麽，放心，姐姐不會告訴別人的，啊，乖。”明月‘慈祥’般得摸了摸明晨柔軟的黑發，白皙的臉上蕩漾起了一抹令人深醉的微笑。明晨還是第一次看見失蹤回來的姐姐如此嬌嗔可愛的模樣，現在微笑望着自己的姐姐更加明豔動人，一身紅衣，也顯得更有活力。

“姐啊，我的一世英名，我的男子漢氣概啊，我的，好了，我們去吃飯吧姐姐。”

明月不得不佩服明晨的換臉速度，比那變魔術的還精彩呢。

談笑過後，兩人便一起離開了望月軒，只剩開着窗戶閃進的月光，照射在兩人坐過的地方，留一折彎月，寫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