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伶仃一曲2

明月提裙走過飯桌，踱步走上前，心頭一陣波動…

原本正在喝悶酒的南夜也放下了酒杯，眼神中滿是對明月的擔憂，自己已經見過明月的舞姿，也見過明月的學識，倒不會擔心明月無才藝拿得出手，自己擔心的是，皇上的意思不僅在于此啊…。

場下的各家小姐們看着明将軍為明月推脫的模樣，大都也是懷疑明月并沒有什麽真材實料，強行出頭怕會出醜才努力推辭吧，因此，倒是一個個看好戲的神态，眼神中充滿了不屑。

明月站在臺中央，環視一周，有一臉望着自己暗自高興的，有事不關己，漠不關心的，有偷偷竊竊私語的。只有那一人，雪白的發，清冷的眸，素潔的衣衫，略顯擔憂的眼神，望着自己總是這般深情，卻又有些無奈…

自己怎會不明白，雖然不知南夜為何會對自己隐瞞身份，可自己也确實并沒有完全對南夜坦誠相對，感情這種事，哪有什麽是非對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明月輕吐一口氣，輕輕唱了起來…。

“杳杳飛花散落天涯讓那些白骨別忘了回家

清明灞上牧笛悠揚催行人斷腸又淚如雨下

淺淺池塘錦鯉成雙風纏綿着刮聽一夜落花

生死茫茫雪衣如華伶仃的白發梳弄着牽挂

誰在哭啊哭傷了城牆誰在笑啊觸目的荒涼

誰的眼啊嘲笑這浮華誰安靜地不用再說話

流雲流走我指間的沙風吹舊了黑白色遺畫

你種的柳新長了枝桠莺飛草長又一年春夏

流螢四散殇歌安詳遠行的靈魂已不再回望

杏花村莊炊煙初上哪一程琴聲彌散了天光

誰在哭啊哭暗了天狼誰在笑啊透骨的丹砂

誰的青衫被暮色埋葬誰的夢還有蝶翅輕展

暖黃燭光誰剪了一晚門前石階淚多了幾行

誰推開了那雕花的窗怕你漏看引路的沉香

槐火紛亂寒煙微涼你在彼方莫失莫忘

橋邊的童謠會不會唱唱你留下的那些過往

雨落隔岸河過忘川沉默的船家你渡誰過江

曲水彎彎陌上誰家點燈的姑娘他回來了嗎”

明月一曲唱盡，全場寂靜無聲，安靜的叫人有些害怕…。

明月知曉這首歌的歌詞有些悲傷，意境也有些荒涼，在這種場合中演唱只怕會惹得皇上不高興。可是，這是自己現在最真實的想法，當聽到父親說即将要出征時，自己心裏就有些不踏實，父親身體已經大病小傷不斷，即使再有保家衛國的豪情壯志，只怕也會有些力不從心。生死一瞬間，自己不想讓父親再去冒險，只得以這首伶仃謠将自己的想法告訴皇上，望皇上能收回成命，體諒那些無辜的百姓，和将士們。

“…。明将軍，令千金可真是有非常人之所悟啊，單這曲子所表達的感情就足夠直擊人心底，歌詞更是意境深遠…。明将軍之前的擔心實在是杞人憂天了，不知明小姐想要什麽賞賜，盡管開口，朕一定成全…。”

明月沒想到皇帝會是這樣的一個态度，自己将那些戰争造成的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骨肉分離，堂堂正正的擺到了臺面上，只怕任何統治者聽了都不會這般無動于衷吧…。難道說獨孤藏心裏還有自己不知道的想法？亦或是當着北皇和林軒上卿面前，他要盡量維護自己的尊嚴，即使是大為動怒，也不好在人前發作？

不管獨孤藏有什麽目的，既然他主動開了口，那自己就要把握住這個機會，為父親争取一下。

“皇上，臣女确有一事，懇請皇上答應。”

“說出來讓朕聽聽。”

“…。臣女父親身體微恙，傷病不斷，自戰場上歸來之後，一直時有隐疾。久經病痛，早已難以根治…。望皇上體諒，取消讓臣女父親出征永安一事…。”

明月話一出口，場下衆人立馬竊竊私語起來。

其實明月什麽都明白，自己雖是大将軍的女兒，可畢竟只是一介女眷，無官無職，根本沒有什麽立場說出這一番話，可是望着父親兩鬓的斑白，憔悴的面容，自己不能什麽都不做，哪怕只此一試，有什麽後果自己一力承擔。

明将軍看着明月這般為自己着想的模樣，心裏一陣陣感動。自月兒回來之後，自己總感覺月兒變了好多，可這種變化并不是什麽不好的感覺。相反，月兒好像比以前更成熟，更內斂，也更細心聰慧，現在還為了自己當衆如此…。只是，這種事，恐怕不是月兒向皇上提個要求就能解決的，自己身為南越一品大将軍，更是沒有理由違抗皇上的命令。

獨孤藏聽完明月的話之後，久久沒有說話，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不知在想些什麽。

“皇上，小女不知薡蕫，請皇上恕罪…。老臣在其位，自然要謀其事。身為南越子民，決不能容忍外敵擾我南越一名百姓，侵我南越一寸土地。老臣必定會為了南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還請皇上饒恕小女失言之罪。”

明月還想說什麽，明将軍急忙給了明月一個眼神，明月只得暫時保持了沉默。

“令千金孝順有加，此等孝心何罪之有？”

“明小姐可聽清楚了？這種事不是你一介女子能掌控的，趁朕開心，還是換個要求吧。”

獨孤藏的語氣平平淡淡，叫人聽不出喜怒。

“月兒，不可意氣用事，我自有主意。”明将軍輕輕對明月說道。

明月聽完，為避免給父親惹禍上身，也只能不再堅持…。

“皇上此話當真？臣女有什麽願望，皇上真的會成全嗎？”

“君無戲言。天子說的話，何曾反悔過，你只管提。”

明月眼睛一轉，不經意間用餘光看到了一頭白發的南夜…。不管是在什麽地方，那個人總是這般耀眼，這般惹人奪目。

“皇上，臣女一願，婚姻大事，自己做主，不遵循父母之命，不守媒妁之言…。亦不，聽命于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