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陸焱回來的時候, 已經很晚了。
原本只是開會, 但後來突然就接到緊急情況,中隊的特別突擊隊在陸基滲透的訓練中出現了問題,陸焱腿上有傷, 按理說是在醫院休養的, 但他手底下的兵出事了, 還是在茫茫戈壁灘上, 這誰能放得下心。
陸焱疲倦地推開門, 身上還帶着風沙的肅殺與冷峻, 他還沒将拐杖放下,就聞到了那股骨頭湯的味道。
熬了一天。
味道濃醇,鮮美, 混雜着紅棗的清新, 特別誘人。
陸焱很累,身上的傷還未痊愈,這樣家常的味道,讓他的心一下變得很軟,很暖。
被風沙吹了一天的剛硬身體,此刻也有溫度。
陸焱脫下軍裝挂好,解開兩顆扣子, 心跳咚咚的,從玄關輕聲走進客廳。
然後,他的心被攥了一下。
沙發上躺着一個小姑娘,像是睡着了, 眉染清愁,眼睛微濕,神色孤寂凄清。
她很安靜,頭發披在肩上,月光撒落在她肌膚上,瘦得令人心疼。
陸焱心底湧上一抹心疼和愧疚,這便要抱起她,可視線微轉,看見那張合影,微微一頓。
陸焱将合影抽出來,瞟了眼,眉頭皺起,目光一時變得很深,很沉。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但他很快便回過神,他腿上有傷,還要撐拐杖,只能單手環住她腰,将她整個抱了起來,看着楚楚可憐的女孩,很低嘆口氣,“湘湘。”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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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就在這時,小姑娘發出呓語,有眼淚順着落下,細細弱弱的哭腔,充滿思念,“爸…”
陸焱手臂一僵。
他低頭望着女孩,心更是被糅成一團。
活在軍營,長在西北,他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樣柔軟又嬌弱的生物;她在他懷裏那麽小,一只手就抱得輕松,那麽瘦,仿佛沒有重量。
小臉蒼白,淚痕淡淡,需要人憐愛。
一貫握着三十多公斤狙/擊/槍的大手,居然抖了一下。
這一抖,陸焱腿上有傷,驟然失去平衡,他怕摔着她,趕緊丢下拐杖,雙手摟住,往旁邊沙發上倒去。
這下一折騰,顧湘也被驚醒,迷糊睜開眼,看見自己壓着一個男人,她疊在他的身上,臉靠近他的胸膛,緊密相貼。
室內陡然安靜。
沒有人說話。
空氣裏湧動着一絲燥熱,以及若有似無的暧昧。
客廳只留下一盞昏黃的小燈,顧湘迷糊中,能感覺到男人強壯的胸膛一起一伏,呼吸逐漸發沉,發濁。
她吓了一跳,立馬就要坐起來。
握着她腰的大手緊了緊,下意識扣住她的腰。
顧湘感覺到腿間貼到什麽東西,她身體發抖,擡起眼眸,對上他深邃漆黑的眼睛,心跟着發顫,聲音還有着朦胧,和驚喜,
“陸少?”
“您回來了?”
陸焱喉結攢動,竭力克制自己,抱着将小姑娘扶起來,放在沙發上,然後他快速起身背過去,聲音異常暗啞, “對不起,臨時出了點狀況。”
“哦,沒事。”她揉揉眼睛。
心底還想着夢裏的父親,頭腦有些不清醒。
陸焱輕咳一聲,說: “如果我回來晚了,你不用等我,自己去卧室睡就好。”
“哦。”顧湘望了一眼卧室,眼神有些遲疑,“沒關系。”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在沙發上就睡過去,可能坐火車太累。
不過,除此之外,她也注意過——這裏沒有客房,只有卧室有一張床,她第一天來,怎麽好什麽都不說就睡他的床。
…太随便了。
陸焱是個粗人,年紀長,但在這種方面也沒女孩心思那麽細膩,沒想那麽多。他按了按眉頭,深吸氣,竭力平複沉重的呼吸。
顧湘:“那個,你吃晚飯了嗎?我做了大骨頭湯,應該對你腿很好的,我給你熱點。”
陸焱正想離開這裏,“我去熱。”
顧湘已經從沙發上起來,“我去吧,你腿得好好養。”
“這麽跑來跑去的,留下病根怎麽辦。”她見他往那邊走,輕聲補充。
“那,謝謝。”陸焱低聲說, “我去洗一下。”
他身上不是汗就是沙,難受。
“嗯,熱水器我沒關。”
顧湘說着,走進廚房。
除去大骨頭湯,她還做了米飯,一直溫在電飯煲裏,原本還想炒幾個菜的,配料都弄好了,等他快來時就現炒,但是現在太晚,吃很多不健康,她想了想,拿出黃瓜,快速切成段,調上醋和蒜末,做了一道拍黃瓜。
她調着醬汁,聽見外面嘩嘩水聲,還是覺得有一種不真實感。
就見過幾次,就進入同居模式,好像跟結婚一樣,她覺得…很陌生。
“好香啊。”
她剛将骨頭湯擺好,男人就出來了。
陸焱換了身衣服,普通的工字背心和大褲衩,随性又家常,一邊拿着毛巾擦了擦黑色短發。
他果然用不着吹風機。
顧湘這麽想着,微微別開目光,她有點害怕看見他那一身腱子肉,遒勁又滿是傷的身體。
陸焱吸吸鼻子,笑着坐下,“正好我晚上沒吃飯。”
“啊?早說我就給你多炒幾個菜了。”
顧湘知道他飯量大,覺得菜太少,一起身,手腕又被他圈住。
“不用了。”陸焱道:“別麻煩了,你也沒吃吧?快坐下吃。”
兩人圍着餐桌坐下。
頭頂懸着橘黃小燈,一室溫馨。
說實話,陸焱從來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飯。
講良心,他們大隊夥食補貼是全軍區最高的,要比軍犬都高,炊事班水平也好。但是,怎麽說呢,食堂和她做的飯完全不一樣。
大骨頭湯熬成濃濃的白色,又香又醇,鮮美又不油膩,西北菜放鹽較多,可她這個,清清淡淡,但保留着食物原本的香氣,還有甘甜棗香,配上清爽利口的拍黃瓜,要多美味有多美味。
他一口氣吃下四碗米飯。
只覺得米飯比蒸馍好吃太多了。
顧湘愣愣地看着男人滿足的表情,剛才凄清孤冷的心情,一點點散去。
心裏很暖。
飯畢,陸焱負責收拾碗筷,顧湘坐在沙發上端着杯子喝水,目光轉了轉,再次看見那張合照被倒扣着放在桌上。她将它倒過來拿在手中,手指扯了下裙擺,歪頭看了一會,糾結半晌,終于開口:“陸少。”
陸焱撐着拐杖,另一手剛将碗洗完,轉過身,“你別這麽叫我。”
“那…”顧湘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不自然地道:“陸大哥。”
陸焱悶聲笑了, “嗯。”
“我能問你一個事情嗎?”
陸焱甩甩手,拄着拐杖出來,看見合照,神色微頓,“你問。”
“你知不知道…就是,我爸爸他…到底是怎麽去世的?”
“我…我一直也不知道,當時說得也不太清楚。”
室內重新安靜下來。
夜晚的敦煌,格外寂靜。
陸焱坐在斜對面的單人沙發上,手裏拿着打火機,漫不經心地撥動着。
“要是任務不方便的話,我就不問了。”
她撥弄着頭發,想到剛才那個夢——父親那麽溫和,那麽慈祥,聲音低了些許。
當年她太小了,只是聽母親說是行動中爆炸身亡了,粉身碎骨,後來只将一件染血慘敗的軍裝送了回來,葬在南城的墓園裏。
陸焱放下打火機,低聲:“沒什麽不方便的,只是當時我在軍校,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顧湘擡起眼睛。
陸焱皺眉,思索道:“我只知道是一次邊境行動,好像是在新疆的一個自治縣,一夥暴恐分子準備非法越境,他們接到戰鬥簡報不能讓他們出境,要在邊境線上直接擊斃,但是其中有一個自己綁了□□準備同歸于盡,你父親反應最快,就……”
陸焱沒有說下去。
因為小姑娘抱緊了膝蓋,渾身發抖。
“對不起。”
陸焱起身,拄着拐杖走到她身邊,他俯下身,猶豫了一下,伸出大手,一下下摸着她的頭發。
“抱歉。”
顧湘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喉嚨發澀。
“沒、沒什麽的。”她說。
十多年來,她其實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突然來到西北,突然和母親姐姐決裂,看見那張合照,做了那樣一個夢,突然之間,她很希望,或者說是暗暗地希望,像黑夜裏點亮起微小的燭火——
如果她的父親沒有去世,那就好了。
或許沒有去世呢?
或許還在這個世界上某一個角落呢?
顧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調整着自己的心情。
夜涼如水,室內更寂寥,隐隐飄散着一股悲傷的味道。
只有牆壁上的鐘表滴滴答答行走的聲音。
顧湘看了看時間,竟然已經十二點多了。
陸焱輕嘆,說:“睡吧。”
顧湘“嗯”了一聲。
然後,空氣再次凝固。
家裏只有一張床,另外一個房間是書房,他們怎麽睡呢?
“走吧,不困麽。”陸焱說着便撐着拐杖站起來,也沒想那麽多,徑直往卧室走去。
顧湘愣了愣,盯着他的腿,說:“要不…我睡沙發,你睡床上。”
陸焱的腳步猛的頓住。
他看着卧室,這才意識到什麽,尴尬地搓搓板寸。
他其實沒那個意思,只是下意識回卧室,不過,兩人其實已經訂婚,而且他相信自己的定力。
但是轉念一想,也是——是他太過心急。
顧湘剛才在想父親的事,有些遲鈍,看着他壯碩的身影走向卧室,也慢慢明白過來,臉頰騰得就紅了。
“你…你……”
陸焱更尴尬,解釋:“我習慣了…就是往這邊走。。”
顧湘也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是單人床,挺擠的。”
顧湘沒法想象跟他睡在一起。
不是那個,不那個。
就是光想着躺在一起,那樣雄渾成熟的男人軀體,充滿力量感,她就覺得沒法呼吸,雙腿發軟,心髒狂跳。
越說越尬…
成年人,還有着這樣的關系。
陸焱按了按眉梢,聲音很低,“對,是是是,太擠了。”
“我睡沙發,你去睡床。”
***
顧湘就這麽在這裏住了幾天。
後面的日子,陸焱更加繁忙,他大半時間都不在家,還要去醫院檢查,但是盡量,盡量每天都趕回來住,無論多晚。
當然,還是睡沙發。
他知道小姑娘一個人在家害怕,也知道她想父親,那天兩聲凄苦無助的“爸爸”,讓他的一顆心都被碾成了七八瓣。
此外,顧湘來的第二天,他就抽空給宋貞淑撥去電話。夏翠萍和顧沁是顧湘的家人,一個未來岳母,一個小姨子,他還真不能拿他們怎麽樣,但,還是希望顧湘能心底舒坦點,不再難受。
……
此刻,顧家燈火通明。
顧沁趴在床上,将一本時裝雜志放在枕頭上,水晶指甲嘩嘩地翻着,雙腿翹起,晃來晃去。
“媽,你說什麽?!”她一把扯下耳機。
夏翠萍臉色也不好看,但還是道:“你不是說想要出國留學嗎?今天陸夫人跟我提到這事,問你願不願意去,費用的話不用擔心。”
夏翠萍是護士,自從顧嵩山走後,她工作過四五年,身體不好,又要照顧兩個孩子,實在繁忙,便辭職在家,幸好陸家一直照顧他們,再加上丈夫的撫恤金,她後來開了一個小店,但一直也不賺錢,便不做了。
這些年她沒收入,還要培養顧沁,錢只攢下一部分,離出國是遠的。
“我不出國留學。”
顧沁臉色很難看,原本她想的是先結婚,再出國,到時她是陸少的妻子,陸家出錢名正言順。現在算什麽?
她一出國,好方便姐姐嫁給陸少嗎?
哪樣這樣子的!
“那你想怎麽樣啊?”夏翠萍也無奈,“總不能一直在陸夫人推薦的公司裏做一輩子吧。”
顧沁動了動嘴唇,豁然從床上跳下來,“我要去西北!”
“你去什麽西北,人不生地不熟的!你這麽漂亮,萬一路上被人拐了怎麽辦!”
“媽,姐姐這幾天肯定去西北了,對不對?”
“啊?”
夏翠萍愣住,那天大吵一架,顧湘和她們決裂了,她也有點心虛,幾次想聯系,但遲遲沒有打出電話。
她覺得,顧湘那麽小的膽子,又不是和學校一起,頂多也就是跑朋友同事家住住。
顧沁這麽一說,倒有幾分道理。
“她肯定是去西北了,肯定又去找陸大哥,陸夫人才會這麽催促我出國,我也要去!!”顧沁現在懊惱死了,她當時也沒想那麽多,現在想想,一定是這樣。
“沁沁,你怎麽找他啊?”夏翠萍真急了,
“你知道他在哪個部隊嗎?在哪個駐地嗎?他是當兵的,又是那樣的兵,是你說找就找?!別說我和你姐,就是陸夫人估計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哪。”
“那顧湘是怎麽找到他的?”
夏翠萍說:“對呀,找不到。所以你姐姐未必就去了西北!她說不定就在同事家,等會我就去打個電話。”
她說着,看向寶貝女兒,二十二歲的顧沁真的太美了,即使穿着睡衣,沒有化妝,明豔的面容和玲珑的身段都遮掩不住,這樣的女兒一個人去戈壁灘?萬一出什麽事呢!
顧沁不信,“那上次呢?她是怎麽找到的?”
夏翠萍說,“那可能是真遇上了。”
顧沁冷哼一聲,她用手梳理頭發,眼底浮現過一絲陰鸷。
“沁沁,你可能不去西北啊!我跟你說,絕對不能。”
顧沁其實也不是真想去,她一出南城就頭痛,更別說西北那麽幹旱荒涼的地方,她努努嘴,“知道了,媽。”
“要不然,媽媽想着——實在不行你就出國吧,媽媽覺得這次機會挺難得的。”
“你別管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出國,也不能現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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