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顧湘躺在賓館不怎麽軟的床上, 聽着衛生間傳來陸焱洗澡時細細輕輕的水聲, 環顧房間一圈，明明是同一棟古老的房子，同一間舊舊的屋子, 可和剛才的陰冷荒僻截然不同。

此刻, 顧湘覺得空氣裏流淌着一縷柔情, 溫暖。

再有風吹黃沙拍打窗戶, 她也不怕了。

沒過一會, 陸焱圍着浴巾從衛生間出來, 另一手拿着毛巾随意地擦擦極短的頭發。

這裏半夜冷極，陸焱看着将自己裹成蟬蛹的小女人，低聲道：“不是讓你先睡麽, 怎麽不聽話。”

顧湘笑了笑：“等你。”

陸焱心頭一跳, 坐在她的床邊，慢條斯理地擦頭發，明知故問，“等我做什麽？”

離得近，空氣裏彌漫着沐浴液的薄荷味道，還有他身上熟悉的男人味道。

顧湘伸出胳膊來，從背後環住他, 将頭靠在他身上，“因為…想你啊。”

已經是丈夫，她也沒什麽可羞澀的。

“傻丫頭，也不怕凍着。”

見到許久未見的妻子, 陸焱也是滿心柔情和思念，難得聽她這麽直白，愛憐地試着她冰涼的小手，将毛巾放到一邊，轉過身掀開棉被一角，鑽進被窩裏。

他剛洗了熱水澡，身上也不冷，熱乎乎的。

“這樣抱才舒服。”男人猛的環住她的腰，用力地摟了幾秒，緊密相貼，低嘆：“身上好香啊。”

顧湘打趣，“咱們倆用的都是招待所的沐浴液，哪有什麽香不香的。”

陸焱輕吻她發頂，然後嘴唇順着下移，鼻梁，嘴唇，下颌，吻得很溫柔，說：“就是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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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湘，我也好想你。”

他聲音很沙啞，但很溫柔，托起她的臉，嘴唇印了上去。

顧湘一時被吻得雲裏霧裏，整個人籠罩在他的氣息裏。

厚厚的棉被下如避風港般，給他們留下溫馨又私密的空間。

外面風越大，好像越溫暖。

新婚後分離的思念，終于在這一刻有所緩解。

窩進被子裏，彼此呼吸聲大了起來，缱绻交織，慢慢地，從溫柔暧昧，變得粗重冗長。

吻着吻着，顧湘不經意擡起眼睛，看見男人繃緊的胸膛，肌肉贲張，塌陷的小腹也收緊，圍在腹下的浴巾有些散了，兩道腹勾延展往下，是濃黑粗野的毛發…

不知怎的，顧湘忽然想到一個詞——“小別勝新婚”，心底狂顫不已。

“湘湘。”陸焱指間勾起她下颌。

“嗯？”

“我明天還要早起，要回去一趟。”陸焱聲音很啞。

顧湘嗯了一聲，她有點緊張，也有點怕，“好，那不然今天就別…”

“沒事。”陸焱說。

“你別怕。”

陸焱已是忍到極致了，還算溫柔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撫慰道。旋即猛的一翻身，強悍地壓在她身上，雙手按着她的手腕，疊在一起，黑眸沉沉地望着她，又吻了吻，“所以我們快一點？”

“…好。”

這是一個令人難忘的清晨。

從寒冷到灼熱，外面是荒僻遼闊的大漠，沒有絲毫人煙，沒有燈火，沒有繁華，沒有喧嚣，只有縷縷凄清的風聲，老樓寂靜伫立在戈壁灘上，一切空曠，粗犷。

陸焱也不似在南城那般溫柔，愛憐。

這樣的環境，讓人脫下城市裏虛僞僞裝，遵從本心，釋放最純粹的欲望。

顧湘覺得他像是另外一個人，剛硬野性，說一不二，如同戈壁灘上不知疲倦的嗜血野獸，沉默又堅韌地探索沙漠的最深之處。

……

……

昏昏沉沉中，外面終于日出了，稀薄的陽光穿透窗簾，灑在他們沉醉的臉上，早上還是很冷，陸焱雙臂抱緊她，裹緊厚棉被，層層疊疊，相擁入眠。

小小的房間，從未有過的安心暖意。

“湘湘。”

“嗯？”

恍惚中，顧湘聽見了一句“我愛你”，她疲倦地笑了笑，心裏卻特別溫暖，埋頭入睡了。

等顧湘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

昨夜太累，又沒有怎麽睡，所以她這一覺睡得很熟，甚至不記得陸焱什麽時候離開的。

只看見自己被角被掖得整齊，床鋪邊還有他的味道。

顧湘怔怔，翻身起床。

上午沒熱水，但是天氣熱了起來，又變回二十多度，跟初夏似的不冷，她燒了水，簡單洗洗，然後下樓。

李大嫂正坐在椅子上打毛衣，說：“起來了？”

顧湘想到昨夜難免臉紅，但想想他們在三樓，估計是聽不見的，“嗯，起來啦。”

“小陸說他早上有事，等中午接你去部隊食堂吃飯，現在還有段時間，你要不要先吃點早飯墊一墊等他？”

“我還有早飯嗎，謝謝大嫂。”

顧湘受寵若驚，也确實餓了，走到小餐廳，鍋裏還剩下米粥，還有茶雞蛋，花生米小菜，她熱了熱，簡單吃完。

“對了，大嫂。”顧湘看着廚房的鍋碗瓢盆，問：“這裏可以做飯嗎？就是我自己做。”

“當然可以。”大嫂說：“不過自己做飯不麻煩嗎？你在這住多久？三五天的話，你吃住都不要錢的，如果你覺得這裏夥食簡單，也可以去他們部隊食堂吃，都免費。”

顧湘說：“不知道住多少天呢。”

“時間長也沒事，也就收你點水電菜錢，咱這條件也差，到時候從你老公津貼扣，不用多少的。”

“我知道的。”顧湘說：“其實我吃什麽都行，我就是覺得難得來一次，想給…他改善夥食。”

“噢——”李大嫂恍然大悟，笑了：“行，一會我正好要去鎮上買菜，你列個單子幫你捎點。”

顧湘感激：“謝謝李大嫂。”

陸焱從小在南城長大，多米飯，菜甜淡。而西北多面食，鹹香濃，上次她在敦煌做得南城菜，就讓陸焱吃了個底朝天，她好不容易來，還是想讓他好些。

“不用客氣，小陸真是有福氣啊！！”李大嫂越看這小姑娘，越喜歡，“這麽好的姑娘。”

他們部隊地處偏僻，探親的家屬不多，偶爾來的還是士兵的父母，買菜也麻煩，做飯也不方便，部隊夥食不花錢，大部分都是跟着吃，願意親自做飯幫戰士改善夥食的不多。

沒想到這小姑娘嬌嬌小小的，一看就是南方過來的，這麽懂事，也不嬌氣，對丈夫這麽貼心。

兩人絮絮叨叨一會，顧湘将單子給她，李大嫂也挎着籃子出門了。

顧湘重新回到大堂，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來回走了兩遍，目光又落到廚房，突然“啊”了一聲，猛拍腦袋，“我怎麽給忘了！”

她的蛋糕！

放了這麽久！不會出問題吧…

顧湘立刻打開冰箱，檢查一番，幸好沒事。她想給陸焱一個生日驚喜，看看時間，還好，現在不到十點，還有時間。

顧湘思索半刻，拿出手機，昨天她保存下劉喜的號碼，立刻撥了過去，讓他過來先取下蛋糕。

今天周末，劉喜手機可以用，也剛好沒事，正在宿舍發呆呢，明白顧湘的意思，立刻過來取蛋糕。

“嫂子，放心吧，陸哥絕對不會知道的！到時候你們來這食堂午飯，我就把蛋糕都弄好，陸哥他從來不記得自己生日的！到時候嫂子你突然端上去，絕對是個驚喜！”

顧湘感激說：“麻煩你了。”

要是一會陸焱過來接她，她直接提個蛋糕過去，那真是全無驚喜了。

劉喜拍拍胸脯走後，顧湘不想回房間，就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等待，只覺得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

——陸焱不會又有什麽緊急任務吧？

就在她胡思亂想，千等萬等時，陸焱終于回來了。他換身筆挺常服，身材高大挺拔，看上去比昨夜年輕不少，肩膀上多了一顆星，只是不知為何，火急火燎的。

“走吧，我們趕緊走。”

陸焱看看時間，也來不及多說什麽，拍她肩膀，催促她趕緊上車。

顧湘說：“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陸焱說：“上午開會開晚了。趕緊走，那群兔崽子跟餓狼一樣，去晚了，你可能就沒好吃的。”

顧湘：“……”

陸焱自己是沒什麽的，他吃啥都能抱，顧湘第一次來部隊食堂吃，他只希望她能吃到最好的菜色。

兩人急急忙忙趕到食堂，顧湘一路上看着陸焱這個神色，覺得特別好笑。

緊趕慢趕，顧湘連食堂正門都沒來得及看，還是晚了，不少士兵都吃完走人，食堂沒剩多少人。也幸好人不多，顧湘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裏面大部分都是二中隊的人，有些年紀比顧湘還小，紛紛熱切地打招呼，“陸中隊，這就是嫂子吧？”

“哎喲，今天終于見到本人了！！嫂子好！”

“嫂子好！”

還有幾個面熟的，應該是婚禮或者之前見過，都朝顧湘友好地笑笑，“嫂子來了，新婚快樂！”

這裏少有人探親，陸中隊又是新婚，一時祝福聲道喜聲一片。

顧湘哪裏遇見過這樣的陣仗，內裏有點羞澀，但表面上還是大大方方的，問好，微笑。

中午熱，她沒穿不方便的大衣，換了身貼身的灰色針織短外套，裏面是半高領的緊身白打底，下面是黑色中長裙，絲襪低跟鞋，散着柔順的黑發，端莊，又很秀氣。

那種溫溫柔柔的古典氣質，更是讓不少士兵都看直了眼。

他們冷酷嚴苛的陸變态，是怎麽能娶到這樣的嫂子？

那邊，上次被陸焱救的紮西已經幫他們打好飯。

當兵多年，條件艱辛，但是大家都知道哪幾個菜最好吃。來得晚了，其他士兵都吃得差不多，也算運氣好，打到最後一份好菜。

“嫂子，您嘗嘗。”

“謝謝你。”

陸焱将比較清淡的一份遞給顧湘，溫和說：“嘗嘗，我們炊事班班長的手藝。”

旁邊的士兵再次驚呆了——這麽多年，哪裏聽過變态嚴苛的陸中隊用這種口氣說話？

顧湘先沒動筷，看看陸焱，果然，他是真一點不記得自己生日了。

士兵們沒好意思圍過來影響他們吃飯，但都沒收餐具，坐在位置上時不時看他們，顧湘看見劉喜，對方點點頭。

“陸大哥，我去洗個手。”

“剛才不是洗過了麽。”

“不小心沾上油了，你先吃吧。”

“不用，等你。”

顧湘沖陸焱笑了笑，轉身離開。

陸焱放下筷子，發現其他士兵吃完都離開了，今天休息，人家是加訓的加訓，學習的學習。只有這一大批兔崽子，動都沒動，今天炊事班也是奇怪，沒像往常那般着急催促。

陸焱正狐疑着，剛要開口訓那幾個要考軍校的怎麽還在這裏磨磨蹭蹭——

就在這時，陸焱看見自己頭頂上的幾排燈突然滅了，他們這片區域稍微比別處暗些。

“陸中隊生日快樂！！”

“陸中隊生日快樂啊！”

“陸哥生日快樂！！”

陸焱一愣，心裏突然熱起來，看見自己的小妻子端着一只精美又熟悉的的大蛋糕，“35”的蠟燭火光閃爍——

熟悉親近的軍綠色，五角星，上面還有一個穿軍裝的小人，握着一把槍，竟跟自己有七八分像。

“陸大哥，三十五歲生日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開學了？

羨慕你們這些開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