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爸!”顧湘臉色煞白, 渾身僵住, 驚叫道:“爸?你怎麽了?”
“黑嵩!!!”
“黑嵩!”
“你怎麽樣了?!!”
陸焱看着滿地血污,急道:“別問了,快, 快, 現在把他送到車上, 不能拖下去了, 衛生員呢?”
突擊手去打開車門, 陸焱立刻扛起虛弱的顧嵩山, 兩個人迅速将顧嵩山放在越野車後座。
這時,天微微亮了,天邊泛着一抹殘餘的白光, 細微地灑在車上, 視線變得清楚了不少。
陸焱将顧嵩山放在車座上,迷彩服解開,他動作頓了一頓。
這才看見他身上全部都是血,他的左肩接近胸膛的那一個位置不斷地滲出血來。那件迷彩服上被嶄新的滾燙鮮血濕透,有的是剛剛他吐出來的,還有的是傷口往外冒着,傷口黑乎乎一片, 鮮血汩汩,悚然可怖。
“湘湘…”
顧嵩山身體虛弱,艱難地喘着氣,眼睛去尋找着顧湘, 最後落在她臉上,深深地望着她。
好像怎麽都看不夠似的。
看一眼,多一眼。
“爸…”顧湘心底一顫,“爸爸!”
顧湘立刻走到他的身側,看着那些鮮血,面色煞白,也用力地搖着頭,眼淚再也忍不住,一滴滴滾下,“爸…你怎、怎麽會這樣?”
“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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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湘,別哭,咳——”顧嵩山低低地說,語氣極其沙啞無力。
一旁的陸焱心裏湧上無數愧疚。
他們這一路戰鬥,身上都染上許多血污塵土,加上天色黑,情況混亂,所以并不是十分顯眼,陸焱确實兩次注意到不對,但是顧嵩山都急迫地掩蓋過去,再加上追蹤黃鯊更加急迫。他…居然就沒有再問,也沒有去想。
哪怕……他能夠再多問一句啊。
陸焱只想用力扇自己一巴掌,恨死自己。但是現在時間不等人,他将崩潰驚慌的顧湘拉開,竭力冷靜地說:“快上車,我們趕緊去醫院。”
一旁的突擊手臉都皺在一起,看着已經沒法再冷靜的陸焱,提醒:“陸中隊,這個情況,這個山路,一開車…會不會就……”
怎麽能…
“閉嘴!!”陸焱斥道,“快點開車,快,別耽誤時間!”
“別…”顧嵩山又咳嗽出一口血沫,臉色愈發慘白,啞聲說,“別折騰了。”
“別浪費時間…”
顧嵩山劇烈地咳嗽起來,身子跟着震了震,肩膀更多更多的鮮血湧出來,他開了口,氣若游絲,充滿疲倦:“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
“咳咳咳。”顧嵩山搖了搖頭,他想讓自己僅剩的時間再和女兒多說幾句話,低聲說:“湘湘…來。”
顧湘急道:
“我在,爸。爸爸——我們趕緊去醫院好不好?一定還得來及。”顧湘抽搐着,急迫地說。
“湘湘……“
“來不及了,我不行了…你、你聽我最後說幾句…”顧嵩山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冷,很冰,還在輕輕地發抖。
顧湘看了看那只粗糙的、滿是繭子的大手,冷得她發顫,她抹了抹眼淚,心縮成一團,痛苦至極,“爸…”
“這麽多年,是爸爸對不起你啊。”顧嵩山啞聲說:“還有,你媽,你妹妹……”
“真的,咳咳……對不起,我沒辦法回去見她們了,對不起,對不起——”
“沒有什麽對不起的!我們沒有怪你!爸,我們不會怪你的,只要你還能好好地活着,咱們還有好多年——爸,我們現在就上路,就去醫院!好不——”顧湘再次哀求。
顧嵩山搖了搖頭,“爸爸…沒有照顧好你們,沒能一直陪着你們長大,爸爸很抱歉……”
“如果有下輩子,爸爸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們,就陪着你們…看着、看着你們出嫁,做一個好爸爸。”
“爸爸…”
“爸爸真的愛你們,真的很愛…”顧嵩山握緊了她的手,好像在用最後的力氣,慢慢慢慢…渾濁的眼睛也有水汽浮上來,眼子珠疲倦地在眼眶裏轉了轉,鼻翼放大,幹裂的嘴唇抖了抖,緊接着,他又想到了什麽,突然強打起精神:“小焱……”
“小焱…”
“叔叔。”陸焱趕忙俯下身,臉上有種隐忍的悲戚,壓低聲:“我在。”
顧嵩山擡頭靜靜地看他,皺紋跟着抖動,陸焱霎時明白過來,改口道:“爸…爸爸。”
顧嵩山這才滿意,眼睛亮了一下,喘了一口粗氣,慢慢地說:“拜托你了…拜托你了。”
陸焱明白他的意思,抓住他的手,聲音沉穩有力,“我知道。”
“我知道。”
“您放心。”陸焱擲地有聲地回答,“我會永遠照顧她們的,我向您保證。”
顧嵩山得到這句答案,身體所有的肌肉似乎都跟着松弛了一下,微微地松了口氣。
“好,好!!”
說罷,剛才強大的精神慢慢抽離,一點一點,一點點,他身體幹癟下去,緊接着,傷口鮮血流淌得速度也慢了,臉色變成一種暗淡的蠟黃色,好像幹枯了。他最後強忍着,扭過頭,視線順着車窗外看去。
一夜黑暗,天終于大亮了。
無數縷霞光映在遠方,火紅的光亮,好像将天空點燃,橙紅色慢慢暈染疏淡的藍,樹葉顫抖,蟲鳴聲陣陣。異國的鄉村,在這一刻顯得異常美麗,充滿生機。
“老陸啊。”
“兄弟也下去找你了…”
他望了望這片天空,忽然笑了。
然後,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身體的顫抖不再那麽厲害,他的眼睛慢慢移動,最後從那片天空掠過,然後是樹木、泥土、枝葉,溪水,女婿、女兒…
眼珠裏的那點光芒随之移動一點點暗淡,一點點抽離,一點點喪失焦距。
最後,就像是黑夜落幕,他緩緩地,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沒了呼吸。
“爸爸!!!!!”
“爸!!!”
“叔叔!!!”
顧湘無數淚水瘋狂湧下,她緊緊地握住了那只已經冰冷的手,用力地吸着鼻子,“爸……”
“爸…”
最後一個音落下,她感覺世界一片昏暗,心像被抽離。
緩緩地,倒了下去。
次日。
醫院裏。
好像世界各地各個國家的醫院都是相同的,空氣裏彌漫着消毒水冷凝的氣息,苦澀,清冽,揮之不去。
顧湘躺在病床上慢慢睜開眼睛,渾身酸痛無力,每一根骨頭似乎都要被打散架,她心裏很空很疼,望着頭頂一排白色燈泡有幾分愣神,視線有些花,想擡手去揉眼睛,結果發現手掌還連接着針管。
她一動,便發出架子擦過地面輕輕移動的聲音。這聲音讓她驚了一瞬,不由打了個戰栗。
“湘湘?”
耳邊傳來低沉沙啞的男聲,語氣很疲倦,也充滿擔憂,道:“醒了?”
顧湘沒注意他的聲音,盯着手背的針管,頭腦混亂極了,她腦海裏昨天的一幕幕浮現上來,但她不想去想,也不想讓自己去相信,用力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爸”
“爸爸。”
她連喚幾聲,聲音越來越急,捂緊了自己的腦袋。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爸爸不會死的。
是假的。
不可能。
“湘湘,是我。”顧湘看到陸焱暗淡的臉色,劍眉皺起,怔住,緊接着,心沉了下去。
是真的。
昨天的一切都是真的。
“陸大哥。”她咬緊了唇,卻還是不敢相信,一想到最後的記憶就頭痛無比,低語:“我爸爸他…”
“他…”顧湘虛弱道,“他沒有,是不是,肯定沒有——”
陸焱一時沒有回應,抿了抿嘴唇,垂下的手悄然握成了拳頭,眼神有些暗。
“他不會的。”
顧湘感覺自己心要裂開了,說: “你告訴我——他是不是在別的病房裏,現在科技這麽發達,他不會的,或者他也變成植物人了,這沒有關系……”
顧湘就是不想讓自己面對,她多麽希望聽見,聽見陸焱說,父親其實沒有死。她暈倒過去後,他們将父親送到了醫院,他沒有死,他當時只是暈倒了過去……
“對不對?”
“我跟我爸才剛剛見面啊…”
“我們才見了三天,我才知道他沒有死,我還有好多話要跟他說……他還沒有看見媽媽,妹妹。”她說着說着,語氣裏已經有了哭腔,“他怎麽可以呢——”
陸焱低下了頭,用力地搓了搓貼着青皮的板寸,很低很低地嘆了口氣,“他怎麽可以再次抛下我們呢。”
“湘湘…”陸焱張了張嘴,漆黑的眼睛裏布滿血絲,也是不忍心再次重複。
“你告訴我好不好?他救回來了!他一定被救回來了!”
“……”
顧湘看着他,咬緊了嘴唇,淚水積蓄在眼底,一顆一顆滾了下來,最後越來越多,淌過她的臉頰。
陸焱長長地嘆了口氣,張開手臂,緊緊地擁住了她。
男人的手臂堅硬可靠,懷抱溫暖有力,身上還有着熟悉的淡淡的煙草味道。
“湘湘,他犧牲了。”陸焱閉了閉眼睛,緩緩地說了出來。
顧湘聽到這幾個字,身上一哆嗦,“為什麽啊,為什麽啊。”
她繃緊的所有弦都跟着崩塌了。
是真的。
父親離開了。
這次是徹底地離開了。
顧湘用力地掙脫他的懷抱,雙手捶打着他的後背,旁邊的吊瓶都跟着着扯倒,她拔出針來,“為什麽啊……為什麽會這樣啊……為什麽啊,我們好不容易才見到——”
“我們才剛剛見面!!他好不容易活着!不可能的…”
陸焱一言不發,只是用力地、緊緊地箍住了她。男人的力氣大得可怕,臉上有着隐忍的悲戚,還有一絲愧疚心痛,背肌隆起,再次抱緊。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湘湘。”陸焱低聲安慰着,聲音憐惜嘆息,“對不起,別怕,想哭就哭出來,我就在身邊一直陪着你。”
“湘湘…”
陸焱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摟緊了她,輕輕地吻着她的額頭,頭頂,“對不起,我也有錯。”
“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
顧湘再也忍不住,整個人窩在丈夫的懷裏,放聲大哭。
她哭得撕心裂肺,慘烈至極。
太短了,真的太短了。
好像一場夢一樣。
怎麽會這麽短暫呢……
有那麽一瞬間,
她甚至疑心這是否真的只是一場夢,是否她根本沒有見到父親,是否都是假的,但是那些記憶告訴她,
她見到了父親…
前幾天的一切不是假的。
他胸膛的溫度和小時候一樣,溫暖又熟悉。他雖然老了,頭發花白,但是面孔依舊斯文,依稀還能看見過去俊秀的樣子,他說話也還是那樣,無論多麽緊急,都是溫柔的,帶着父親對女兒特有的哄和照顧,好像她還是那個小小丫頭。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這樣對她說話了。再也不會有人這樣愛她了。
她的父親,她以為失而複得的父親,她狂喜,激動,興奮,幸福,居然再次沒有了。
她在那天三天裏雖然擔驚受怕,但是不斷想到回去一起生活,就像很多年,很多年前那樣,一家人在一起。
母親,妹妹,現在還有了陸湄,陸焱…
一定很幸福。
為什麽啊……
父親終究還是沒有能看見她們一眼。
為什麽,她都沒能和父親再多說幾句。
為什麽,她都能沒有好好地、再次告別。
或者哪怕再多說幾句,再擁抱一下,再笑一下,或者,再多看一眼,只要一眼。
為什麽啊…
……
那一天,顧湘在醫院的太平間裏整整待了一夜。
泰國非常炎熱。不過一天,父親的遺體已經開始腐爛,也有了味道。但是顧湘沒有絲毫感覺,就那麽呆呆地坐了一夜。她一直在說,說了很多很多,在高腳樓內的那一夜她其實有很多沒有說完的事。
細細碎碎的小事。
“爸,其實你不知道啊,那天被綁架,我好害怕,我從來沒有過的害怕,可是…我沒有想到居然會見到您。”她跪在床前,低聲地說:
“我雖然還恨他們,但是…我還有一點感謝,要不然什麽時候,我才能看見您呢…”
“爸,其實那幾天我也好害怕,我都睡不着覺,可是我一想到你在我身邊,我就沒那麽怕了。”
“其實,我那幾天抽空就想,等你回去了,我媽她會高興成什麽樣子,她一定驚喜壞了,其實這麽多年了,媽她雖然說沒表現出來,但是我知道她有時候很想你,特別是我和妹妹不在的時候……”
“有一次,她還看你的照片呢。她肯定特別特別高興。咱家還換了一個房子,比以前大多了,你還可以跟媽媽種種菜,養養花……”
“還有沁沁,她可以彈鋼琴和你一起合奏…”
“還有石頭,我這幾年…我這幾年其實收藏好多好多石頭……”
顧湘幻想着那一切,流着淚笑了出來。
身側的陸焱看着她的側顏,看着她哭腫的眼睛,看着她蒼白的小臉,他心痛至極,也難受至極。
他用力地搓了搓臉,長嘆一聲,似乎一夜間老了好幾歲。
痛徹心扉。
……
自那之後。
一連幾天,顧湘都無法從悲傷心痛中走不出來,由于天氣原因,顧嵩山的遺體必須在當地火化,然後帶回國去。直到看着父親被火化放在骨灰盒裏,徹底消失,顧湘好像才終于,終于能清醒一點點。
父親是真的死了。
回不來了。
這次是真的離開了她們。
顧湘抱着骨灰盒,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陸焱摟了摟她的肩膀,長嘆了口氣,神色沉重地将她送回醫院。
這幾天,陸焱也盡全力地陪着顧湘,他已經連續許多天沒有好好睡過覺,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讓他同樣擔憂,必須要處理。
劉喜失蹤了。
那天在狙擊陣地掩護大家進攻後,他就失蹤了。陸焱最開始以為他只是受了點傷,或者無線電有問題,所以沒有及時聯系。
沒想到就這麽再沒了聯系。
這些日子陸焱小隊的所有人,包括受了傷的爆破手,以及警方都在四處搜索着他。可是劉喜真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再沒有了消息。
也不能說沒有消息。
在劉喜作為狙擊陣地的山坡後面,有一片面積不小的沼澤地。那沼澤地旁邊不少枯樹,荒僻的村落也沒有提示,劉喜很可能在那裏出了事。
但是陸焱怎麽都不會去相信,自己的人居然會在沼澤裏出了事?
當警方,還有衛生員再次搜尋無果後,紮西依舊對此更是不信,“不可能,絕對不會死了的!!我們藏區有沼澤地!!我們小時候還玩過,喜子他不可能!!”
“只有一個可能。”
陸焱看着衛生員搜來的沼澤地附近掉落的聯絡設施,沉默下來,低聲說。
所有人都跟着沉默了兩秒。
如果始終找不到人,也找不到遺體,那麽就只有這一種可能,劉喜當時就已經受了重傷,很可能是狙/擊陣地被發現後,沒來得及撤退就被對方的人抓住了,劉喜傷後誤入了沼澤。
陸焱想到紮西提及的聽見山坡震動聲,心底更是一片寒涼。
“不可能!喜子的身手不可能出事!!”紮西強調,“他是神槍手啊!!”
“但是只有他一個人。”衛生員痛惜而客觀地說,“那個山坡離我們六百米遠,而他們那麽多少人…”
“你什麽意思?”
“你是覺得喜子死了是吧?”
“我告訴你,不可能!!”
“不可能!!”
“我只是在說事實!!”衛生員也不願意相信,眼睛紅了,嘶啞吼道:“你以為我想他死嗎?!!”
“幾天了,他如果沒事,為什麽還沒有回來和我們——”
“夠了。”陸焱也不相信,手撐在辦公桌上,沉聲:“繼續找。”
“就是把沼澤地翻過來,也要找到劉喜。”
***
二、
四天時間一晃就過。
明天就是回國的日期了。
顧湘仍沒有從悲痛中走出來,不過身體已經沒大礙,她從醫院搬到另一家舒适幹淨,又十分安全的酒店。她換了一個環境,加上這幾日每天陸湄視頻的安慰,感覺稍微好了點,哭得也沒那麽多了。
只是父親的事……家人暫時還不知情,她沒辦法從視頻上和她們說,還有一些細節、卧底,她也不清楚,他們打算明天回國後,和陸焱一同說清楚。
大家只知道她在泰國出了事,還有出版社的幾個同事,個個都擔心極了,打了好幾個電話。
顧湘看着母親和妹妹擔憂地關切,想到差一點點,就可以一家團圓了,心裏又是一陣絞痛。
這天,就在她昏昏沉沉快要睡去時,突然聽見敲門聲。
顧湘這些日子都睡得極淺,有點小動靜就會從床鋪上彈了起來。上次事件留下的陰影一直都在,即使知道這是陸焱找得極安全的酒店,還是害怕,戒備地望向門口。
“湘湘。是我。”
熟悉的聲音,很溫和,“我是陸大哥,開下門吧。”
顧湘微微松了口氣,掀起被子從床上走下來,将酒店門打開。
陸焱站在門口,燈光落在他臉上,眼角皺紋映得清晰,眉心習慣性擰緊,已經有深深的烙印,胡茬也長長了,顯得滄桑倦怠。
他這幾天,仿佛老了好幾歲。
以前陸中隊的“老”,更多是因為太兇太威嚴被大家覺得老,但現在,他似乎真的老了,短短的頭發中有幾根白發,眉眼沉郁,像是一個中年男人。
他走了進來,身上有着很重的煙味,這幾天也不好過。
這幾日顧湘都忽略了他,看見丈夫如此,心底一片難受。
“好點了嗎?”
陸焱關上房間的門,擡起她的下颌,看着那張還很蒼白的小臉,有些心疼。
顧湘點點頭,轉過身,沒說話。
陸焱伸出手臂,熟練地從背後一下子抱緊她,将下颌抵在她肩膀,環過她的腰肢,“湘湘,明天一大早的飛機,我今天在這裏陪你,我們明天一起回國。”
陸焱要回去為顧嵩山舉行葬禮,但是他怕難過,沒有說。
顧湘怔了怔,眼睛還是腫的,“…好。”
前幾日,陸焱夜裏在病床陪着顧湘,後來他很忙,盡量在她臨睡前待一會,讓她好好入睡,但是這樣同床共枕,還是這麽久來的第一次。
陸焱洗了澡,去除身上的汗味煙味,将冰涼的小女人抱在了懷裏,然後伸手關掉燈。黑暗降臨,她就開始發抖。
她害怕。
很害怕。
前幾夜病房是通宵燈火的,這樣的黑暗,讓她想起那一天,想起了她的父親。
恐懼,不安,害怕。
陸焱心疼壞了,長嘆一口氣,伸手打開臺燈,昏黃的燈光透出暖暖的影子,他将她摟得更緊,抓着她的兩只手抱在自己的腰上,再次安慰:“一切都會過去的。”
“總會過去的,時間會慢慢沖淡這一切,你也要勇敢一點。”
顧湘用力地點頭,咬緊嘴唇,沒再讓自己哭出來。
“我知道…”
“我只是,只是一想到回家見媽媽,我就更難受了。”
“你放心,這一切都有我陪着你。”
陸焱盯了她半秒,伸手将她的發梢別在耳後,吻了吻她的頭頂,然後是額頭,鼻尖,最後落在嘴唇。
他的吻很輕很輕,慢慢地,輕輕地安慰着她。
顧湘的顫抖稍微停止。
那一刻,顧湘忽然想到了他們在敦煌莫高窟看到的巨佛時。
他也是這樣地吻着她。
——虔誠,悲戚,又溫柔。
陸焱的吻慢慢加重,帶走了呼吸。
顧湘有一瞬間的怔神,好像悲傷散去一些。
她想到了那天,想到西北,敦煌,寬恕的佛,
要是所有的一切,煩惱世俗,悲傷歡喜,都能真如一粒流沙,落入大漠中,那該多好啊。
陸焱低下頭,再次吻着。
他的氣息慢慢竄進她的唇中,注入溫暖和力量。
慢慢地,顧湘好像沒有那麽怕了。
心裏有一絲釋然。
良久,陸焱放開了她,深深地望着她,手指溫情地摸了摸她的臉頰。
“湘湘,我有事和你說。”
“嗯?”
“我想過了,等這件事過去,我想帶你來西北。我跟媽也說了,她現在快退休,可以有半年時間在西北,剩下半年在南城,劉嫂、王阿姨,小昭也可以過來,完全可以照顧好你。”
“我一個月一定會回來一次,我們離得近,你有事的話也方便些。”
顧湘嗯了一聲。
其實她還沒去想這些問題。
“湘湘,對不起。我不是沒有想過調回南城,但是我們軍區…”
顧湘說:“我知道的。”
陸焱他們隸屬于西北軍區,南城這邊是南海軍區,要從一個軍區調到另一個軍區,像他這樣的長官,基本是不可能的,而且上頭也不會放人。陸焱才三十六七歲,正是仕途大好的時候,他還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責任,他帶出來的無數士兵,顧湘也不想讓他放棄。
而且之前她也有想過前往西北,只是當時沒有結婚,後來又有了孩子,就拖下來了。
“好。”
“其實我爸…就是北方人,你在西北,我爸小時候也在西北,我有時候覺得,那裏就是我的第二故鄉了,我願意去。”
陸焱歉意說:“委屈你了。”
“沒有。”
顧湘頭倚靠在他懷裏,“好了,睡吧。”
兩個人緊緊抱在了一起,溫熱的體溫覆蓋着彼此,顧湘緩和了一些,終于在他的懷裏睡了過去。
陸焱擁緊了她。
他最近幾乎都沒怎麽睡,心裏揣着事實在睡不着。連續幾日,劉喜依然沒有任何消息。他沒敢告訴顧湘,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說,而且顧湘狀态也不好,更怕顧湘告訴顧沁,那肯定又是一場天翻地覆。
而且。
陸焱還是覺得,劉喜不會有事。
這次葬禮結束後,他還是會再次回到泰國,繼續搜索劉喜。
陸焱嘆了口氣,太累了。
就在這時,一縷淡淡的香氣萦繞在他鼻尖,茉莉的清香,江南水鄉家的味道。
那縷香氣讓陸焱重有了希望,也心安些許,漸漸摟緊她,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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