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二章

衛绾換好運動服，耀眼的一抹青綠色，檢錄之後高高的朝蕭生招手，前面衛绾班級的同學一陣歡呼，為她加油鼓勁。

衛绾沖觀衆席飛了一個吻之後，就去旁邊熱身準備。

四乘四百米，繞操場一圈，她跑第四棒。

五分鐘之後，幾名運動員上場準備。

“砰”的一聲槍響，比賽開始了。

接力賽向來是各院系的重點項目，雖然只是預賽，随着這聲槍響還是引起一陣歡呼的□□。

有的班級借來了大鼓，在旁邊“咚咚”的敲，操場旁邊的彩旗飄得更歡，宋小北在觀衆席上站起來，組織大家一起呼喊。

前兩棒過去之後，藝術系暫且排在第三名，然而第三棒的同學似乎被後面追上來的女生擠了一下，踉跄了幾步之後勉強站穩，再次跑起來的時候，她已經掉到了第六名。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接力棒傳到了衛绾手裏，宋小北拉開架勢，喊得更加起勁。

蕭生穩穩地坐着，眼睛黑漆漆的，俊眉擰在一起。

他眼中那道青綠色的身影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她腿長步子大，剛幾步就把前面的第四名甩在後面，然後奮起直追。

青綠色的衣服把她襯得更白了，淡色的頭發在陽光底下散發着微光。

一圈過半，衛绾已經追上了兩個人。

離前面的第一名只有一步之遙。

Advertisement

衛绾卻停止了追趕，壓着那人的步子亦步亦趨，她快她就快，她慢她就也慢下來，怎麽也甩不掉。

這圈轉過來，衛绾面向她班級的位置，宋小北領導着大家放聲呼喊，幾乎所有人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快結束的時候，蕭生站起身，走到前面欄杆的位置。

朝衛绾高高的招手。

就像考科目二的那天一樣，衛绾看到蕭生，心一下找到了歸屬。

她揚起笑臉，緊跟着那個第一名沖到終點。

宋小北激動壞了，快步跑下去找衛绾，跑到一半的時候停下來，轉頭看蕭生，“走啊，一起吧。”

消了聲音，擺了一個口型：姐夫。

“不用，你去吧。”蕭生說，“帶點溫水。”

“哦對對對。”

宋小北回頭找水的功夫，蕭生頓了頓，說：“別讓她喝太急。”

宋小北一個“我懂得”的神色，轉身跑下去。

衛绾被衆人簇擁着回來的時候，蕭生正在“專注”的看着賽場。

跑完一圈衛绾一點事情也沒有，沒有先急着回座位，而是站在最後壓腿。

最後一排的張老師不在，衛绾就在蕭生身後。

走動的時候，那雙小腿總是若有似無的碰到他的後背。

蕭生感覺到了，心裏在笑，但始終沒有回頭。

“衛绾！”一個清亮的男生響起來。

蕭生回頭看去——

這一回頭可好，那兩條筆直的長腿橫沖直撞的闖進他的眼簾。

血液“轟”的沖向他的腦海。

她體育好，也會功夫，腿上沒有那麽多軟綿綿的贅肉，反而肌肉線條十分流暢，走起路來尤是如此，腳踝又細又白，能看到突出的骨骺。

她站的高，只穿着寬松的運動短褲，從蕭生的角度看上去，能清楚地看到她黑色的底褲邊緣。

黑色……

蕭生口幹舌燥。

來人是林子溪，他早上睡過了頭，沒趕上開幕式，剛來就看到衛绾在跑四百米。

他的班級和衛绾她班離的不遠，林子溪直接從後面繞過來。

林子溪手裏拿着沖泡好的葡萄糖粉，把杯蓋擰開，遞給衛绾。

衛绾舉起來往嘴裏倒了一點。

“不好喝。”

“葡萄糖啊，有什麽好喝不好喝的。”

衛绾眼珠一轉，賊兮兮的笑起來，提高了音量，“喲，特意給我帶的？”

蕭生一頓。

林子溪灑脫一笑，“怎麽可能，小學妹也參加運動會，我給她拿的，順便給你一點。”

林子溪最近在追一個大一的女生，剛入校學生會幫忙拿行李的時候勾搭上的，衛绾老是記不住她的名字，每次和林子溪提起都用“小學妹”代替。

衛绾低頭“嘁”了一聲。

在這個空隙林子溪才注意到衛绾靠着的那個人。

蕭生。

林子溪的目光緊了緊，看了衛绾一眼，“什麽時候跑三千？”

“明天。”

林子溪點了點頭，“嗯，明天我不過來，帶小學妹出去玩去，你好好跑啊。”

衛绾哈哈一笑，“趕緊去吧你。”

林子溪沉默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林子溪在幾步之後停了一下，回頭，看到的卻是衛绾跳下一層臺階，笑眯眯的坐到蕭生身邊。

郎才女貌，無比般配。

**

第二天一早，衛绾依然準時的等在蕭生樓下。

不出一分鐘，蕭生下樓。

“還不把駕駛證還我？”蕭生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

衛绾發動起車子，“我第一次報名三千米，你過來我心裏能有點底。”

蕭生斜斜的咧了咧嘴角，“就不怕在我面前出糗？”

衛绾扭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你以為你是誰。”

**

截至目前，藝術系的整體成績不錯，是近幾年來藝術系成績最好的一次，所以同學們的熱情空前高漲，第二天一早的女子三千米決賽也格外矚目。

到了學校，衛绾就和蕭生分開，獨自去換衣服，準備熱身。

她很重視這次跑步，倒不是為了集體榮譽那麽高尚，她是為了自己。

這是她停藥以來第一次跑長跑。

是對自己的證明，也是對過去的告別。

衛绾在場地中間活動腳腕，轉眼就看見夏晴——她是藝術系的第二名選手。

自從上次的事後，夏晴一直不敢正視衛绾，衛绾也不在意，站在一旁壓腿。

夏晴看着衛绾這副樣子更加不忿，覺得自己剛才要和她主動說句話的想法太幼稚。

衛绾這個人，沒救了。

蕭生沒有去他們班，而是站在欄杆上，遠遠地看着衛绾。

三千米準備的時候，衛绾有些緊張。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堅持下來，下意識去看蕭生，蕭生就站在那個位置，沒動。

那時她有一種感覺，仿佛蕭生已經站在那裏千千萬萬年，而她，就這麽凝視了他千千萬萬年。

“預備——”

衛绾在第五道，後退一步，俯下身。

“啪——！”

槍聲乍響，八名女生一湧而上，衛绾跑在中間，跟的不緊不慢。

不能透支那麽多體力，長跑不比400米，不能靠着沖勁往前跑。

衛绾這樣告訴自己。

校門口。

陳靓扯了扯林子溪的衣角，“學長，不是說落了東西在學校嗎？你——在看什麽？”

林子溪往前走了幾步，“你會車上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林子溪把車鑰匙塞到陳靓手裏，眼睛看着那個青綠色的身影。

運動會剛開始報名的時候，林子溪找人拿了一張衛绾班級的報名表，看到她報了三千米。

他知道她的脾氣，牛一樣倔，他根本勸不來。

從小就那樣，他林子溪鬼主意多的是，唯獨對衛绾，一根弦，誰都拿她沒辦法。

林子溪坐在操場邊上，靜靜的看着她。

衛绾還在跑，兩圈之後，明顯有些體力不支。

跟在中游顯得有些吃力。

天氣不算熱，但是衛绾的汗卻一直在流，胳膊上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這樣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感覺燒的衛绾很難受。

跑步的時候思維是簡單的，看着磚紅色的地面，腦子裏面回放的，都是不假思索的內容。

……

“爸爸，你能回來看看嗎？媽媽生病了——”

“……對不起。”

“哥哥，你能收留我嗎？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小绾，我……”

不用了，不用說對不起了。

我知道了。

……

酒，酒香四溢。

衛绾很饞，她背着蘇姨把那瓶酒拿下來，藏在房間裏。

深夜，一口接着一口。

頭暈暈的，她很想睡。

但是意識還是無比清醒。

很快就喝完了一瓶。

她嘗到了甜頭。

在漆黑的夜裏，像是陷入了沼澤，再也逃不出來。

她愛酒，比生命還甚。

……

“蘇姨，我想你陪陪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

可是沒有人記得。

……

雜七雜八的回憶，像是碎掉的鏡子，再怎麽努力也無法拼回原本的樣子。

她很渴，喉嚨裏像是含了口血，腥甜腥甜的。

太陽變得格外刺眼，毒辣的照耀在她的頭頂。

體力在流失，前面的人變得越來越模糊。

“沒事吧？”突然有一個聲音出現在自己耳邊。

衛绾半天才回過神，是夏晴。

“嗯。”

夏晴也沒多說什麽，繞過她跑到前面。

有這一句就夠了，在山上她饒過她一回，現在她還了人情，誰心裏都清楚。

廣播站一直在放音樂，這時突然停了下來。

主持人吹了吹話筒，說：“我們女子三千米的項目已經進行了接近一半，現在運動員們都非常辛苦，下面呢，就開始我們的唱歌環節，首先歡迎第一位唱歌的同學。”

“請問你要唱給哪位運動員呢？”

“衛绾。”

衛绾瞬間從方才混混沌沌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蕭生。

是她的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