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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和蕭生分開之後，衛绾回到寝室，宋小北不在，夕陽西沉，寝室裏面十分昏暗，衛绾開了燈坐在床上，拿起之前時熙給她帶的零食來吃。

“你剛開始的時候就說想要畫我，現在，也實現了。”

“你知道蕭生的身份嗎？”

“不是蕭生會對你不利，是他身後的勢力。”

“你應該知道你為什麽搬出來住，為什麽不和你哥住在一起吧？”

這些雜亂的聲音響在衛绾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最後剩下蕭生的那句“現在也實現了”反複播放。

衛绾拿起一片薯片放在嘴裏嚼，也沒嘗出什麽味兒來。

心裏亂的很。

林子溪那番話倒是沒對她造成什麽影響，關于周暮澤之前的那些“工作”，那些“交易”，她也知道一些，但她沒多過問，不感興趣是一個，更多的是她也管不了。

讓她不安的是蕭生的那句話。

總是能品出別的味道來。

一包薯片吃完了也沒嘗出什麽味兒來，衛绾把空袋子扔掉，抽了張紙把手擦幹淨，拿出手機給蕭生打了個電話。

“嗯？剛分開就想哥了？”

還是一貫的戲谑語氣，衛绾下意識的松了口氣：“哥你真是我見過臉最大的人了。”

蕭生笑了笑，“怎麽了？打電話有什麽事？”

“你到哪了？回家了嗎？”

“嗯，先去買點菜。”

和他聊着聊着，衛绾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都是家常的話，衛绾覺得無比安心。

“晚上微信聯系吧，我修修圖，要給金主發過去了。”

“嗯，你別熬夜，差不多就得。”

衛绾樂了，“讓你說的，哪能差不多就得，你放心吧我不熬夜。”

“嗯。”

“那……晚安。”

“晚安。”

衛绾長舒一口氣，低頭揉了揉鼻子坐在電腦前，專心的把今天拍的照片導出來開始修圖。

蕭生挂了電話，眼睛看着路邊滑到自己跟前停下來的賓利慕尚。

車窗降下來，是陳爺那張笑眯眯的臉。

蕭生握緊了手機，按下關機鍵，笑了笑，“陳爺。”

“上車吧。”

蕭生坐在後座，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聲音有些顫抖，“蕭哥……”

蕭生的神情放松了一些，“二寶。”

陳爺扭頭看着蕭生的表情，“很久沒見了吧，你們兄弟倆。”

蕭生回過神來，略點了點頭，“是。”

車開起來很穩，幾乎沒有什麽聲音，陳爺怕冷，車裏空調開的很足，不到幾分鐘蕭生就已經起了一層毛毛汗。

“你也走了很久啊小生。”陳爺老了不少，眼角的細紋非常明顯，淡色的眼珠看上去格外精明，明明是笑着的，還是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嗯，是。”

“前幾天在修車廠沒說幾句話你就走了，”陳爺說：“很忙嗎現在？都在幹什麽呢？”

蕭生知道陳爺能找到他頭上就說明底他都已經摸清楚了，但是陳爺還是問出了這句話，讓蕭生親口說出來。

他是陳爺養大的，蕭生能對其他所有人隐瞞，但是對陳爺他不能。

他太了解他，随便一個眼神就什麽都明白了。

“也沒幹什麽，您不是都看到了麽，就在4s店當個臨時工。”

“哦……”陳爺點了點頭，關切的問：“錢夠用嗎？工作辛不辛苦？”

蕭生咧嘴笑了一下，“不累。”

蕭生明顯不想多說，對于陳爺的親情牌也毫不買賬。

陳爺收起笑容，目視前方。

“累了就回來，家裏才是最好了，在外面翻騰的時間也夠長了。”

話雖平緩，但已帶着警告。

蕭生低了低頭，“回哪？我媽已經死了，我還能回哪去？”

陳爺看着蕭生，眸中露着精光，靜靜的審視着蕭生，蕭生也不說話，任由陳爺打量。

車內空間有限，陳爺向來不喜歡在坐車的時候聽音樂，後面的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稍稍有些詭異，一老一少對視着，帶着那麽點劍拔弩張的意味。

車子這時一個急停，兩人的身子往前晃了一下，二寶趕緊道歉，“對不起陳爺，前車急剎……”

陳爺也回過神，那種威脅似的表情消失了，重新換上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說起你母親，她的遺物還在我哪，當年你走得急，沒來得及給你看，現在找到你了，不管回不回來，都去看看吧。”

蕭生頓了頓，話到這個份上，不好再推辭，點頭應了一聲。

蕭生怎麽沒有想到陳爺會直接把他帶到他的住處來，像是陳爺這種身份的人，最怕的就是被人知道住處，仇家多不說，也是為了躲警察。

車在家門前停下，二寶下車給陳爺打開車門。

“陳晨一聽說你回來，高興壞了，嚷着要見你。”陳爺笑着說：“快進去吧。”

陳晨是陳爺的孫女兒，陳爺極疼這個孩子，曾經一度想把陳晨嫁給他。

二寶一直站在陳爺身後，看樣子挺想跟蕭生說話的，但是陳爺在蕭生身側，他也就沒動。

蕭生仰頭眼睛掃了一圈這幢別墅，很隐秘，不是新蓋的，看牆皮已經有些脫落了，明顯是從別人那裏直接買過來的。

這倒不像陳爺的性格。

他最讨厭二手的東西，所有別人用過的東西，他都覺得惡心。

傭人開了大門，一個粉色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過來。

“蕭生哥哥！”聲音清脆一如往昔。

她蹦到蕭生跟前站定，蕭生看着她，比他走的時候長大了一點，應該上高中了。

“一點兒規矩也沒有。”話是這麽說，但是陳爺明顯寵溺的笑着，一點也不嚴厲。

小姑娘自然是不怕的，“爺爺你是在哪找到蕭生哥哥的？這麽厲害！”

幾個人聽了這話都樂了，陳爺回頭跟蕭生說道：“先跟我來書房吧，你母親的東西都在那呢。”

陳晨頭一個不樂意了，挽起蕭生的手臂搖晃着，“幹嘛呀，什麽時候能談完，蕭生哥哥還沒和我說過話。”

蕭生把自己的手臂抽出來，往後退了一小步，“你先等一會兒吧。”

蕭生的動作看在陳爺眼裏，轉頭軟語安慰陳晨：“別任性，在房間等一會兒，我跟蕭生聊完正事，他就出來找你。”

“真噠？”陳晨眼睛亮了亮，“說話算數，我在那等你。”

蕭生沒反駁，跟着陳爺進了書房。

“人年紀大了，總有些患得患失，就怕你們這些小的在外面過得不好，我那天看到你的時候不是在修車嗎？”

“以前苦的時候，什麽事兒沒幹過，這點苦算什麽。”

陳爺拉着蕭生在沙發上坐下，“小生，你這是在怨我？”

蕭生一笑，“我哪敢啊，要不是您，我和我媽說不定早在二十年前就死路邊了。”

“年輕的時候沒少幹過渾事兒，但是誰沒渾過呢，放寬了心，你原諒了我，我原諒了你，這日子才能過下去不是？”陳爺的眼睛掃上蕭生眉峰旁邊，被劉海擋住的部分，這樣說道。

蕭生低下頭，“我媽的東西，在哪呢？”

“你瞧瞧你瞧瞧，人老了這腦子也不管用了，”陳爺一邊笑着一邊敲了敲腦袋，把傭人叫進來，吩咐把蕭生母親的遺物拿過來。

等了一會兒傭人就回來了，抱着滿滿一大箱東西。

陳爺緩緩蹲下身，“這些東西我都沒動過，好生的存着呢，從c市搬過來費不少事，但也沒舍得扔。”

陳爺頓了頓，“我知道你早晚會回來。”

聲音不高不低，蕭生擡眼看了陳爺一眼，沒言語，低頭看着母親留下的那些東西。

“這柄梳子我記得還是你買給她的，那次是你第一次為我辦事兒，賺了點錢，你母親待在我這啥也不缺，你也就只能找人定了這把梳子給她。”

陳爺緩緩地說，就好像一個普通的年近七旬的老人，在緩緩給人講述以前的事那樣。

“嗯，我記得。”蕭生拿起梳子看了看，放在旁邊。

從五奎村出來之後，母親一直跟着陳爺，她的吃穿用度，她所有的東西，都和陳爺有關。

蕭生看着那些東西出神。

拼了命的想要往前跑，想要擺脫過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有了一點成效的時候，生活又會毫不留情的給你一記耳光，把你打回遠點，一切努力都白費，不禁讓人懷疑到底黑暗是夢，還是那些光明，根本就是不真實的。

“發什麽呆呢？”

看完了母親的遺物，陳爺舒了口氣坐回到沙發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蕭生。

蕭生笑了一聲，“沒什麽。”

陳爺也笑了，眼角的皺紋堆起來，“想你母親了嗎？”

蕭生沒說話。

“她在我身邊快三十年了，時間多快。”陳爺說：“你的性格跟你母親一點也不像，她那麽溫和，怎麽你就渾身是刺呢？也不知道你這性子是像誰。”

蕭生頓了一下，以前也曾探讨過這個問題，當年陳爺之所以帶走母親是因為她騙陳爺說這個孩子是他的，後來蕭生出生，陳爺做了親子鑒定發現自己被她騙了。

那個時候，他差一點沒把母親活活打死。

從此之後，蕭生成了陳爺的生命裏的污點，關于他的身世，沒有人再敢提起。

現在，陳爺自己說起來了，掩飾的很好，只是蕭生眼睛毒，還是看出了他說起這件事情時眼睛裏的兇光。

安靜了一陣，陳爺舒适的翹起二郎腿，換了個話題，“最近交女朋友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