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們
回到醫院快四點,這一夜算被折騰過去,終于不再是她的孤枕難眠,最起碼拖了一個墊背的和她一起守望黑暗,并且在黑暗裏作亂。
池歡以前,對初夜沒有過幻想,現在有了。
她初夜的男人身體力行告訴她,男人就是一種只顧自己爽的生物,對伴侶的疼惜程度取決于他當時的心情。
顯然,陸家老太太聲淚俱下提起的那些陳年舊事,使他心情糟糕透頂。
池歡有點好奇,如果她不配合他,他會以哪種方式發洩那種皮開肉綻的疼痛?
好奇心害死貓。
她頗有興致往前走。
……
這天早上,陽光明媚,清風送爽。
暑假進入七月中旬,氣溫開始如火如荼,每天中僅有的一瞬間涼爽,便是此刻。
陸老太太出院了。
除去住院期間,他家人來人往的親朋好友,出院這天,似乎什麽人都沒通知,由保姆和寇羽攙扶着下車,慢慢往屋裏移動,每走一步,老太太就高興一分,顯然對自己的恢複狀态比較滿意。
池歡去看她,老太太正半靠在床上休息,兩人見面先一陣咧嘴笑,是對彼此同一時間受傷所産生的惺惺相惜。
“歡歡啊,你恢複的怎麽樣?”老太太問她。
池歡出院比較早,此時手上石膏也卸掉了,她臉色紅潤,笑呵呵道,“我肯定比你好得快呀,現在已經沒事了。”
“年輕人恢複能力強。”老太太點點頭,繼續笑,“該讓小羽給你賠禮道歉的。”
可惜寇羽生來就是鋼鐵,道歉這事得低頭下腰,對他而言難如登天。
池歡根本不計較,心說,他嘴上雖然沒道歉,但犧牲可大了,直接出賣色相你說大不大?
對于那晚的事,她反正不後悔,人生得意須盡歡,這是她的信條。
寇羽怎麽看待地,就有點迷了。
奶奶看她高興,以為她和寇羽相處的非常投機,剛好兩人性格都有點高高在上,就對池歡說,“他在樓上,你去找他玩兒。”
“好。”池歡欣然答應,她不介意和他多聊聊。
陸家的裝修還是二十年前的風格,主色調以深茶色為主,門框,牆壁,天花板,大量的深茶色原木鋪展開來,一股年代化的氣息。
同時在這夏日炎炎中,有些陰暗的涼爽感。
池歡走到二樓緩臺上,一塊方格玻璃在腳邊,她彎腰看雜草叢生的院中,術者大辮子的保姆正背對着她坐在小凳子上擇菜,歲月靜好,低調而陳舊。
寇羽不在樓上。
他房間洞開,像是在歡迎客人。
同樣是深茶色的主色調,房內家具,地板,乃至床品都是深色,所以整體看上去冷清又禁.欲。
而且他看的書也偏嚴肅,法律條文,行法,訴訟法,一眼望去全是各種法,然後第二層,對了,他書架很大很大,一整面牆,有一個深木色的梯子擺在牆角,池歡站在底下仰望,看到第二層第三層除了法律方面叢書,開始夾雜一些醫學,還有一些她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什麽痕跡學……
她放棄上層的觀望,随便在書架中層找了一本綠色封皮,被翻地有些皺的書打開,心中默讀:
在屍體上出現的昆蟲住要為蒼蠅和甲蟲,也就是雙翅目和鞘翅目昆蟲,另外,鱗翅目的谷蛾,膜翅目的螞蟻,胡蜂和寄生蜂也具有法醫學意義……
配圖是顯微鏡下放大的一只飛蛾……
池歡眉頭擰了擰,翻回封皮看書名——《法醫昆蟲學》,然後繼續翻了翻,大致內容就是根據昆蟲學知識可以對屍體的死亡時間,死亡地方,死亡原因及其他事實真相進行分析判斷,從而達到最終目的破案。
她把書放回去,忽然很好奇,他為什麽偏好這些書?
法律,醫學,公安痕跡學,法醫昆蟲學,這些應該是進大學分專業後研究的吧?
他一個高中生,就是擴展課外知識,也不該總研究這些啊。
唉,很想了解他。
他又不在。
直到池歡出房間,都沒有蹤影。
下樓後,發現奶奶被保姆扶了出來,在後門廊下躺椅上吹風,大概很舒服,所以老人睡着了,胸上還壓了把扇子。
保姆在水池邊洗菜,扭頭看到池歡,笑着低聲說,“中午在家裏吃飯吧,我煮了大骨湯,耗牛肉,聽說你喜歡吃生蚝,蒸箱裏已經備上了,再炒兩個素菜,中午咱們三一起吃?”
“寇羽呢?”她第一反應問。
“他去圖書館了,這兩天他不會在家吃的。”保姆在陸家呆了十來年,對寇羽的脾氣一清二楚,在陸家,除了老太太他誰的帳都不買,老太太剛出院,雖然被打了招呼讓陸家其他人別來打擾,但總要有幾個貼心親近的過來,比如寇羽的父親陸勵成,他在醫院裏就因為出差沒有出現,這會兒老太太回來了,最近這兩天肯定要上門一趟。
寇羽是避出去了。
奇怪的是,這些陸家的內部事務,保姆并不會對外人直言。隐隐約約一句話露出去,她就後悔。
然而,池歡聞言卻并不好奇細問,留下吃午餐時,也和老太太聊的輕松,笑笑哈哈的,完全沒多問一句寇羽的去向。
她對這一切仿佛不在意。
可是寇羽的存在明明那麽惹眼,他住在陸家,他是老太太的親孫,他卻姓寇。
他和他父親形同陌路,見面點頭之交都不曾有,眼裏都把彼此當作空氣。
更別提,他那位同父異母的兄弟陸逸斐,池歡自從那天上門送白草莓那一回,把寇羽當成陸逸斐問他去向之後,再沒在陸家的院子裏提過陸逸斐這個名字。
她活得很通透吧。
提着不高興的事,何必提呢。
……
暑假,在白天昏昏欲睡和晚上的輾轉反側中,颠倒渡過大半。
池歡這個暑假什麽都沒幹,真的就只是在家睡覺,周格格他們來找她玩時,她眼皮睜不開,困倒在游玩的地方東倒西歪,而到了晚上她精神抖擻時,周格格他們又撐不住,如此玩了兩次,她煩了,讓周格格暑假結束前都別來找她。
周格格答應了,轉頭就和其他小夥伴一起天南海北的瘋去了,池歡對好友從四面八方帶回來的旅游紀念品,了無心動之情,悠悠哉哉的夜裏醒,白天躺,過的倒也“規律”。
這期間,發生了兩件讓她受傷的事,那就是蔣思睿三天兩頭開着跑車到她家門口招搖,嗡嗡地發動機聲甚是擾民,她煩不勝煩,再惡毒的拒絕架不住對方臉皮厚。
還有一次,一場陣雨侵襲池歡在外面喂貓來不及躲,淋病了。
當天晚上便高燒不退,第二天挂點滴依舊燒個沒完,周紫菲把她衣服脫得只剩下一件到大腿根的小吊帶,和保姆在家裏面一盆盆的換溫水給她物理降溫,擦身體,擦了一夜。
二樓東面房間的窗戶,因此徹亮一夜。
第二天早上,聞訊趕來的周格格在門口碰到從裏面走出來的蔣思睿。
他一臉沒睡好,但嘴角邪氣挑着,眼神滿足。
“你怎麽在這兒!”兩人迎面相碰,周格格訝異不已。
從上學期他對池歡用過一次強後,為平息池歡怒火,他主動轉學去了律源國際,整整半個學期沒在池歡眼前晃過,那天晚上,請周格格牽線給池歡賠不是的事情失敗,周格格也明确告知他池歡态度,不想見他。
這會兒,他從池歡家裏出來,周格格着實震驚。
最重要的是他狀态,一整個“徹夜未歸”的疲憊又滿足樣。
聞聲,蔣思睿懶懶地一挑眼皮,似笑非笑哼了一聲,“你來晚了。”
“你什麽時候來的?”
“比你早。她燒退了。”蔣思睿可照顧了一夜呢,此時哈欠連天,向後搖了個手,揚長而去。
周格格跑到樓上一看,震驚了。
連燒三天,池歡整個人迷迷糊糊,她身體從她母親去世後,不堪一擊,一點兒小寒風可能就拖延半個月,抵抗力差,身子虛,這會兒躺在床上疲累地似乎呼吸都帶着喘。
“池歡?”周格格試着喊了她一聲。
沒反應。
周格格垂眸落淚,恨不得扒掉蔣思睿的皮。
反正他也不需要臉,池歡一個大姑娘哪裏需要他照顧了,偷飽眼福還差不多!
氣了半晌,周格格從衣櫥裏翻了一條長睡褲,一聲不吭地努力搬起池歡腿,給她套了上去。
真不知道周紫菲怎麽想的,住池歡家大房子,享受她父親妻子的頭銜,然,不幹人事,在蔣家大少爺面前,把池歡扒地僅剩一條吊帶,這東西能遮什麽肉!
這個家裏就沒有人管嗎?
周格格到樓下找保姆奶奶,本來一腔氣憤,發現院中各人做各人的事,一派其樂融融,大家都因池歡退燒了而高興,只有她顯得突兀。
周格格心說,難道真是我大驚小怪了?
還是這幫人都認為,池歡将來是嫁定蔣思睿了?
有病吧!
靠!
幾天後,池歡身體恢複的差不多,開始倒處走動,滿小區的拿着貓糧找貓。
那是一只小花貓,瘦條條的身體在池歡喂了它一個暑假後,長得膀大腰圓,所以變成了大花貓。
這幾天下過雨,地面濕漉漉。
一蓬蓬的藍色繡球花開在雜草裏,上面晃着水珠。
池歡貓着腰,将一根根花莖剝開,翠綠的雜草,漆黑的地,她剝了半晌都不見貓影。
“小花,小花……”她叫着對方有點幼稚的名字,尋遍小區,失望而歸。
“去哪了呢。”池歡心裏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說實話這不是她養的貓,她向來不喜歡養東西,麻煩,且死了傷心。
小時候她養過一只小鴨子,很可愛,毛茸茸的,母親有一天經過看到,随手撿起丢到了荷花池裏。
可笑不,鴨子竟然也會淹死。
她一邊哭一邊笑,那可真是一只笨鴨子呀。
母親就在耳畔告訴她:這是一只病鴨,病了,病地不輕。
池歡深信不疑,所以鴨子才會淹死。
後來她就不曾再養過東西。
這只貓不知所蹤。
池歡從上午找到下午,中途回來吃過一次飯,幸好今天陰天,太陽躲在雲層深處,風吹地還很大,不然她肯定中暑。
寇羽看到她的時候,她正撅屁股跪在一盆米葉羅漢松下面,雙掌撐着地,視線朝花盤與另一個花盤裏縫隙中瞧着,聚精會神。
“你找什麽?”
背後突然響起男人的聲音,清冷,像空中半壓着的黑雲後面的沁涼水汽。
池歡用一秒鐘辨出是他聲,然後再用一秒靜靜垂眸落寞盯着地面,她滑稽的跪伏姿态是日本片中卑微的藝妓,然而這種姿勢尋找角角縫縫裏的東西最舒服,她手掌磕着地面,感受到石子刮磨皮膚的刺痛感,開口時聲音莫名微啞。
“我找貓。一只胖花貓,你看到嗎?”
“埋了。”他幹脆利落的聲音。
“什麽?”池歡猛一扭頭,身子還是滑稽的跪姿,她神情裏迅速充滿了戒備。
面前少年,高大的身軀像一座城,配合着身後黑雲壓城的潦倒場面,他竟眼神清明,漆黑的瞳仁仿佛冷血動物的眼睛,靜靜望着她,靜靜淩遲着她。
“埋了?”他多高冷,池歡問他話當然沒有回應,于是澀笑着自問自答,“它死了。”
下一刻,失去理智。
“你殺了它!”她爬起來,用力推搡他的身體,她要把他推倒,配合這風雲變幻的黑天,一起同歸于盡,“你殺了它麽!你殺了它。”
狂風卷了起來,她黑發亂舞,蓋住她悲憤又空洞的眼,兩片唇顫抖,鮮豔的櫻桃色不複存在,白.粉白.粉的。
寇羽盯着她看了幾秒,應勢後退一步,她瘋狂,雙手成拳捶着他,力道不如那晚他沖撞時的分毫,他不再退,靜靜任她捶打。
雨,還是沒有下來。
天空成昏暗昏暗的一大塊。
風走了。
它過會兒再來。
盆景樹下,池歡精疲力竭,抱膝坐在碎石子的地面上,她真累了,小病初愈,又在外面找了一天,又累又渴,她不住吞咽口水,以緩解口中的饑渴。
寇羽好心地給她遞了水,池歡擡眸看了一眼,五百毫升的瓶裝礦泉水,此刻容量,只剩一半,原來他喝過了。
池歡根本不矯情,對于彼此交換過口液,身體又彼此融合過的關系,和他共喝一瓶水算個什麽。
且,她真的渴。
“埋哪了。”咕咚咕咚把半瓶水全部喝完後,池歡把瓶子非常沒有環保的随手一丢,氣呼呼地問他。
頭上久久沒有聲音,池歡餘光中看到他彎腰撿起那只被她發脾氣摔走的空瓶,随手捏了捏,一陣脆響,塑料瓶子在他掌心成了麻花,“山上。”
“我要去。”池歡不由分手站起來,在前頭疾走。
寇羽唇畔翹起一絲澀意,她為什麽會覺得他殺了它?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好像有點帶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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