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1)

“一號,這裏是春霆號。我沿江上溯到二十公裏,沒有發現高能量反饋。根據四號的要求,我必須立即返航了,抱歉。”

“按要求返航吧。”矢理縮在椅子裏閉目養神,“四號在追查法國人,任務同樣艱巨,要小心。”

“明白。頭兒,還有件奇怪的事。”

“什麽?”

“請稍等,正在轉入十號的加密頻道。”

“嘶嘶……一號……嘶……這裏是十號。就在五分鐘前,實踐三號衛星意外檢測到一組信號……嘶嘶……确切地說,是一組高頻振動。這組信號與目前所掌握的第三、第七、第十五組安蒂基西拉解碼反應非常類似,單極鏈接層,方位在1403、1507。重複,信號與第三……”

“确認是安蒂基西拉解碼組?”矢理一躍而起,打斷了十號的話,“确認麽?”

“呃,相似度在70%左右。目前得到的信號很少,并且似乎穿越某種介質,導致背景噪音超過允許解碼的範圍。但從其頻率和行為模式判斷,呃——”行動小組首席科學官員,十號斟酌着說,“我們認為,該目标至少部分遵循基于安蒂基西拉編碼的原則,其單極鏈接模式非常明顯。”

瑪瑞拉:尼泊爾的秘密教門陀閥教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陀閥教這一系與帝啓、阿特拉斯都有過很深的淵源。

“穿越的介質,是指水體麽?”葉襄問。

“有63.37%的可能是水體,因為背景噪聲有明顯的波動跡象,且呈某種規則方向運動——如果要我說,應該是流動的水體,比如江河一類,才能造成這種大範圍的方向性。話說回來,該編碼形式單一,目前截獲的僅有第三、第七……”

“全體行動,向1403、1507方位靠攏!”矢理不聽他啰嗦,大聲下令道:“該目标在水體以下,立即聯系水上刑警支隊,調派船舶支援!天蠍號,沿江岸向前推進,留意每一個可以目标,快、快、快!”

噗——

“哇——咳咳、咳咳!”

“咳咳,放手!你勒死老娘了。咳咳!”

“我、我腿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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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別扯我,咳咳咳,這他媽的臭水,到底是什麽地方?”

當石門最終打開時,果然如瑪瑞拉所嗅、矢茵所料,外面是同樣冰冷的水。她倆在水徹底充滿通道前深深吸了口氣,但石門開啓花了不少時間,而且其後是一條狹長彎曲的天然洞穴。等到從至少二十米深的水底冒出來,只差一口氣就憋死了。不過稍緩過了勁,兩人便警惕地擡頭四處張望。

天空有雲,因為反射城市燈光,隐隐顯出黑紅顏色,看得久了,讓人徒然生出一種落入某只怪獸肚腸裏的幻覺。

相比之下,四周卻是一片漆黑,分不出哪是水哪是岸。遠遠的零星幾盞燈光,也有一些車燈快速移動,但目測距離至少在五十米以上。黑燈瞎火,哪裏敢亂游。浪頭起起伏伏,兩人都沒了力氣,盡量仰浮在水面,随波逐流。

阿特拉斯的狗窩說不定全建築在江水之下。剛才矢茵在鑽出洞穴後,曾經回頭看了一眼,卻看見江底泥石渾濁,仿佛有某個機關正在重新掩蓋洞口,讓人再也無法從外部發現。

“是江。太寬了。”矢茵說,“那家夥可真夠絕,居然把窩修在江底下,誰找得到啊?”

“所以說他是變态!這兒可有兩條江,長江還是渝水?”

“呸呸,”矢茵吐出口水,“誰知道呢!今年水特別少,兩江江水都差不多,一股泥味兒……不過至少不是主城區那一段,兩邊濱江路不可能這麽冷清。”

“幸虧不是主城區,否則那麽多船開來開去,我這一身可怎麽見人?”

“嘶、我冷……”

“我也冷,”瑪瑞拉白她一眼,“我還心冷呢!我的限量版裙子!這下子幹洗都弄不好了!那是什麽?”

兩人一起回頭,大約十幾米之外,幽幽亮起了一盞橘黃色的燈。雖然并不怎麽明亮,兩人心中卻都是一暖,立即奮起最後的力氣向燈撲騰去。

五分鐘後,兩人疲憊地爬上一艘導航燈船。矢茵抱成一團,哆哆嗦嗦地說:“該死,這、這種船通常都布置在江中心的,我們要怎樣才能游到岸上?”

瑪瑞拉癱軟在船上:“你走吧,反正我是動不了,讓我死在這裏好了……”

矢茵眯着眼,想看到一點河岸的痕跡,但兩側的燈光隔的太遠,身旁的導航燈又太亮,根本看不清楚。看來真的只有等到天明了。

她坐在船頭發呆,其實沒有發呆,她想到了一個問題:為什麽這麽容易就從阿特拉斯的老窩裏出來了?

他的每一個細節都設計得非常完善,卻偏偏在老窩裏完全不設防,任由自己大搖大擺地找出路,這實在不像他的風格。他是有意為之?還是有突如其來、更加重要的事,以至于來不及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真是猜不透……

忽然覺得身子一熱,瑪瑞拉從後面抱緊自己,嘴巴湊到耳朵邊,輕聲說:“我冷。”

“呃,我也冷。”

“介意我這樣抱你麽?”

矢茵搖搖頭。

瑪瑞拉嘿嘿輕笑,似乎很滿意。她腦袋在矢茵後背上滾來滾去,矢茵拿她沒法,幹脆不理。瑪瑞拉的限量版裙子本來就輕薄,在水裏游了半天,吊帶都落到手肘處了。瑪瑞拉的手從旁邊偷偷摸進去,摸到矢茵肚子上。

“你做什麽?”矢茵有些迷糊。折騰了這麽久,她困得都快睜不開眼。

“沒什麽,嘻嘻。”瑪瑞拉越法在她背後蹭來蹭去,忽然想到一事,問道:“對了,安蒂基西拉機器!你是怎麽弄開的?你以前見過?”

矢茵還是搖頭:“我比你還困惑呢。那個時候不知怎麽,手就不聽使喚地動起來……我真的是第一次看見有這麽神奇的東西,但為何就……喂,你的手到處亂摸什麽?別抓我胸口啊。”

“嘻,你的身體真暖和。”瑪瑞拉從矢茵胸口收回手,卻又摸到她背上,繼續說,“你今年幾歲了?”

“要你管?”

“胸雖然小,板起臉來架子倒比我老……”

矢茵惱火道:“誰比你老?不過道上混的都叫我茵姐。””

“姐姐,”瑪瑞拉立即甜甜地叫道,“你教教我嘛!”

“教你什麽?”

“安蒂基西拉呀?剛才你其實在測試那臺機器,是不是?啊,我想起來了,你老爸是上一任執玉使,一定是他傳給你的,對不?”

“我不知道!”矢茵莫名的怒火中燒,用力甩開瑪瑞拉,舉起手吼道,“老爸教我各種奇怪的本事,什麽擒拿、輕功、跳傘、潛水、無人區生存技能、自救一百例……偏偏沒有什麽破機器的使用指南!我、我……”

“呃,你別激動,我也只是說說。”瑪瑞拉知趣地退開。

矢茵腦子裏到現在還亂七八糟,剛才動手解開安蒂基西拉機器時,身體竟然完全不受控制。她甚至在心中狂喊狂叫,想要阻止手的動作,但某種無法可說、無法可形容、更無法可抑制的情緒籠罩了她,讓她眼睜睜看着自己走火入魔……

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真讓人惡心。然而更惡心的是,一旦組合完成,安蒂基西拉機器縮回洞中,她驟然回過神,就一點也記不起剛才是如何做到。就像某段程序突然插入主進程當中,盡情侵占核心資源,又在瞬間消失,抹去一切使用痕跡。

媽的,難道我被上身了不成?

還有,她更加悲慘地想,那群人亂打一氣,自己也許已經無家可歸了。矢茵萬念俱灰,雙手抱緊了膝蓋,把頭深深埋進胳膊裏。

“嗨,你在想什麽?”瑪瑞拉湊到她耳朵邊問,“想男人?”

“我在想——”矢茵咬牙切齒地說:“究竟是誰把我扯進來的。帝啓?阿特拉斯?還是你?”

“我?”瑪瑞拉一臉委屈,“我怎麽也只能算個不太成功的施救者,徹底失敗的受害人。”

矢茵點頭道:“不錯,受害者。我也是受害者。突然之間,這些人,這些事,統統就來了,之前毫無征兆,現在也不像會終止。要我說——啊,這可讓我終于想到究竟是誰了。”

“誰?”

矢茵伸出手,慢慢捏緊,指關節咯咯作響,說:“那個散布謠言,說我會得到什麽禮物的人!”

瑪瑞拉頓了片刻:“你還真會透過現象看本質。”

“他為什麽要怎麽做?”矢茵問。

瑪瑞拉搖搖頭。

“你是何時何地聽到這傳言的?”

“大概今年三月份,在尼泊爾的時候。”瑪瑞拉眼珠子轉了幾圈,“但你也不能證明這只是謠言。”

“對,我什麽也不能證明。”因為想到對方可能在比她所能想象的還要廣闊的範圍內散步了傳言,不知道還有多少奇怪危險的人或事會找上門來,年輕的矢茵只覺得背一陣陣的抽搐。

“要我說吧,你現在只能先藏起來,等着事态進一步發展。”瑪瑞拉很有經驗地說,“一旦生日過了,并沒有什麽禮物送來,你才有機會脫身。走,到我那兒去。”

矢茵目光霍地一跳,瑪瑞拉倒退半步,随即嚷道:“做什麽?你以為老娘也想打你的主意?我才不相信這傳言呢!死人能做什麽!啊,抱歉,我說錯了。”

矢茵嘆了口氣:“你哪裏說錯了,我老爸是死了嘛。我、我也無家可歸了。”她頹然垂下頭。

瑪瑞拉拉着她的手說:“別亂想了。我師父當時聽到,就狠狠地罵了來傳話的師姐,說這一定是奸邪小人的詭計,怎能當真?而且我們陀閥教并不以收集四玉為目的,你大可放心好了。”

矢茵怔了怔:“那你們的目的是什麽?”

瑪瑞拉哼道:“反正跟你無關。等那些白癡們打上門來,你一個人根本沒有辦法。走吧,暫時避避風頭也好。啊,那是船麽?”

幾十米開外,一艘船不知何時出現。它緩慢地逆水行駛,船側面一盞探照燈來回掃射,照亮了五六十米之外的江岸,也照亮了突出于水面之上的礁石。偶爾探照燈轉動,照亮了船尾高高豎立的挖掘裝置。原來是一艘挖沙船。

想來這一帶有裝卸沙土的基地,由于河道和岸邊的情況複雜,它正用探照燈尋找一處靠岸的場所。矢茵略覺得奇怪,她看慣了在黑夜航行的船,一般至少有兩組探照燈照明,如果要尋找靠岸地點,側面還有幾組打開。這艘船膽子挺大,只開了一組,而且船艙內也沒開燈。看來要不是想找到靠岸的位置,它連探照燈都不會開。

“這像是賊船?”

“管它是什麽呢!走,別磨磨蹭蹭地啦!”瑪瑞拉先溜進水裏,用力一扯,航道船向一側傾斜,終于把矢茵拉進水中。兩人一前一後,無聲無息地向挖沙船游去。

等她們游到挖沙船附近時,聽見船上有幾人低聲說話,似乎已經找到了航道。船尾螺旋槳突突突地響,船身緩慢地向左首的江岸方向轉去。瑪瑞拉搶先攀住一只船身外挂着的防撞輪胎,不久矢茵也撲到她身旁。

“我們不用上去,”瑪瑞拉喘着氣說,“等船靠了岸再說。”

矢茵默然點頭。船行駛了五分鐘,距離岸邊只有幾米了,開始側身減速。浪頭越來越大,多數是從岸邊反彈回來的水流,打得船身不住搖晃。幸好兩人身子瘦小,攀在輪胎上,也不覺吃力。

瑪瑞拉正在惱火:“該死,我這一身,上岸去不得吓死人啊。”

矢茵忽然重重推她一把:“看!”

黑暗的江面上空,突然亮起了一盞燈。燈快速閃爍着,紅色與藍色交替,以一個匪夷所思的速度由遠及近。幾秒鐘之後,天空中傳來嗒嗒嗒的聲音。

矢茵倒抽口冷氣——直升機!她腦子裏瞬間閃過關于昨天晚上稀薄的記憶:巨大的直升機、強烈的藍色燈光、槍戰、跳樓……

瑪瑞拉慘叫道:“糟糕!這下麻煩大了!是警察!”

“警察?”

話音剛落,那架直升機就從頭頂五十米左右的高度極速越過,震耳的引擎聲和狂風當頭壓下。矢茵頂着風看,只見它一側的門開着,一架探照燈從艙室探出。似乎有人在後面操作,不論直升機如何移動,探照燈燈光始終投射在挖沙船上。挖沙船上咚咚咚的響,許多人跑來跑去,直到有個嚴厲的聲音低吼道:“都他媽鎮定點!也許只是臨檢,把東西藏好……”後面的話被再次靠近的直升機聲音壓住,聽不見了。

瑪瑞拉急切地問:“怎辦?”

“我想報警也許是個好選擇……”

“報警?哈,見鬼!要去你去,我可不犯傻。執玉司手眼通天,落到警察手裏基本上就算落在他們手裏啦!”

“為什麽你們對執玉司都這麽讨厭?”想到老爸,矢茵莫名有種身為執玉司家屬的糾結情緒。“怎麽說也是國家機構,不至于亂來吧?”

“第一,執玉司只是中國官方認可的機構,世界上其他關注黑玉的人可不賣這個帳。”瑪瑞拉雙手一攤,“第二,我也不是你們國家的人。我的護照不在身上,誰知道執玉司的家夥會不會趁機打我黑棒?要我說,你也最好離執玉司的人遠點。”

你父親是叛徒。阿特拉斯的話在耳邊響起。

瑪瑞拉見矢茵神色變幻不定,便說:“你不覺得奇怪麽?雖然你不曉得你父親是執玉使,執玉司的人卻絕對知道你是他女兒。為什麽傳言出來這麽久了,你已經成為衆矢之的,執玉司的人卻從來沒有現身,想法子保護你?”

“為什麽?”

“傳說——我可是聽別人說的啊!傳說你父親偷偷帶着‘呂’遠走東南亞,從此銷聲匿跡,因此所有人都認為,他要送你的那個禮物至少會跟‘呂’有莫大的關系。執玉司袖手旁觀,難說沒有也想等着禮物出現的心思。”

“可……”

天上的轟鳴聲再度震耳欲聾,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這一次,直升機懸停在挖沙船上空,并開始逐漸降低高度。風猛力壓下。聲波沖擊水面,濺起一層層的細小水花。水花又被風帶動,一層層、一圈圈地向外擴散,直至最終被刮得脫離水面,變成一片片水霧,撲上船身。

矢茵所有的念頭都被聲波擊碎,又被風刮得四處飛散。她只想大喊大叫,卻不知該叫喊些什麽。

探照燈暫時無法照到船身下方,不過瑪瑞拉仍小心地貼緊了船舷,躲避着不時湧上來的大浪,叫道:“沒時間想了,走不走!”

矢茵一把緊緊抓住她的手腕:“我爸不是叛徒!是執玉使!他們會保護我的!”

“哈!信不信随便你!”

“請注意,請注意!這裏是警方臨時特別檢查,這裏是警方臨時特別檢查!”

空中突然傳來聲音,擴音器一遍一遍地喊:“立即關閉引擎,停止前進!所有人必須立即到甲板上集合。任何企圖離開甲板的行為,都将被視作抗拒執法!重複一遍……”

船上的人全都聚在甲板中央,有些人倉惶地舉起雙手。随着直升機慢慢降低高度,風力逐漸加強,衆人不得不辛苦的蹲下。

船首方向又傳來幾聲滴滴聲,只見江面上一艘快艇正高速向挖沙船駛來,船上紅藍相間的警燈不停閃爍。這艘警用快艇的探照燈水平角度低,如果被它繞到船尾,就會立即讓船身下的兩人原形畢露。

“快走!”

船實際上已經停泊到位。雖然聽到警方的命令,螺旋槳卻仍然沒關,水底一片渾濁,根本無法睜眼。好在稍微伸腿就踩到了河床,兩人憋口氣,手牽着手向前摸索,偷偷繞過船尾。

從另一側冒出頭來時,直升機已經降到離甲板只有四十米左右的高度,有特警從側面探出身體,手中的槍瞄準了甲板上的人。瑪瑞拉低聲罵道:“該死!”

矢茵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見挖沙船上的探照燈照亮了面前的江岸,卻是河沙堆積而成的灘塗地,零星長着幾簇蘆葦和灌木叢。一直要到二十幾米之外,才是一片嶙峋的亂石。

兩人正在遲疑,忽然引擎聲大作,船冒險地往前猛沖,卻立即被警用快艇從側面撞上,一直将它頂得擱淺。跟着咚咚咚的響,好幾名警察紛紛跳上甲板。其中一人大聲喊道:“警察!手都抱在腦後……”

砰!

矢茵被震得一跳,第一反應是有人往自己腦門上扔了個大炮仗,可是第二下就要輕得多,也急促得多——咄咄咄,咄咄!

有人大聲呻吟,有人放聲尖叫,船上一片混亂。直升機上的擴音器仍然鎮靜地說:“所有人把手抱在腦後,立即趴下。我們授權攻擊所有反抗者!重複一遍,所有人把手……”

上了船的警察則破口大罵:“趴下!趴下!你他媽的再動!老實點!”看來警方已經瞬間占據絕對優勢,也許先開槍的那家夥死在上面了。

瑪瑞拉把她狠狠一推:“快跑!”說着當先向灘塗地跑去。不料被矢茵一把拉住:“你想死嗎?”

“怎麽?”

矢茵一指船後方的江面:“順着岸,咱們先潛過去,等離開探照燈範圍再上岸!”說着當先吸一口氣,再次潛入水中。瑪瑞拉很快就跟了上來,兩人四肢并用,幾乎是在水中爬行。她們小心的保持在水下兩米左右,但又不離岸邊太遠。江水太冷了,她們的體力已經消耗太大,經不起再次長時間游泳了。

約莫潛行了三四十米,矢茵探頭見左首岸上有幾簇蘆葦,當即悄無聲息地爬上岸,繼續手足并用朝蘆葦爬去。爬上了一個小土丘,藏身于蘆葦叢之後,她們才小心地探頭出去看。

這個時候,警察已經徹底控制了挖沙船,許多電筒光柱掃來掃去,正徹底搜查船艙。船上的人全趴在地上,也不知死了幾個。直升機懸停在挖沙船上方,那艘快艇則繞到了船尾,探照燈把尾部照得雪亮,一名警察用長鈎掏着螺旋槳。如果她倆還藏在船底,這會兒已經被勾上來了。

“好險,”瑪瑞拉爬到矢茵背後,喘着氣低聲說:“他們怎麽知道我倆在水裏?”

“那是在找毒品,”矢茵口氣雖然平靜,其實心髒跳得遠比瑪瑞拉劇烈。她摸着胸口說:“看見直升機側面那個藍色盾牌标志麽?那是特警。居然有笨蛋開槍。估計是沒啥經驗的馬仔,被吓傻了。這下全體等着坐大牢吧。”

“對對,”瑪瑞拉一拍腦門,“我說怎會這麽邪乎呢,哈哈,吓死老娘了,哈哈。”

她還沒笑完,突然頭頂轟的一聲,另一架輕型直升機從離地面不到二十米的高度閃電般掠過。兩個女孩一起擡頭,跟着被突如其來的狂風刮倒。

“呸、呸!”瑪瑞拉吐出嘴裏的沙,“老娘……”

那架直升機剛飛過挖沙船,機頭就迅速拉高,兜頭繞回來,探照燈光聚焦在灘塗地上,一路跳躍着,幾秒鐘之後再一次掠過蘆葦叢。

“快、快跑!”瑪瑞拉臉青面黑的喊。

“不行!周圍沒有別的隐藏地點了!”矢茵也驚慌起來,“要不再次潛到水裏去?”

沒等她們商量出結果,直升機已經第三次飛到蘆葦叢上空,探照燈非常準确地定位在蘆葦上。狂風壓得蘆葦叢紛紛倒伏,強烈的燈光下,一個紅色的背影和一具白花花的身體分外醒目。

“該死!”矢茵看了一眼瑪瑞拉,兩個家夥的心同時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都是你這身紅色裙子惹的禍!”瑪瑞拉指着矢茵的鼻子大吼。

“這、這不是你引以為傲的限量版嗎!”矢茵扯着裙子跳腳。

“嗚,不要用力扯!”

“這裏是天蠍號,發現可疑目标,發現可疑目标。”

“方位!”矢理幾乎跳起來。

“C440至C447之間,一片灘塗地。哦,不,等等——左岸五十米發現警方的直升機,正在對一艘船進行臨檢,可疑目标也許是被抓捕對象。要進一步觀察麽?”

葉襄的手在電子地圖上飛快的滑動:“距離安蒂基西拉信號發現地有六百米。很有可能是警方的對象,建議繼續向前搜索。”

“不忙。”矢理手按在地圖中央藍色的線條上,那是渝水。他的手指順着一處标有紅色記號的地方沿江而下,最終落在C440至C447之間的位置。

“對方是順着江水下來的!”葉襄眼睛一亮:“天蠍號,立即想法獲取目标信息。”

“是的,目标很清晰。目标擡起頭來了,已經得到清晰圖像,正在上傳……該死,警方的直升機向我靠攏了,他們不會以為我是那群人的同夥吧。”

“哪個部門?”

“好像是緝毒組的,還有艘快艇,控制了一艘挖沙船。稍等,警用信號切進來了。”

天蠍號轉入與緝毒組的通信中,葉襄在控制臺上迅速找到了某個號碼,切入進去。三秒鐘之後,她對着耳麥說:“找你們組長,一級狀況……”

她在與緝毒組高層溝通的同時,矢理緊張地盯着屏幕。不一會兒,第一張圖像傳輸完畢,畫面中的人很小,縮在一片蘆葦叢中。拉大圖像,卻發現燈光很強,直升機強烈的風壓又吹得她的頭發亂飛,只依稀看見一雙眼睛和略張開的嘴。

在他拉大圖像的時候,旁邊一面顯示器上,人像鑒定軟件正在飛速運行。多達六十四個輔助亮點在那人臉上展開,确定她的眉骨高度、寬度、間距、眼睛的長度、幾何形狀歸類、淚腺……另一個窗口則有無數人臉閃過,與計算出的結果一一匹配。

矢理握緊了拳頭——十幾秒後,哔的一聲,矢茵的身份證照被提取出來,系統顯示該匹配程度達到89.72%。

“就是她!天蠍號,盯住她,所有單位立即向目标靠攏,立即向目标靠攏!”

“天蠍號明白!102旁邊還有一個、呃、一個……”

“什麽?人麽?”

天蠍號明顯遲疑了片刻,“是人……是人!他很奇怪,對,奇怪,但我說不上來。他全身纏着繃帶……受傷?也許吧,如果是這樣的纏法,可能是大面積燒傷,我不太清楚……哦不,他跑得很快!哦,見鬼,102跟他一起向河堤跑去了!”

“該死!”

“要強行機降麽?”

“不、不,暫時不需要,你的任務是看住目标,重點是102。五號和七號馬上就到。我在環城公路上,我想我已經看到燈光了,距離兩公裏左右……”

“市局在問,”葉襄大聲說:“需要緝毒組幫助麽?”

“不能讓他們插手,告訴他,讓緝毒組離得遠遠的,別參合就是最大的支持。五號,七號,報告你們的位置!”

“我們接近了河灘。警方的快艇亮起了信號燈,向我們示意——什麽?要我們靠岸接受檢查?去他媽的!”

矢理啪的摔了耳麥,焦頭爛額的葉襄再一次撥打市局的內部電話。

“這裏是五號,我在濱江路……該死,通向河灘的路被一輛爆了胎的運沙車堵住了……什麽?是的是的,我現在徒步向下,特勤組有三人在身後掩護……灌木很多,亂石……啊,我看見了,天蠍號在我左首五十米!她還在嗎?”

“目标在向高處移動,可能想上到公路。目标離公路四十米,前方是一片樹林……五號,我看見你的燈光了。”

“收縮包圍,別讓目标上公路。絕對不許開槍,懂嗎?”矢理轉頭對司機咆哮道,“快帶我們離開這該死的公路!護欄?撞開它!切下河灘,切下去,快!”

哔哔,一個窗口彈開,四號明昧出現在屏幕上:“一號,這裏是四號,請回話。”

葉襄移動鼠标,剛要關閉窗口,矢理阻止她:“讓我跟她說。”他長出兩口氣,努力平複心情,才啓動視屏通訊。

“我是一號,請說。”

“我必須提醒你,可能有不止一個組織已經進入本市。”

“确切嗎?”

“國安局兄弟單位的內線傳出來的。他們也正在追蹤,但是目前沒有更多的消息。毫無疑問,102是他們的目标,你要小心。”

“我知道。”

“我會繼續監視102的住所,追蹤普羅提斯,及分析他留下的樣本。一有消息請盡快通知我。”

明昧一點頭,窗口立即關閉了。

“切下河灘,馬上!”

五號推開灌木,艱難地踩着亂石向下。

渝水在這裏拐彎,速度減緩,形成了一片長約五公裏的河灘地帶。靠近江水的是灘塗地,零星長着蘆葦叢。越往上,灌木、蘆葦越茂密,植被下則是歷年被洪水沖下來的亂石。接近濱江路是一片人工栽植的樹林,寬約二十幾米。

正是初秋時分,各種植被正長得最茂盛,拼命播撒種子。天空的雲層很低,反射着城市的燈光,隐約照亮了河灘,顯出詭異的黑紅色。夜色并不純粹,這對目标是好事,對自己這邊卻不利。

這麽一會兒,天蠍號離他更遠了,不過燈光仍聚焦在六十米開外的灌木叢,102還沒有進入樹林。他舉起左手,伸出四根指頭,向前方比劃。他身後的三名特勤隊員立即分散開來,形成一個扇形,向燈光處快速突進。

“目标在猶豫……旁邊那人向樹林跑去了……目标跟上去……七號的快艇沖上河灘了……”

“我是五號,我們已經接近目标……樹林裏灌木太密,我看不清楚……等一下,我想我看到了一個白色的人影……”

“截住他!必要時使用武力!別讓警方摻和進來,該死!”矢理坐在副駕駛座上,緊緊盯着前方的那架天蠍號。不知是不是得到指示,警方的直升機也靠近了天蠍號,探照燈在樹林上方掃來掃去。

車撞破護欄強行拐下河灘,車身可怕的上下颠簸,葉襄在後面拼命抓緊扶手,還在不厭其煩的跟市局解釋:“對對……是的,我不知道編號……我知道這事違反規定……”

她按下HOLD鍵,擡頭對矢理說:“市局說,緝毒組跟這條線已經兩年了,對突然出現的狀況非常敏感,而且四號已經要求警方協助,對方不明白……”

“那是四號的事!我只想盡快的解決此事,告訴市局,事态已經在控制之下了。”

“是……是的,事态已經在控制之下……”

轟!車子沖過一個大坑,飛起老高,又重重落下。底盤發出一聲巨響,司機發出好像自己肚子被撕破般的慘叫。車子再往前沖出十幾米,終于被成排的樹木擋住了。矢理呼的拉開槍栓,一腳踹開門,對葉襄說:“你來指揮!”跳出車廂,撲入樹林裏。

“這裏是天蠍號,我失去目标,失去目标,目标進入樹林!”

“五號接近目标。”五號回頭迅速看了一眼,離他五米之外,一組紅色光點在閃爍,那是特勤隊員的夜視頭盔。那人做了個複雜的手勢,表示另兩人已形成包圍。

五號把頭盔上的夜視儀壓下,眼前的世界立即明亮起來。前方二十米處,那個全身纏滿繃帶的人更加雪白,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目标102蹲在他身後,顯然兩個人被直升機的追逐吓壞了,蜷縮在一棵樹後。

那人危險麽?五號不知道,但102是不能被傷害的。兩個人幾乎是緊貼在一起,這個距離開槍,他沒有太大的把握。必須再進一步……

耳麥裏傳來七號氣喘籲籲的聲音:“我們接近樹林了!”

“目标沒有動。”五號壓低聲音:“另一人與她靠得很近,沒有發現槍械。七號,把目标往我這邊逼。”

“給我方位。”

五號舉起拳頭,伸出兩指,指着空中的天蠍號劃圈。他身後一名特勤隊員無聲地站起,借着樹幹的掩護,将一束紅外光投射在目标身旁的樹冠上方。

天蠍號轉了半圈,機腹下的一架探測器捕捉到了紅外光點。

“天蠍號找到定位點,現在傳輸方位。”

“七號收到信號,完成定位。”

“天蠍號,朝五號潛伏位置相反方向移動,”葉襄雖然隔得老遠,也下意識地壓低聲音,“讓對方以為你已失去目标。注意保持定位,繼續引導七號完成包圍。五號,一號在你左後方三百米。”

“明白。”

葉襄盯着屏幕,屏幕上十個閃亮的綠色光點正向中間的兩個紅點靠攏,逐漸形成合圍之勢。現在西面是五號、三名特勤隊員,西南方正快速接近的是一號。東南方向是七號和他的三名特勤隊員。東面是天蠍號,其實它基本上就在目标上方,只是故意将探照燈照射到其他方位。

一切都在掌握中,但是葉襄卻莫名的心跳加速。她深深吸氣,想要平複心情。見鬼,總覺得有哪裏不對。是緝毒組麽?不,市局已命令讓他們回避了。北面?別傻了,北面是渝水,而且對方必須跑過四十幾米的開闊灘塗地才能到達水邊。要在如此包圍中奔跑這麽長的距離,絕無可能。

但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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