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相公打了你

阿瑤從歸來居出來便一路奔跑向城門口而去。

此時已接近晌午,春日裏的太陽原本暖洋洋的,可照在一直奔跑着的阿瑤身上卻甚是毒辣,使得她大汗淋漓,筋疲力盡。

出了城門,看着一片空曠的土地,她只覺得心中恐慌更甚,着急的對着這片空曠大喊:“方斌,方斌,你在哪兒啊!”

“方斌,你在哪兒啊!”

“方斌!”

“方斌!”

阿瑤便走邊喊,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杳無人煙之地,再回過頭來看已不見了來時的路,而方斌卻依然沒有找到。

阿瑤覺得自己筋疲力盡,嗓子也喊得沙啞了,她傷心的坐在地上嘤嘤哭泣,嘴裏還不忘碎碎的念着:“方斌,你到底在哪兒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阿瑤,是你嗎?”

阿瑤正自顧自的哭着,如今聽到耳邊傳來虛弱的男聲,仔細一聽竟是方斌的聲音,不禁又來了力氣,蹭的站了起來望向四周:“方斌,你在哪兒?”

“我在這兒。”

阿瑤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不遠處的草叢中赫然躺着一個人,那人的衣服是阿瑤所熟悉的墨色,她高興的奔了過去。

看到方斌虛弱的倒在地上,阿瑤剛剛收住的眼淚又再一次嘩嘩而下:“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方斌看着眼前發絲淩亂,滿臉淚痕髒兮兮的阿瑤心中一暖,伸手拂去她臉上的淚水輕聲安慰:“別害怕,我沒事。”

阿瑤抹了抹眼淚使盡全身的力氣扶他坐起來,看方斌皺着眉頭不免擔憂:“你受傷了嗎,怎麽一個人躺在這兒?”

方斌也并未隐瞞,一臉認真道:“鐘樓的人給我吃了化功散,我如今內力盡失,再做不得殺手,這下我們可以安安靜靜的過自己的日子了。”

阿瑤心疼的望着他,淚珠啪嗒啪嗒的落下,她聽老一輩的人講故事時說過,喝了化功散的人全身疼的如萬千螞蟻在咬,那種感覺簡直生不如死。她沒想到小時候只在故事裏聽到過的事情如今就這麽真真切切的發生在自己眼前。

方斌伸手接過她如線珠的眼淚,将她淩亂的發絲夾在耳後,柔聲安慰:“別擔心,我不疼,我只是如今使不上力,過一會兒就好。”說罷拍了拍身旁的草地示意阿瑤坐下。

阿瑤聽話的坐下來,看他疼的額頭已有汗珠不由心疼地抱怨:“他們怎麽這樣,你不做殺手就要承受這種痛苦。”

方斌笑着拂過她的長發:“這是樓裏的規矩,我的一身武藝本就是他們所教,如今不為他們做事被收回去也是理所應當。何況,我就想這麽做個普通人,和你好好的過日子。”

阿瑤聽到一陣感動,扭頭一臉認真的看着他,眼中霧氣彌漫:“相公,你對我真好。”

方斌第一次聽阿瑤喚自己相公不由得怔住,半晌才回過神來,憐愛的看着她:“相公,這個稱呼真好聽。”

阿瑤卻頓時羞紅了臉,別過頭去看了看天色:“我們回去吧。”

“好。”方斌一臉認真的說着向阿瑤伸出一只手,“我暫時使不上力,你先扶我起來。”

阿瑤聽話的伸手扶他,卻一不留神被他壓倒在地,還未反應過來唇上便已落下輕柔的一吻。

感受到他渾身壓下來的重量,阿瑤羞惱的瞪着他,本能的就要伸手推開他,卻見他如今努力壓抑着疼痛,便只得紅着臉別過頭去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方斌戲虐的笑望着羞澀中越發顯得可愛的阿瑤:“現在有力氣了,我們回去吧。”

回到家裏,阿瑤本欲讓方斌去床上躺着,不想他卻直接拒絕:“這點小小的疼痛豈會值得讓我躺着。”

方斌雖說的一臉平淡,卻讓阿瑤聽得心裏塞塞的,化功散有噬骨之痛他都不放在心上,那平日裏所受的傷又該有多疼?阿瑤想着想着竟紅了眼眶。

方斌徑自走到桌邊将食盒裏的飯菜取出,又去拿了碗筷,回來後見阿瑤眼眶紅腫有些奇怪,忙上去詢問:“怎麽哭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阿瑤連忙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笑道:“沒什麽,不過是想起來一些事情,我們吃飯吧。”

方斌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同阿瑤一起坐下吃飯。

方斌向來不是個多話的,一直沉默着吃飯,而阿瑤卻閑不下來,以前她覺得方斌給人的感覺怕怕的自然不敢多言,但如今卻和以往不同了,便受不了這凝重的氛圍。

“你受了傷,等會兒我去藥鋪給你買些補藥回來,壘砌的竈火想來也能用了。”

方斌怔了一下:“不必,我從沒用過那種東西,放心吧,我沒事。”

“但喝藥總歸好的快些嘛。”阿瑤仍不打算放棄。

方斌沒有回她,只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在她碗中:“吃飯吧。”

“哦。”阿瑤有些沒勁的應了一聲,再接不上什麽話,只得低頭規規矩矩開始吃飯。

二人吃了飯方斌收拾了碗筷就要拿去刷,阿瑤連忙搶過:“你如今有傷,還是我來吧。”

方斌拿着碗的手沒有松:“我不過是沒了內力,又不是幹不得活,放心吧,養活你的能力我還是有的。”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知道你心疼我,但我們這小門小戶的哪裏就那麽嬌貴了,今後我們過日子我還是要幹活不是。你如今這樣,倒叫我心裏不好受了。”

阿瑤這麽一說方斌無奈的嘆息一聲将碗筷遞給她:“如此也好,我正好出去買些鍋碗瓢盆回來,明日便可以自己做飯了。”

阿瑤點了點頭囑咐道:“是該買些做飯的用具回來,那你早去早回。”

方斌應了聲轉身出了大門。

阿瑤洗了碗閑來無事,仍思索着方斌身上的傷,便決定去藥鋪裏買些藥回來。雖然方斌說了不讓買,但她若買回來了,他到時自然也就喝下了。

這麽一想阿瑤忙從屋裏取來了自己放銀兩的小荷包,阿瑤嫁給方斌的時候身上一文錢都沒帶,這荷包還是臨上轎前姚琪偷偷塞給自己的呢。裏面的錢雖然不多,但給方斌買藥想來應是夠了。

阿瑤買了藥回來才發現這家中竟連個熬藥的砂鍋都沒有,無奈只得前往隔壁的王大嬸家裏去借。

阿瑤在王大嬸門前敲了幾下便有個五六歲的小孩來開門,那小孩皮膚有些黝黑,但那雙眼睛卻顯得晶亮有神,見了阿瑤仰着小腦袋看着,閃亮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姐姐真漂亮。”

“你個沒大沒小的,該叫嬸嬸。”阿瑤還未接話耳邊便已傳來王大嬸的聲音,對阿瑤還算熱情,“方家小娘子來了,快請進來吧。”

阿瑤聞聲走進去,見王大嬸已出了無門來迎接,便道:“大嬸,我來想借你家熬藥的砂鍋用一用,不知是否方便。”

“有,這怎能沒有你,娘子若用只管拿去便是了。”王大嬸說着對身邊的小孩吩咐,“虎子,去竈房把熬藥的砂鍋拿來給你方家嬸子。”

虎子應了聲飛快的跑入竈房拿了砂鍋出來,阿瑤見了一喜:“倒是個勤快的娃娃,是大嬸的孫子?”

王大嬸點了點頭笑說:“兒子兒媳在上京城做些小本兒生意,因為忙不過來前些日子剛把這小東西帶回來,我年紀大了,身邊有就這麽個小東西陪着也不寂寞。”

阿瑤笑了笑,還沒再說什麽王大嬸已走上前來拉住她,一臉神秘的樣子:“娘子熬藥做什麽,可是那方相公打了你?傷的嚴重嗎,讓大嬸我看看。”

王大嬸說着就要去扒阿瑤身上的衣服,阿瑤吓得後退了一步連連解釋:“大嬸胡說什麽呢,我不過是喝些尋常的風寒藥罷了。”阿瑤沒告訴王大嬸實情,畢竟方斌的事情不好解釋。

王大嬸不信的撇撇嘴:“娘子又在騙我,我聽聞今日娘子衣冠不整的從家裏跑了出來,定是方相公打了你這才受不了逃出來的吧。”

“沒有的事,我當時只是……只是有些急事太過着急罷了。”阿瑤思慮着回答,但這樣子看着王大嬸眼中卻成了在為方斌掩飾,不由啧啧兩聲,“娘子也真是膽小,如今我這裏又沒有外人,娘子若有委屈只管大膽的說了便是,何苦遮遮掩掩的。你今日發了瘋地從家裏逃出來,許多街坊鄰居可都是瞧見了的,方斌這個人大家都清楚,誰會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我家相公不是壞人,還望大嬸不要和街坊鄰居們亂說,他對我很好的。”阿瑤看王大嬸壓根兒不信自己,一時也着急了,她現在真的不希望有人冤枉方斌。

“罷了,瞧你一臉害怕的我也不逼你了,左右我們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你瞧你手腕上的傷還未好呢。快回去煎藥去吧,有傷可不能拖着。”王大嬸看似真摯的道。

阿瑤看自己也解釋不清,便只得放棄,對着王大嬸說了些感謝的話提着砂鍋便回了自己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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