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捉賊捉贓
“這……行吧,奴婢一會兒就去。”常嬷嬷猶豫了一下,到底是不敢太過駁了主子的意思。
等到了晚膳的時候,一桌子辣菜,嗆得常嬷嬷和伺候的凝琴凝畫眼淚都要出來了。
偏松格裏一點事兒都沒有,小嘴兒巴巴吃得歡快,就在她吃到朱唇都有些紅腫時,門外突然傳來請安的動靜。
松格裏捏緊了手中的筷子,低垂的眼簾下是比冬雪還寒冷三分的神色。
雖說已經釋懷,可是那個男人,她這輩子都沒打算再跟他好好過日子,當好自己的四福晉就是了,抓不住她的錯處,那個規矩的男人也不會怎麽着她,清朝可還沒出過和離的福晉!
想到那個男人一本正經,日常嚴肅冷着臉的樣子她就想嗤笑,後世是怎麽說他的呢?
所謂的禮不可廢被稱作冷酷無情,嚴酷自私,所謂的嫉惡如仇被稱作刻薄寡恩,善惡不分,她倒是覺得形容得挺貼切。
等四爺進來門,下人們都跪地給他請安,松格裏裝作不方便,扶着大肚子磨磨蹭蹭的站起身來,她拿一條羊腿賭這個男人等不及她行禮就要發作,果不其然——
“你說青天白日的你鬧将什麽?李氏不過是想吃點酸的,你就懲罰自己的丫頭給她顏色看,還有沒有點福晉的氣度?”胤禛嚴肅着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冷聲問道,眼神中跟以往的不耐煩有些不同,帶着點沉穩和深思,還透露出深深的厭惡。
跪着的奴才們心頭一緊,不免忐忑起來,常嬷嬷低着頭,眼神中只有恨毒和不屑,不安分的狐媚子又鬧妖!
“給爺請安。”松格裏漫不經心的站起身,随意行了個禮,臉上一點兒緊張和擔憂都無。
“爺這話臣妾不懂,李氏想用什麽自己去膳房點就是了,臣妾還能攔着不成?她想吃什麽,臣妾為什麽要罰自己的丫頭?再有,臣妾院子裏有沒有丫頭受罰,李氏是怎麽知道的呢?臣妾倒不知這正院裏頭,誰想知道點什麽随便就能知道。”
“你自己管不好正院,倒是怪別人能知道消息,你這福晉就是這麽當的?”胤禛被松格裏堵了一下,眼神中厭惡更重,渾身都開始冒冷氣,一屋子奴才都噤若寒蟬。
“爺說的是,要是李氏沒派人打探,那就是臣妾院子裏的丫頭巴巴湊上去禀告給李氏的,那臣妾還真得管一管這正院了。常嬷嬷,你去把凝書叫過來。”松格裏唇角帶笑地點點頭,神色自若的吩咐完,坐下繼續開吃。
“爺還在這兒站着,你就這般目中無人,女訓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不成?”被松格裏目中無人的态度氣到,胤禛冷聲呵斥。
果然這個女人就是個嚣張跋扈的,自己以前竟然還想着給她幾分顏面……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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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臣妾惶恐,倒不知四爺府的孕婦還得餓着肚子等爺吩咐才能吃東西?”松格裏低着修長脖頸兒輕松溫婉地諷刺,筷子卻不慢,今兒個的羊肉太好吃了!
四爺神色僵了一下,看着松格裏的大肚子,神色緩了一下,到底沒說什麽,後背挺直坐在一旁冷着臉不說話。
凝書神色厭厭地被常嬷嬷帶了進來,凝棋也跟着進來了,臉上是極為精致的妝容,襯着一張小巧動人的臉龐,極為清麗,看到坐在上首玉樹蘭芝的四爺眼神一亮。
“給爺請安,給福晉請安。”凝書跪倒在地上,哽咽着行禮。
“凝書,下午發生了什麽事情,你現在詳細說說。”松格裏這會子功夫已經把紅豔豔地羊肉都吃了個幹淨,還喝了兩碗烏雞湯,舒服的不得了,她一放下碗筷,凝琴她們就上前利索收拾掉。
“回主子的話,奴婢聽常嬷嬷的吩咐下午去膳房點了一盅酸湯筍,等奴婢要拿走的時候,青蓮過來說李格格有孕,就想吃點酸的,給拿走了,等奴婢回來,常嬷嬷大罵了奴婢一頓,罰奴婢不許吃晚飯。”凝書抹着眼淚彙報。
“哦?這麽說酸湯筍是正院兒點的,李格格就那麽給端走了?”松格裏笑了一下,秀麗眉頭微挑,看凝書的眼神裏帶着玩味。
這件事兒她記得,上一輩子她沒吃到酸湯筍,生了悶氣,又被四爺一頓訓斥,動了胎氣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緊跟着過年又是半個月需要到宮裏赴宴。
元宵節那天她突然身下出血,大過年的直叫萬歲爺覺得晦氣不喜,德妃也因此冷待了她許久。
後來她才知道,這凝書……是李氏早就收買了的,在李氏成為側福晉以後還明目張膽的把凝書要走,氣得她好幾天心口疼,質問這個男人,卻只說讓她捉賊捉贓。
現在想來,她也不能理解當初自己如何想的,在烏拉那拉府稱王稱霸了十二年,怎麽就能窩囊了一輩子呢?
這回嘛……不用李氏要,自個兒成全她,也好叫這個男人看看什麽叫贓。
“回主子的話,您先前一再交代說,不讓正院裏奴才跟其他處奴才起沖突,奴婢想着這有身孕想吃些什麽就得吃到嘴裏也是有的,所以奴婢就沒堅持。”凝書委屈的分辨。
“你倒是挺會體恤人,聽你這意思,常嬷嬷罵不得你?罰不得你?”松格裏輕聲笑了一下,一語雙關,凝書身子抖了抖,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奴婢都是聽主子的,常嬷嬷管教奴婢們,奴婢沒有怨言,可是……常嬷嬷也不能憑空作踐奴婢吧?”凝書哭得更厲害,她知道主子一向看不得她們哭,只要是哭得厲害了,有什麽做不好的,最後也都輕輕放過。
“福晉要是不會管教奴才,爺可以代勞。”胤禛冷着臉看了眼常嬷嬷,他最看不得那些刁奴仗着身份作踐下人。
“臣妾的奴才,臣妾自會管教。”松格裏擡眼看了眼蠢蠢欲動的蘇培盛,做了九年皇後的氣場一下子鋪展開來,讓蘇培盛差點兒沒一下子跪在地上。
“莫不是爺這會子等不及臣妾問清楚,要幫着別人作踐臣妾?”松格裏清秀的臉上帶着別樣的肆意,氣勢比四爺還強,一時間倒是震住了他。
“李福海,你去膳房把劉總管叫過來!”松格裏只瞥了四爺一眼,懶得繼續看他,對着自己的大太監吩咐,李福海趕緊打個千兒利索地出門。
“今兒個院子裏頭,有誰出去過?”松格裏漫不經心看着凝書輕聲問。
“……回……回主子的話,奴婢出去過,奴婢實在是委屈,又不敢叫常嬷嬷看見奴婢哭,所以……”凝書繼續淌着眼淚磕磕巴巴道。
“所以你去找了李格格,告訴她你被罰了?”松格裏挑着眉頭笑着問。
四爺英挺的眉頭皺起來,這女人到底要做什麽?
“奴婢沒有!奴婢怎麽敢呢!”凝書一驚,瞪着眼睛高聲叫嚷起來。
“噓…吵得我腦仁疼,有理不在聲兒高,你莫着急。”松格裏揉着太陽穴懶洋洋道,凝書抖了一下不敢再出聲,只能不停地抹着眼淚。
進來後就躲在一旁的凝棋偷偷打量着臉色鐵青的四爺,那清晰英俊的面容讓人緋紅了兩頰,她只盼望四爺能擡頭看她一眼。
凝琴有些擔憂地看着凝書,她們四個都是一起長大的,今兒個怕是凝書不好過去,凝畫神色嚴肅,冷冷看了凝書一眼,又瞟了下眼神帶着鈎子的凝棋,眼神嘲諷,低着頭不說話。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後院膳房劉總管到了。
“給爺請安,給福晉請安。”胖乎乎的劉總管一看府裏兩位大主子都在,顫着一身肥肉趕緊跪地請安。
“劉總管,我有些事兒想要問你,你照實說就是,若是有半分虛假被查出來,那這府裏你也別待了,直接回內務府去。”松格裏端得一派溫和對着劉總管說,眼看着劉總管肉乎乎的脖子一縮。
這個劉總管她再熟悉不過,最是會見風轉舵的,今年已經是四十有六,若因弄虛作假被退回內務府,可就再也分不到好地方了,別說養老,活下去都是個問題。
“奴才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劉總管猛地磕了個頭,一臉嚴肅的保證。
實際上他對福晉要問什麽門兒清,畢竟下午發生的事兒,他也有些摸不着四六,怕是有些奴才心大了。
他們在膳房伺候的奴才,也不需要去取悅主子,只要保證膳房的一畝三分地兒不被人左右出了岔子,巴結不巴結的也就是賞多賞少的問題。
福晉是四阿哥的正妻,四阿哥又是出了名兒的規矩人,總不至于寵妾滅妻,他何苦為一個受寵的格格得罪主子。
上輩子是沒有這一茬,要是有,劉總管估計也會實話實說。
“今兒個下午凝書去取酸湯筍的時候,發生了什麽?”松格裏清楚這奴才的秉性,好整以暇地問。
“回福晉的話,五更天常嬷嬷就把鮮筍送到膳房,叮囑了要做酸筍湯,這大冷的天兒鮮筍可是個稀罕物,奴才眼珠子都不轉的盯着呢。下午申時剛過凝書姑娘到膳房取酸湯筍,這個時候青蓮姑娘也來了,跟凝書姑娘倒是……親香的緊,青蓮姑娘只說了句李格格想吃酸的,凝書姑娘就把酸湯筍亮了景兒(相),讓青蓮姑娘取走了。”劉總管麻溜地彙報了出來。
凝書臉色都白了:“劉總管,您怎麽能胡說八道呢?奴婢怎麽可能……”
“你住嘴!吃裏爬外的賤婢,這麽多年主子對你不夠好麽?”常嬷嬷氣壞了,上前一步橫眉豎目地斥喝。
“劉總管,可有人能為你作證?”松格裏制止了要上去打人的常嬷嬷,繼續笑着問,這劉總管還真是個妙人。
這會子四爺的臉色已經很不好了,他并不覺得李氏有錯,可是這個丫頭也不是個好的,挑撥福晉跟李氏的關系,背叛主子,這是他最讨厭的事情。
“回福晉的話,整個膳房的奴才都看着了,可是沒口子的稱贊福晉會教導下人,疼愛府裏頭女眷呢。”劉總管谄媚地笑着說,凝書聽完只覺得眼前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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