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拘禁(二更)

等四爺收到京城來的家書時, 他們已經到了蘇州。

不知太子究竟有沒有聽進他的勸說, 學子們對于太子的追捧還是聲勢越發浩大起來。

就連四爺這裏也收到了不少的文章, 只是他一張紙都沒打開過,直接命人送去了曹家,康熙行宮裏頭。

看完家書後, 連日表情都不算太好的四爺,難得露出了笑容來, 讓伺候的奴才看着, 感覺這下個不停的小雨都沒那麽煩人了。

“蘇培盛,傳爺的話, 跟過來的奴才,都賞三個月月例,別院裏伺候的奴才也都賞一個月月例, 派人去給萬歲爺傳喜訊。”四爺臉上挂着舒展的笑容吩咐。

“喳,奴才恭喜爺再次喜得嫡子!”蘇培盛讨巧的笑着回答, 趕忙對着身旁的小太監示意, 讓他出去辦事兒。

剛剛在帶人進來彙報的時候, 蘇培盛已經得知,福晉于三月二十六日生下了府裏的三阿哥,也是嫡次子, 母子均安。

“就你會說話,去,給爺拿酒來,爺要喝一杯。”四爺斜睨了蘇培盛一眼, 眸子裏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這廂四爺喜不自勝,松格裏卻頭疼得很。

“額娘,說好的妹妹呢?”弘晖癟着嘴,跟松格裏如出一轍的眼睛可憐巴巴看着她。

“……問你阿瑪去,我怎麽知道。”松格裏翻個白眼,她可是從後世得知,這生男生女也不是女人說了算啊。

只是這話沒法跟弘晖說,只能敷衍了過去。

“額娘,弟弟怎麽這麽醜呢?”弘晖繼續癟着嘴,難受的不得了。

他本以為自己的妹妹,肯定是要比兔叽和狗狗要可愛的,因為對府裏孩子的小時候沒什麽印象,他一直深信不疑。

可紅通通皺巴巴的弟弟,讓他頭一次覺得辣眼睛辣到懷疑人生。

這……哪裏能跟兔叽和狗狗比了?

“……問你阿瑪去,我怎麽知道。”松格裏閉着眼睛,不想看這個蠢兒子。

“額娘,那弟弟什麽時候能陪我玩兒呢?”弘晖繼續锲而不舍的問。

“兩三年以後吧……”松格裏也不能肯定,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是小兒子陪弘晖玩兒,還是弘晖被小兒子纏住了。

“還要這麽久啊……那弟弟不會搶弘晖的魚丸子吧?”弘晖一聽更加失望了,差點沒哇一聲哭出來。

李姑姑說的都是騙人的!等李姑姑回來,他一定要三天……不,五天不跟他玩了!

即便學堂裏多了個弘昀,可先生也沒對他放過一次水。

本來弘晖想着實在不行,讓親弟弟頂上試試看,還要等兩三年……那時候,他也不需要弟弟了吧?

“你哪兒來的那麽多問題啊?”松格裏無奈,輕輕拍了弘晖腦門兒一下。

“嗚嗚嗚……額娘都不愛弘晖了。”弘晖捂着腦門,假裝大哭,實際上也心情不怎麽地,眼眶有點泛紅。

若是個妹妹便罷了,是個跟他一樣有小丁丁的弟弟,這讓他有種莫名的危機感,總覺得額娘有了弟弟……就不會再那麽愛他了。

“嗯,額娘不愛弘晖。”松格裏點點頭,看着弘晖聞言眼淚都掉下來了,才悠悠道:

“額娘最愛的是滾滾,因為滾滾是額娘喂大的,會陪額娘午睡,會給額娘端茶倒水,會給額娘捶背,還會陪額娘出去玩兒,弘晖只會板着臉讓額娘不要這樣,不要那樣,連親一下都不行。”

弘晖聽着松格裏的話,眼淚雖然還沒止住,可臉一下子紅了起來,他猛地站起身,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耳朵尖兒都紅了。

“哦,對了,滾滾會在額娘懷裏撒嬌,會發脾氣,弘晖只會端正站着,都七歲了還哭鼻子,嗯,額娘還是最愛滾滾了。”松格裏看着弘晖羞囧的樣子,又慢條斯理加了一錘子。

“額娘!弘晖也很乖。”弘晖心裏頭有種說不出的暖漲感,他不知道為什麽開心的不得了,立馬趴在床上,拉着松格裏的手,把臉埋在被子裏囔囔着。

過了會兒,他才從被子裏把通紅的胖臉露了出來,歪着看松格裏:

“弘晖,也可以讓額娘親的。”說完他連脖子都羞紅了。

“嗯,那額娘就最愛滾滾,第二愛弘晖好了,好不好?”松格裏笑了笑,低頭在弘晖腦門上親了一下,捏着他更加害羞的臉蛋兒打趣道。

“嗯,也要愛弟弟。”弘晖害羞了一會兒,就放松下來,懶懶趴在床畔,用初顯清亮的聲音道。

他心中的難過和彷徨都消失殆盡,反正滾滾和弘晖都是他,他已經不是四五歲的孩子了,他懂事。

“可是額娘愛滾滾和弘晖多一些,有些對不起弟弟呢,不如滾滾和弘晖跟額娘一起愛弟弟?”松格裏柔和的看着難得撒嬌的弘晖。

“嗯!”弘晖很認真的重重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麽似的。

“還要愛阿瑪!”他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怎麽能把阿瑪給忘了呢。

“那弘晖記得跟阿瑪說,別害羞哦。”松格裏唇角笑容不變,只眼神淡了幾分,話還是溫柔的很。

“嗯嗯!”弘晖再次認真的點頭,盡管真的很羞恥,可是額娘說的都是對的,他一定會跟阿瑪說的……吧?

待弘晖樂呵呵的去午睡後,松格裏面上才露出了幾分疲倦。

“弘晖去午睡了?”松格裏的額娘覺羅氏陪松格裏坐月子,她剛剛進門,正好看到弘晖雀躍的進了東廂房,笑着問。

“嗯,他這陣子實在是問題太多了些,都快把我問傻了。”松格裏對着覺羅氏還是小女孩子的性子,撒着嬌道。

“小孩子都這樣,你小的時候可比弘晖難伺候多了,我就多照看了你四弟幾分,你恨不能把我院子門給踹壞了。”覺羅氏笑着先看了床畔的三阿哥一眼,調侃松格裏道。

“所以我才能這麽理解弘晖的心思,把他哄得如此高興啊!”松格裏半點不覺羞恥,洋洋自得的很。

“這倒是,你這張嘴若是想哄誰,真是能把人哄的找不着北。”覺羅氏笑着搖了搖頭,然後臉色略遲疑了下。

“你說,你明明也不是冷清的性子,怎麽我瞧着,四爺那裏……”

“額娘,這您就別管了,日子都是我自個兒過的,冷暖自知,我心裏有數。”松格裏淡淡笑着打斷了覺羅氏的話。

覺羅氏見松格裏不願意她多說,也就止住了話頭,說起了別的:

“等三阿哥滿月的時候,萬歲爺就該回來了,到時候得大辦吧?”

“小孩子福薄,再有我怕弘晖多想,所以滿月和百日就算了,府裏頭熱鬧熱鬧就成,等周歲再大辦也來得及。”松格裏搖搖頭。

若是她記得沒錯,這次萬歲爺南巡回來後,朝堂上可是動蕩不安了許久,人人都恨不能夾着尾巴過日子,大辦宴席什麽的,沒的光招了人眼,落不了好。

“也是,不過就是委屈咱們三阿哥了。”覺羅氏也不多說。

本來讓她最擔心的閨女,眼看着在郡王府裏頭說一不二,連嫡子都生了兩個,也算是穩當,她沒什麽可擔憂的。

至于四爺和松格裏的關系……就她生的這個倔種,她管不來也懶得管,只要這姑奶奶自己過得好,烏拉那拉府滿府上下就沒別的念想了。

********

太子在江南的時候,雖因着四爺的話有所警惕,可那些狂熱的追捧,到底是叫他飄起來了些。

這樣的飄飄欲仙,等回到京城後,被康熙雷厲風行狠狠拍回了地面上,摔得他頭昏眼花,後悔不跌。

康熙四十二年五月,索額圖因“議論國事,結黨妄行”罪,被康熙帝拘禁宗人府,沒幾天就死于幽禁之地。

這讓朝野內外人人自危,尤其是索額圖陣營的官員們,一個個上門求見太子,卻發現,連毓慶宮的門都進不去。

康熙譜一回京,就勒令太子在毓慶宮內反省,不得外出。

就連明珠等人,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舅父,這索額圖倒下,是好事兒,您怎麽……”直郡王看着好像蒼老了些的明珠,有些不明白的問。

“唉……鬥了一輩子了,臨了臨了不得善終,我能位極人臣,不過是萬歲爺玩兒的一手平衡罷了,眼下索額圖一去,太子勢弱,我等……也未必能安枕吶。”明珠嘆着氣,語氣頗有幾分蕭索。

已年近七十的明珠,有了幾分英雄遲暮的悲意。

但他也沒多說什麽,與直郡王秘密談話後的第二次大朝過後,就上了折子請求致仕,被康熙直接駁回了。

連着三次上折子被駁回後,明珠就懂了,萬歲爺這是不許他退,不允許因為他,讓天下人覺得皇上有兔死狗烹之嫌疑。

大病一場過後,明珠再次站在了朝堂上,只是再不曾像過去一般激進,甚至連直郡王一脈的大臣們,都不再頻繁相見,倒是讓康熙更滿意了幾分。

四爺眼下是顧不上這些的,能做的,該不該做的,他都盡力了。

太子确實是有為君之才能,可他也有個致命的缺點——不夠穩重,不然也不會被兩次廢黜。

他回府後,先是處理了這幾個月來積攢下來的事情,接着又帶粘杆處衆人去了趟莊子上,檢驗他們這幾個月的成果。

至于前來拜訪的人,一律閉門謝客,半點都沒沾手。

反正他戶部的差事,早就被八阿哥接手了過去,他沒什麽公務在身,也就無所謂跟朝中大臣來往。

等一切都安置妥當了,四爺才帶着越發穩重深邃的模樣,進了正院。

這一次,沒人攔下他,讓四爺很是松了一口氣。

福晉剛剛出了月子,身上還有幾分豐腴,比他走前更顯動人了些。

四爺眼神暗了暗,卻沒多做什麽,只叫過奶娘看了看三阿哥。

他已經記不得弘時的樣子了,可看着這個占了弘時排序的兒子,他心裏還是有些五味雜陳。

其實那也是個好孩子,應該是骨子裏頭最像他的一個,脾氣急躁,有點自私卻還帶着幾分純良。

可對弘時跟弘歷,因為一些政治原因,他到底是偏頗了。

想到這裏,他擡頭跟松格裏對視一眼,看着松格裏眸中有種只有二人才懂的了然,還有幾分不以為然。

他不太明白福晉在想什麽,但是難得他也不想問,或者說……不敢問。

“這陣子外面有些亂,三阿哥的滿月和百日,估計都得委屈些了,等周歲爺一定給他大辦。”四爺對着松格裏溫和道,也沒指望着她能給自己好臉色看。

“爺的想法倒是跟臣妾不謀而合,太過隆重了,不一定是三阿哥的福氣,臣妾都懂。”松格裏臉上帶着微笑,很是平和的回答四爺。

四爺有點驚訝,又有幾分激動。

福晉……這是原諒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弘晖:阿瑪,我和弟弟都愛你。

四爺:嗯……那你額娘呢?

弘晖:我和弟弟當然更愛額娘啊,阿瑪你放心吧,我們肯定會一輩子都愛額娘的!

四爺:不是……我不是這意思。

松格裏:呵呵……夢這種東西,做多了容易腦子進水,爺不如多吃點核桃。

四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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