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2)

他們約在家裏。

顏雨坐上車，她轉頭看向窗外。

夜色濃厚，籠罩這個城市。

車上放着不知名的音樂，歌手唱的聲嘶力竭。

顏雨的手插進頭發裏，深呼吸。

在清河她對陳铮有感覺，那能理解。

在b市，顏雨怎麽都沒想到，他們會再接觸。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打在玻璃上，眼淚似的。

顏雨擡起下巴，抿緊了嘴唇。

她和陳铮在一起，沒有任何的理由。

出租車停下。

“十五塊。”

顏雨給了錢，推開車門下去。

雨下的不大，冒着雨飛快走到門洞處。

剛站定，擡頭就看到一個身影，顏雨微微眯了眼睛。

聲控燈暗了下去，她咳嗽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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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重新亮了起來，沈峰把煙頭扔進垃圾桶裏，走過去按電梯。

顏雨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電梯間裏只有他們兩個。

顏雨取出一根煙銜在嘴唇上，偏頭點燃，深吸煙霧。

“你也在皇家？”

“嗯。”

顏雨把火機扔回包裏。

電梯下來，她走了進去。

沈峰按了樓層，“我媽給我打電話，你給她打電話了？”

“嗯。”

顏雨蹙眉，“我的事別告訴我媽。”

電梯門阖上，顏雨靠在電梯牆壁上，垂下眼：“我有分寸。”

“你有個屁的分寸！”沈峰的火氣一下子就爆發了，“我再不告訴你媽，你就徹底毀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顏雨笑了笑，吐出煙圈，“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你知道？你明知道陳铮是什麽人，你還和他好？你爸爸在天有靈，願意看到你這樣堕落？”

電梯叮的一聲停下，顏雨走了出去，斂起笑：“沈峰，別提我爸。”

“你看看你活成什麽樣了！”

顏雨咬着上嘴唇，停下腳步。

手指上的煙霧缭繞。

半響後，她轉身看過來，嗤笑出聲，“除了這些，還有什麽話要說？”

沈峰面色非常難看，他的喉結滑動。

好長時間，他說道，“不管你是因為什麽目的和陳铮好，斷了，現在。”

顏雨轉身就走，煙頭掐滅扔進垃圾桶裏：“吃晚飯了麽？”

“我和你說正事！你別轉移話題。”

“我和誰好，和誰在一起。”顏雨拿出鑰匙開門，“哥，你管那麽多幹什麽？”

沈峰一口氣卡在喉嚨裏，顏雨進門，“進來說話。”

沈峰走進去，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根煙。

顏雨看了眼走廊，才關上門。

走過來，取了一瓶紅酒和兩個杯子走到沈峰對面坐下。

放下拐杖，她倒了兩杯酒。

“我和陳铮沒到哪一步，別太激動，問你個事兒。”

沈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擡頭，“說吧。”

“你們警局安插進去的卧底，你知道多少？”

沈峰一頓，眸光沉了下去。

“別想太多，随便聊聊。”

沈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完，看着顏雨的眼睛，“他對你說什麽了？”

“什麽也沒說。”顏雨靠在沙發上，抿了一口紅酒，“陳铮救過我幾次，哎對了，如果你要查動作輕一點。這種事，一個不小心就要命了，你比我更清楚。”

沈峰蹙眉，若有所思。

“我想接近潘亮。”

沈峰猛的擡頭：“誰允許你去的？”

“查不到東西，我立刻就撤。”顏雨自顧自說道，“我不會把命丢了。”

“你們主任就是胡來！”

“最近一段時間，我們先不要見面了。”

沈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你是不是愛上陳铮了？”

顏雨一怔，随即笑出了聲，站起來拍了下沈峰的肩膀，“沈大哥，找個女朋友吧，臨時搭夥也行，你別憋出毛病了。”

沈峰氣不打一處來。

“晚上住這裏？還是回局裏？”

沈峰看着顏雨的脊背，“回局裏。”

“那我去洗澡了，陳铮這個事兒你當不知道就成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他如果是壞人，你要槍斃他我幫你遞子彈。哎對了，查的時候小心着點。”

沈峰放下酒杯站起來。

顏雨拿着浴巾進了浴室：“打車去吧，喝酒就別開車了。”

沈峰的話咽了下去。

浴室門關上，他露出個苦笑，轉身大步就走。

第二天，顏雨就收拾東西搬回了自己的住處。

她的腿需要做康複訓練。

第二周五，她和潘亮對上了眼。

去洗手間的路上，潘亮視線落到她身上。

四目相對，顏雨收回視線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從玻璃的反光看到潘亮看了一會兒才收回視線。

訓練結束，顏雨換好衣服，陳铮電話打了過來。

顏雨一頓，倒是非常意外。

陳铮竟然會在現在打電話給她。

接通。

陳铮低沉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下樓。”

顏雨立刻警惕起來，陳铮知道她在什麽地方。

“怎麽？來接我？”

“接你，要我上去？”

顏雨看到潘亮走了出來，收回視線，腦筋轉的飛快。

“行。”

顏雨挂斷電話，潘亮走了過來，今天他沒有女人陪同，是一個人過來的。

“一個人？”

顏雨看了他一眼，目光警惕。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潘亮笑的時候，眼部紋路很深。

顏雨确實漂亮。

在這個康複中心能見到這麽漂亮的女孩，非常意外。

她的漂亮很獨特。

“你好。”顏雨點點頭。

“你好。”潘亮還要說什麽，身後的門被推開，陳铮走了進來。

“小雨。”

顏雨招招手，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

潘亮一怔指了指顏雨，又指陳铮，“哎？這？”

陳铮走過來接過顏雨的包，“我女朋友小雨。潘老板，你也在這裏？巧啊。”

陳铮是周建榮的人，潘亮暫時确實得罪不起。

“既然遇到了，晚上一起吃個飯。”

“成。”

陳铮一手握着顏雨，另一手拎着她的包走出了康複中心。

上車，潘亮的車走在前面。

陳铮回頭看了一眼，啓動車子。

“潘亮很好色。”

他目光看着前方，手指握着方向盤。

“我知道。”

陳铮看她。

“美人計。”

陳铮：“……”

顏雨說道，“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這比在清河危險，你就是胡來。”

顏雨打開平板電腦翻出一條新聞，給陳铮看。

“清河的拐賣案專題。”

看完之後，顏雨迅速關掉頁面删除歷史記錄，平板裝回包裏。

“警察有警察辦案的那一套，我們記者有記者的辦法。不是胡來，我們也經過周密的計劃。”

陳铮的身份，顏雨依舊是沒摸清。

“一步錯，死的不單單是你一個人，想清楚了。”

搭上陳铮這條線。

顏雨和陳铮就綁定了。

這對他們來說都是冒險。

顏雨往潘亮手裏塞，這事兒，他站出去是違反紀律。

不管，那是顏雨。

“晚上去我家。”

陳铮打着方向，沒看她，“還住在沈峰那裏？”

“我家。”

陳铮低笑，嗓音沉啞，“你的腿什麽時候能好？”

“還要一段時間吧。”

顏雨沉了眸子。

晚飯是在一家粵菜館，潘亮還帶着一個女人。

顏雨觀察着潘亮這個人，低頭吃飯，她很少話。

飯罷。

潘亮提議去皇家玩。

他們去的是五樓包廂。

潘亮又叫了幾個小姐，顏雨不太喜歡這個場面，喝了兩杯酒就起身出去。

陳铮看了她一眼，拿起酒杯靠在沙發上。

在清河，敵人在明，看的見，摸得着。

可現在，這霧越來越濃。

他們一點一點摸，小心翼翼的走。稍有不慎，就會踩雷把自己炸死。

洗手間在走廊的盡頭。

走廊上有音樂，到了洗手間才安靜下來。

“不聽話交給徐經理。”

打電話的聲音，顏雨擡頭。

“調教好了，再讓她出去接客。”

顏雨打開門走出來，一個穿着低胸裙子的女人一邊抽煙一邊打電話。

視線落到顏雨身上，一撩就收了回去。

顏雨走過去洗手，擦幹才走出去。

回去的路上見到一個包間門打開，裏面有女人的哭聲傳出來。

顏雨腳步停下。

☆、46.第 46 章

顏雨回頭，剛剛打電話的那個女人。

“這是哪個房間？”

“你是哪個房間的？”

“出來的時候忘記看了，我以為是這間。”顏雨拿出手機，撥通了陳铮的電話，很快那邊就接通。“我們在哪個房間？我走錯了。”

“我去接你？”

“我自己過去。”

他報了房間號，顏雨挂斷電話。

“我是這邊的樓層經理，要不我送你過去吧。”

顏雨視線從她身上掠過，笑道，“謝謝，麻煩你了。”

剛到房間門口就看到站在門口抽煙的陳铮，他擡頭看到顏雨就掐滅了煙頭。

“謝謝你了。”顏雨對女經理說道。

“不客氣，有什麽需要叫我就行。”

陳铮看了顏雨一眼，“迷糊。”

顏雨不好意思的笑笑，撓撓耳朵。

“這邊房間都差不多，走錯也是在所難免。”女經理替顏雨開脫。

陳铮推門進去。

房間裏潘亮一手摟一個女人在唱歌，他的女朋友一臉無奈。

又坐了半個小時，顏雨附耳和陳铮說道，“困了。”

陳铮站起來，“潘總，那我們就先走了。”

“這麽快？”

“來日方長嘛。”陳铮輕笑，“以後有的是時間聚。”

“也是。”

潘亮送陳铮到門口。

車子開出停車場，顏雨呼出一口氣，靠在座位上。

“剛剛看到有人聚衆吸-毒。”

陳铮視線落到了顏雨身上，“所以，那個經理把你送了回來？”

“嗯。”

“小心點。”

剛剛看的那一眼，裏面有很多年輕人，非常年輕。

很多硬毒-品，一旦沾上，一輩子都戒不掉。

深入骨髓，直到器官衰竭，死亡。

顏雨嘆一口氣。

現在通知警察，可能把陳铮也牽扯進去。

“你不應該和我見面的，這一步就走錯了，現在的局面。”顏雨笑了笑，“太危險。”

前面是紅燈，陳铮踩下剎車。

取出一支煙點燃，深吸一口。

他沒有回答。

走出來這一步，無論後面是什麽，他們兩個人綁定了。

夜很沉。

顏雨眯了眼睛，手指一下一下的點着膝蓋。

“地址。”

“什麽？”

“你家地址。”

顏雨報了她家的地址，在小區門口的超市，顏雨：“停下車。”

陳铮停好車，“怎麽？”

“你帶有那什麽嗎？”

“什麽？”

顏雨看着陳铮，揚起嘴角，“小雨傘。”

陳铮一怔，随即笑出了聲。

嗓音沉啞，“誰随身帶那玩意。”

“買。”

陳铮沉沉黑眸落在顏雨身上，幾秒後推開車門下去。

下電梯到走廊，顏雨看了眼走廊盡頭那家，房門緊閉。

兩口子都死了。

據說他們租別人的房子，房子裏死了兩個人，房東也是愁大了，找不到下家。

拿出鑰匙開門。

兩室兩廳，一百多平。

整套房子只是簡單的裝修，客廳空蕩蕩的，沒有電視，只有一套沙發。

牆上很幹淨，沒有任何的裝飾物。

“你的房子？”

“嗯。”

顏雨看他站在門口，說道，“不用換鞋，地板也不幹淨。”

顏雨不是個顧家的人，看得出來。

陳铮關上門，走過來。

“要洗澡麽？”

陳铮一直走到顏雨面前，黑眸沉邃，“這條賊船，上去只有往前走這一條路可選。”

“我知道。”顏雨靠在櫃子上，擡手搭在陳铮的肩膀上。“前段時間，我隔壁死了一對情侶，一個吸-毒死的，一個是被毒-販殺的。”

陳铮蹙眉，面色不是很好看。

“警察只抓到了一只蝦米。”顏雨收回手，推開陳铮，“要喝酒麽？”

“你不能喝酒。”

“管的挺寬。”

顏雨從冰箱裏取出兩罐啤酒，過來扔給陳铮一罐，打開。

哧的一聲，氣泡湧出來。

顏雨沉了表情，仰頭灌下半瓶。

他們都沒說話。

陳铮喝完一瓶啤酒，捏扁扔進垃圾桶裏，指了指浴室，“浴室？”

“嗯。”

“裏面的毛巾可以用麽？”

顏雨笑：“都可以。”

陳铮進了浴室。

顏雨走到卧室站在落地窗前，她得改變計劃了。

皇家看起來不單單和毒-品有關系，還有皮肉生意。

那一聲叫，年紀不大。

現在陳铮和她捆上了，那她不能輕易亂動，不然可能把陳铮的命也帶沒了。

點起一根煙，深吸一口。

不太喜歡現在的局面，束手束腳，她需要更加的謹慎。

片刻後，浴室門打開，随後響起了腳步聲。

顏雨把煙頭按滅。

陳铮從後面把她抱在懷裏，顏雨回身，“我還沒洗——”

陳铮堵住了她的嘴唇，吻的很深。

顏雨回應着他的吻，他剛洗過澡，身上潮濕。

腰間圍着她的浴巾，很小。

顏雨反身把陳铮壓在玻璃上，她的吻向下落在陳铮的喉結上。

浴巾掉在地上。

陳铮一把抱起了顏雨。

顏雨不算個有節操的人。

她對陳铮有好感是事實，可也只是有好感。

事罷，陳铮拂過她臉上的頭發。

“你想過會嫁個什麽樣的人麽？”

顏雨心裏咯噔了一下。

她睜開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半響後笑了笑，“沒想過。”

陳铮枕在手臂上，看着天花板。

他坐過牢，殺過人，什麽事兒都幹過。

把顏雨帶進來，這件事他以前從沒想過，也不會去做。

他就這樣了，随便帶誰進來，就是禍害人。

直到顏雨一身血躺在他的懷裏。

半響，陳铮想了一聲。

摸到床頭的煙盒，取出一支煙點燃。

顏雨睡着了。

翌日，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人了。

起來看到餐桌上扣着兩個碗。

走過去打開，一個裏面是白粥，一個是雞蛋。

顏雨拿了一塊雞蛋填在嘴裏，溫熱。

桌子上有一張紙條。

“雞蛋記得加熱。”

他的字挺漂亮，寫的很硬朗。

不過每一個字都在一定的範圍裏，很有規矩。

顏雨轉身進了洗手間。

吃完飯，沈峰打電話過來。

“沈峰。”

“在哪？”

“家。”

“見個面。”

“地點。”

沈峰說了一個賓館的名字。

顏雨看了看時間，“一個小時後。”

“行，注意安全。”

顏雨的腿雖然好的差不多，但依舊是丢不開拐杖。

一個小時後，顏雨敲響了賓館的門。

開門的是沈峰。

顏雨走了進去，裏面還有兩個人。

顏雨看向沈峰。

“這是我們副局長廖偉。”

顏雨拿過拐杖，朝他點了點頭。

“廖局長。”

“你好。”

顏雨和他握手。

另一個人沈峰沒有介紹。

他們穿着便裝。

因為什麽？

“坐。”

顏雨坐下，沈峰走到門口。

“你在清河的表現，我們也一直清楚，非常敬業的記者。”

顏雨打量他，笑了笑，“您有話直說，我父親也是警察，因公殉職。我很尊重警察這個職業，如果需要我，我定會盡力協助。”

廖偉笑了起來，“确實找你有事。”

顏雨斂起了笑，坐直。

“你說。”

“願不願意做我們的線人？”

顏雨擡起眼。

“我不是一直在配合警察的工作？”

“不，你一直是一個人行動，不受任何組織控制。”

顏雨閉嘴了。

“現在是配合警方的工作，打擊犯罪分子。一切行動要聽從警察安排，不能再擅自行動。”

顏雨一開始打算從底層混進皇家，抓到把柄再查下去，揭穿罪行。

陳铮的出現打破了她的計劃。

沈峰去查陳铮的底細，結果把她帶過來，那根本不用再去猜測了。

陳铮的身份已經明了。

“有什麽好處？”

廖偉一頓。

“開個玩笑。”顏雨說道，“我就問一句，皇家和清河那邊是一家的麽？”

廖偉沉默一會兒，點頭。

“誰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暫時還不能确定。”

“陳铮是自己人麽？”

廖偉蹙眉，随即：“不是。”

顏雨意外了，擰眉，不動聲色的呼出一口氣，“要我怎麽配合？”

“今天這裏的談話屬于絕對機密，洩露出去後果不堪設想，必須做到絕對的保密。不管是誰，絕對不能透露出去。”

“這個保密不了，你會叫我來？”顏雨指了指沈峰，“他還在人民警察的隊伍裏，我能拿他的命開玩笑？”

沈峰把一份文件遞給顏雨，說道，“現在情況比較緊急，這份文件需要簽署，這是章程。”

顏雨看了看文件，不算陌生。

簽下自己的名字。

“要我做什麽？”

“接近陳铮。”

顏雨後脊背發麻，抿了抿嘴唇，看看沈峰又看廖偉。“陳铮不是你們的人？”

廖偉搖頭，顏雨看向沈峰。

她現在腦袋有些亂，必須要确認。

“目前，确認到的身份信息證明，他真不是我們的人。”沈峰說道。

“不可能吧。”顏雨有些懵，咬着手指骨節，在原地走了一圈，擡頭，“也許是別的部門？”

沈峰不知道顏雨給陳铮透露了多少東西。

沈峰只知道顏雨和陳铮是情人關系。

顏雨是記者，陳铮是走私的一個小頭目。

顏雨對陳铮有感情的話，顏雨是完全可以打着感情牌倒戈，投靠陳铮。

顏雨把指頭快咬出血，擰眉。

“暫時找不到任何信息證明他是我們的人。”廖偉說道，“他确實是走私團夥的一個頭目，這個人警察出身。反偵察能力很強，為人謹慎，外人根本接近不了。現在只有你，他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