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初露

姜辛感激的笑笑。

她展顏說了一聲“多謝大伯母”,這才重新站起來。

姜大太太不是滋味歸不是滋味,可看着這樣柔弱的姜辛,也真的生不起氣來。姜辛做小伏低,又溫言軟語,算是給了姜大太太最大的尊敬。

她替姜辛拭了拭汗,關切的道:“快回去歇着吧,我們娘倆兒好好說說話。”

姜辛這才就乖乖回到床榻。

她這次請罪,倒不只是做戲,總有幾分真心實意在裏邊。

姜大太太精明着呢,雖說陪她做了回戲,可她心裏自有打算。

姜辛也沒想着憑這一跪,一請罪,就能讓姜大太太對自己好的和親生女兒似的,将來不再毫不猶豫的把她推向火坑,她只希望不與大伯母結惡就足夠了。

姜大太太本就能說善道,姜辛又有意交好,一來二去,娘倆兒倒也說得熱鬧。

姜大太太臨走前語重心長的道:“二丫頭,你既叫我一聲大伯母,大伯母就不能不勸你兩句,你這性子是該好好改改了。像現在這樣多好,有說有笑的,什麽事別總憋在心裏,你有什麽為難招窄的,只管來找大伯母,大伯母幫不上,不是還有你祖母呢嗎?”

姜大太太到底還是不輕不重的點了姜辛幾句。

姜辛垂了眸子,毫無生氣的模樣,臉上只有感激:道:“大伯母說的都是金玉良言,侄女都記下了。”

姜大太太呵呵笑道:“也就是看你是真心實意的拿我當大伯母敬着,否則這讨人嫌的話,我是萬萬說不出口的。這世道就是如此,你再對人扒心扒肺,也要那人感恩才成,若遇上的是白眼狼,就是把心給她吃了也落不着好。”

姜辛被姜大太太指桑罵槐說成是白眼狼,也還是沒有一點惱怒的意思,她擡起眼,直直的望着姜大太太,柔聲道:“大伯母放心,別的侄女不敢說,可有一點侄女敢保證,我絕對不會是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白眼狼。誰對我好,我便對誰好。”

當然,誰對她不好,她也不會對那人假以辭色就是了。

她是柔弱,可她不再是個糊塗蟲,連誰是真心誰是假意都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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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太太悻悻的道:“那是,那是,怎麽說咱們姜家人可都是出了名的心善,尤其是你爹。你是你爹的閨女,只會和你爹一樣。你能這樣明白,大伯母也就放心了。”

姜大太太幾乎是風一樣就出了姜辛的院子,心中暗罵:“真是見了鬼了,這姜辛病一場倒像換了個人,說話字字帶刺,夾槍帶棒,倒是一點兒也不肯吃虧。”

姜辛病好了,性子也改了的消息,幾乎是一夜就傳遍了姜府。

她們娘倆的存在,對姜家造不成多大影響,不過是多兩張吃飯的嘴,一時衆人雖然驚訝,卻也并沒放在心上,實在是她們母子不足為慮。

姜二太太性子軟懦,但掀不起大風浪,不過是養到老死罷了。至于姜辛,頂多是從公中出一付陪嫁,也分不到姜家遺産。

但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姜家衆人對姜辛的改變并不抱希望,不管是姜大太太,還是姜三太太,都千叮咛,萬囑咐,叫姜家的姑娘們離她遠着些。

萬一再出點兒什麽事,混賴到自己頭上,那可是說都說不清的。

雖說姜辛沒什麽攻擊力,但這麽軟癱癱的一堆泥巴沾在身上,也夠膩歪人的。

姜辛徹底痊愈後,第一時間去向姜老太太請安。

她身着玫紅刻絲褙子,頭上只戴着一枝南珠的珠花,淺施脂粉,瞧上去倒多了一抹鮮活勁,不再像從前那般病病秧秧的灰沉沉的。

路上遇見了大伯母家的四妹妹和六妹妹。姜四姑娘今年十五歲,閨名一個蜜字,當真人如其名,嘴特別甜。姜六姑娘閨名姜饴,今年十三歲。姐妹兩個穿着同色的杏黃褙子,頭上是一模一樣的金玉梅花簪。

兩人皮膚白晰,五官相似,并肩站在一處,就和那枝頭上的迎春花一樣嬌美。

見到姜辛,齊齊止住步子,戒備的四下望了一回,這才上前行禮:“二姐姐。”

姜辛回禮,笑着贊道:“四妹妹和六妹妹真漂亮。”

姜蜜和姜饴面面相觑,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從前都是遠遠見了,她就一副怨尤的面孔,和她搭話,她也愛理不理,只哼一聲就算應了。能從二姐姐口中得到這樣一副溢美之詞,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姜蜜最快回過神,甜甜笑道:“二姐姐病大好了?這氣色可真好,和那初升朝霞似的。”

姜辛下意識的一摸臉頰,道:“是麽,那我就放心了,我還怕臉色蒼白,活像個鬼,沒的把人都吓着了,故此叫如意特特的幫我多塗了一層胭脂。”

姜蜜和姜饴:……

這真的是二姐姐?她不但沒惱沒氣,還接話了?不嫌別人是指桑罵槐,明嘲暗諷了?

姜辛放下手,狐疑的道:“怎麽,我說錯話了?”

姜蜜忙搖頭:“沒有,沒有,二姐姐說笑了,這哪是胭脂的功勞,分明是二姐姐自己美。”

她倒不是故意誇人,而是姜辛一改往日頹廢的面孔,雖然臉色蒼白,身形削瘦,但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有了活分氣兒。

從前她的眼裏都是死氣,就和灰濛濛的天一樣,只有一種顏色,除了怨恨就是怨恨,很難瞧出別的情緒來。

可現在,她的眼底一片清澈,平靜之餘,甚至還有隐隐的溫和。這份平靜、溫和,就如同一縷豔光四射的朝陽,一下子就将她眼底的陰翳驅散的一絲不剩。

沒了暗沉,她就更符合這個年紀的少女,美麗,纖柔、沉靜,溫婉。

自然也就透出別樣的美來。

姜辛不知。

但哪怕只是恭違呢,誰不喜歡?她發自內心的笑起來:“多謝四妹妹,本來我不怎麽美,這會兒也覺得自己美了。”

在章家十年,她學會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判別真情假意。章哲的關心、體貼,姜辛用了十年才辯明真僞,并最終選擇了相信。

現在,面對着姜蜜眼底的感嘆,她相信這是真的。她或許不美,但有改變是必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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