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震驚

被姜辛這麽一問,章哲心下一凜,雖不明白姜辛為何對自己三哥誨莫如深,卻也知道這事兒真是這丫頭的逆鱗,着實是問不得。

算了,不問就不問吧,他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

章哲輕咳了一聲,無事人一般把剛才的話題岔開,和緩的道:“怎麽也要小半年吧,怎麽啦?”

他眼神裏自然而然的就帶了疑惑和關切:如果她有什麽事,他定會援手。

姜辛也不知道他這人是怎麽回事,按說兩人素無交集,他這麽關切做什麽?就算他叫一聲“姜二妹妹”,他又不是她正經的兄長。

可不得不說,姜辛對他的熱心很是受用。

她原本并未指望章哲能回答,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揣着讓他不愉的心思才有此一問,聽他一答,不由微微有些驚訝,就算是游山玩水,也不至于待這麽長時間。

她轉動腦筋,喃喃道:“沒,我是聽舅舅說,這山上有十幾畝的杜鵑花,春暖花開時漫山如火,最是漂亮,可你為着要看風景,便不顧風雪,不顧年節的往這趕……值得嗎?”

燕城離薊州并不遠,坐車幾個時辰就到了,他若騎快馬,也不過一個多時辰,等到春暖花開時再來豈不是好?何必這大年下的跑了來,在這白白的耽擱三四個月?

章哲看她滿眼疑惑,那黑溜溜的眼珠有如上好的墨玉,又仿佛對人并不信任小奶狗的眼珠,濕漉漉的,格外讓人心憐,他輕笑,眼裏露出發自肺腑的溫柔來,道:“不是為了貪看風景。”

那是為了什麽?

姜辛不解,不過她知趣的沒多問。

不過她眼裏臉上全寫着呢,章哲看得失笑。他身上的戾氣一洩,整個人就放松下來,他對姜辛也就沒了剛才那種劍拔弩張的威脅,繞過姜辛,把門口讓出來,走近炕桌,還回頭招呼姜辛:“來。”

姜辛不知他要做什麽,猶豫了一瞬還是走了過去。

她也氣自己,明明和他相處并不愉快,不是被他逗弄,就是被他欺淩,總之處處落了下乘,他還動不動就給自己甩臉子,自己是一點兒好都落不着,可聽他一喚,還是好奇他到底要自己看什麽。

章哲已經将剛才卷起來的紙張重新在炕桌前攤開鋪好,有小到只有巴掌大的,有大到連炕桌都鋪滿的,一張挨着一張,有厚厚一撂。等他展開,姜辛湊近看時,不由的驚呼一聲:“輿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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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口,姜辛就後知後覺的抿緊了唇,暗恨自己心思太淺,想什麽就說什麽,懊惱不已。說出來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想收是收不回來了,姜辛只好不去看章哲,一副全部心神都被輿圖吸引的模樣。

章哲比她還要驚訝,面上露出吃驚之色,強忍着才沒問姜辛:你怎麽懂得輿圖的?

他不由得仔細打量姜辛,見她臉上微帶薄紅,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見到了什麽新奇玩意,注意力全在輿圖上,不由的贊嘆不已:她懂得倒是多。

輿圖就是地圖,是标明各地城鎮、街道、山脈、河流等主要标志的圖例。因這個時代印刷術和紙張雖然都發明出來了,但畢竟不算盛行,輿圖又是由國家把控,尋常官吏都看不到國家整個的輿圖,更別說深居內宅的女子。

姜辛卻一語道破,不由得章哲不吃驚。

他吃驚,姜辛卻比他還吃驚,拿了其中一張專注的看了半晌,道:“這是薊州的輿圖麽?”

章哲收回打量的神色,點頭道:“不錯,上一次薊州的輿圖還是二百年前繪制,如今多有改動,你看這,還有這……”他一邊指了幾個地方,講給姜辛聽。

姜辛邊聽邊點頭,不由得若有所思,等章哲講完了,她又看了他一眼,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這麽多年你假借游山玩水之名,實則是在彙制本朝輿圖?”

章哲也不知道這心裏是什麽感受。

他在燕城的名聲并不算多好,總結下來不外是“不學無術”四字而已,就是祖母也總認為他文不成武不就,是不務正業,他懶得和家人解釋,外人說什麽他就更不在乎,索性只說游山玩水倒省事。

想不到姜辛對他的行蹤如此了解,結論如此篤定,這讓章哲不由得不起疑:“看來我名聲在外,實是不怎麽好啊,不知道姜家對我怎麽個評價法?”

姜辛倒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面色微紅,眼神躲閃着不肯看他,只含糊道:“沒人議論,我也不清楚,再說,世人最愛捕風捉影,無中生有,那些傳言怎麽能信?”卻怎麽也不肯說她是怎麽推斷出來的。

當然不能說。

上一世章哲與邵氏的親事是兩家早有默契的,可不知道為什麽,章哲就是不成親,一直厮混到二十五歲,章老太太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沒熬不過去,這才被逼着與邵氏完婚。

成親後章哲與邵氏夫妻感情并不和美,原因在于邵氏嫌棄他是個白身,逼他要麽捐個官,要麽去考科舉,好歹搏個前程。

可章哲哪個都不願,被邵氏催逼得緊了,成親才三個月就帶着小厮又不知所蹤。邵氏氣得大哭,跑到章老太太跟前鬧,傳得阖府盡知。

章老太太對姜辛不滿意,對邵氏就要好得多,像親孫女似的捧着疼着,他小夫妻不睦,只罵章哲。可惜章哲不在家,老太太打不着罵不着,只能極盡能事的安撫邵氏。

章哲長則一年,短則三五個月才回來一趟,每次都要與邵氏鬧得天番地覆。

他是不吵不鬧的,與邵氏一言不合,便宿在書房,邵氏不甘,便拿府裏的丫頭出氣,常常折騰得那些丫鬟非死即傷。

姜辛雖然被困在自己的一房小院,也聽說了不少邵氏的轶事。

她記得很清楚,邵氏成親不到半年,就把自己兩個大丫鬟賞給了章哲做通房,指望着能拴住他的人,或者吹吹枕頭風,把他心給扳過來也好。

不想這兩個通房連章哲的面都見不着幾回,更別說兜搭上他了。邵氏自己氣不過,便拿她倆洩恨,罵她們沒用,到了被邵氏給搓磨死了。

姜辛在章家十年,章哲成親五年,邵氏一直無出,這與他長年出去游玩不無關系。

正因為有上一世的經歷,姜辛才對章哲略有了解,不然以她那死宅死悶的個性,怎麽可能會了解章哲?是以這些話打死都不能跟章哲說。

……………………

剛才一出門,嚯,天這麽藍,陽光如此明媚,我視線如此模糊,和山頂洞人剛面世似的。表問我為什麽要出洞,我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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