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一整夜, 邵淇都沒等到喬徹。
她給他打了幾個電話,始終沒有人接, 直至第二天清晨,男孩子聲音沙啞,透有濃濃倦怠:“我沒事。”聽出她口吻裏的關心, 他盡量把語氣放溫和,道:“不知道什麽回來, 你不用擔心我。”
“你好好吃飯,別再餓出毛病來了。”
那邊又低聲囑咐幾句, 放下電話,喬徹心裏湧上陣陣暖意, 他靠在牆上, 耐心等待。
夜晚,徐平山終于醒過來,從重症病房轉到高級病房。他四肢還沒恢複知覺, 但意識已經完全清醒。
張龍和王秘書一直守在他床邊,喬徹忍了好幾次,沒有同他們起正面沖突, 默默等待。
等他們離開, 病房才安靜下來。
喬徹擺了下手讓護工出去。
進去時, 他下意識整了整衣領, 這才想起自己穿得是夾克衫,根本沒有像西裝領一樣需要整理的地方。對着透明的玻璃窗,他看見了自己倒影, 亂七八糟的頭發和皺巴巴的長褲。他皺起眉,坐到病床旁邊的椅子上,低頭看向病床上的男人。
頭頂白色的冷光灑下來,徐平山摘了氧氣罩,臉色顯得十分蒼白。
徐平山擡起眼,四目相對。
男人雖病重,神色倦怠,目光卻仍舊肅然,沒有絲毫的放松。
喬徹有一肚子話想說。
過了許久,他聽見自己僵硬而禮貌的聲音,“抱歉,那件事是我沒有辦好。”
徐平山眸中閃過一絲嫌惡。
喬徹垂下眼睑,剛好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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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到她正好撞到他們。”
他語速很慢很慢,語氣倒很平淡,一個字一個字說給徐平山聽。
他沒有特指“她”和“他們”是誰,但徐平山顯然聽得明白。
那時徐平山怕美茵受牽連,一定要讓他們把邵淇趕出A市。張龍做事總是做得太絕,潑油漆玩嫁禍,甚至還想用下作手段威脅她。
喬徹沒辦法,也覺得讓邵淇出去避一避是最好的。
——而最能吸引她的,也就是美茵了。
他找來相似的女孩子,故作照顧憐惜,一路送到榮縣戒毒所,她果然也跟着過去。
見不到人,她必然不會放棄,正好可以乖乖地在那裏呆上幾天,避下風頭。
他完全忽略了胖子他們也在找美茵。
兩人居然還那麽巧合地撞見。
再往後的發展,大大超出他的意料。
看見她往車上撞的那一瞬,他真的是下不去狠心,動搖了。
緊接着,那兩人便被帶走。
他失去了徐平山原本就淺薄的信任。
喬徹想至此,抿緊嘴唇,一時無話。
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息湧進他胸腔,他深吸了口氣,覺得病房頂上的燈光有些耀眼。
讓他不自覺想到那一天——明晃晃的車燈下,她猛地躍起,一腳踢了上來,姿态孤勇,神情凜冽。
車上的擋風玻璃顫了顫,仍然是完好的,可他的心,卻随之崩塌了。
喬徹把凍木的手從夾克衫裏拿出來,看着徐平山。他的目光仍舊帶有溫度,但溫度的背後,卻透出一絲決絕意味。
冷空氣從窗戶的縫隙中鑽進來,拂到他脖頸,病房內溫度更低。
“您有想過今天麽。”
喬徹啞着喉嚨,忽然開口。
“因為錢,對張龍他們那些勾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直到把美茵害成這樣,您才知道收手嗎。”
他言辭鋒利,語氣卻很平和。
喬徹緩緩搖頭,目光有憐憫,“我感激您,也同情美茵,她确實是可憐,但是……”
喬徹忽然說不下去,右手插進發梢。
想到邵淇床頭櫃裏的那張合照,想到那個陌生男孩年輕的臉,想到她和她外婆臉上幸福的笑容。
像是夏日的明媚陽光,真誠的、開心的、發自內心的笑。
現在,他再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那樣的笑。
他知道,她很難受。
“我先前做錯了。”喬徹聲音低沉,“可我不想再錯下去了。”
徐平山的眼珠無聲轉了兩下。
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穿透他,落在空茫的遠方。
徐平山的目光讓喬徹後背滲出一層薄薄的汗。
他明白,他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從喬徹回國被徐平山安排到Blood工作後,他就不可能再同這件事劃清界限。
無論如何,他都會被牽涉其中。
但現在,喬徹還是決定這麽做。
後果是什麽,他不知道,也暫時不想知道。
喬徹緩緩起身,彎下腰,定定地望着他。
“您好好休息。”
*****
邵淇是在次日清晨接到喬徹電話的,他聲音很疲倦,報了一個陌生的地名。
她不知道他大清早跑那麽遠做什麽,簡單收拾下衣服,匆匆出門。
轉了好幾次巴士,地理位置越來越偏僻,車上的乘客越來越少。
終點站位于郊區,她下了車,看見馬路兩邊只餘一個光禿禿的招牌。
剛要掏出手機,突然聽見不遠處,有人在喊自己。
喬徹站在一棵掉滿葉子的梧桐樹下。
他雙手插着兜,頭發遮住眉,樹枝的陰影落在他臉上,面容有幾分模糊。
邵淇徑直朝他走過去,“你來這幹什麽?”
喬徹淡淡笑了下,她卻覺得他的笑有些勉強。
喬徹說: “那天不是說要帶你看麽。”
“嗯?”
喬徹握過她的手,“來。”
她跟着他往前走。
前面的路愈發空曠,兩人走了十多分鐘,一拐彎,看見一棟灰白色的老舊建築。
平頂,外側牆壁有些剝落,看上去足有幾十年的歷史。
最前面是一扇電動門,能從空隙中看見裏面凋零的小花壇和空蕩蕩的旗杆。房屋一樓的鐵門緊閉着,應該是從裏面鎖住。
像是醫院,又像是學校。
“這是?”
他握緊她的手,“我以前住的地方。”
邵淇目光移了移,這才看清門口的“孤兒院”幾個字。
“你在這等我下。”他低聲囑咐一句,朝門口的小亭子走過去。
沒等多久,電動門便緩緩打開,留出兩人左右的位置。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只覺得好奇。
敲了半天鐵門,一個盤着頭發的中年女人探出頭來,“你們是?”
喬徹仔細看着女人的臉,稍稍俯下身,笑說:“是我啊,張阿姨。”
女人愣住,狐疑地将他們兩個上下打量一番,目光定在年輕男人身上,不敢置信道:“喬徹?”
“是我。”
“我聽說——你不是出國了嗎?”她笑容溫和。
“今年剛回來的。”
“噢噢。”張阿姨見到他也很是激動,眼睛眯成月牙狀,“來來來,外面天冷,快進來。”
頓了頓,她又看向邵淇,“這位是?”
“我女朋友。”他自然地環過她肩膀。
“都有女朋友了啊,真是長大了。”
兩人一路寒暄,邵淇安靜地跟在他們身後,左看看,右看看。
這裏确實像是醫院和學校的結合,雖說房子年代久了,裝修也有些老,但打掃得卻十分幹淨,有教室、宿舍和保健室。
白色牆壁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畫,色彩鮮豔,筆法稚嫩。
邵淇抱着手臂,盯着樓梯口的一張畫看。
沒多久,喬徹走到她身邊,挽過她手臂,“我們去二樓看看吧。”
見她沒反應,他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畫紙泛黃,水彩筆的顏色也褪去,但右下角的簽名卻始終沒有變。
是歪歪扭扭的“喬徹”二字。
“你畫的?”
“我畫的。”
她微微皺起眉。
裏面的人物有種小孩子筆下特有的抽象,但依稀能分辨出是一家三口。
塗着紅嘴唇的女人,穿西裝的男人,和一個背書包的男孩子。
他看了幾秒,眼神稍黯,“想象中的家。”
男孩子聲音低啞,邵淇心裏像是被淋了檸檬汁,酸酸澀澀。
“你那時候多大?”
“……八歲、九歲?”他抓抓頭發,“想不起來了。”
邵淇不知道該說什麽,右手被他握住,“來。”
第一次,她回握了他的手。
每一層樓梯口都有鐵栅欄,防止孩子們四處亂跑,喬徹打開門,徑直往前走。
今天周末,并沒有老師來上課,孩子們正在準備吃飯。
邵淇看見他們,不由地怔在原地,心裏被震撼了一下。
大概有二十多個孩子,最小的四、五歲,最大的有十多歲。
她潛意識裏以為這些孩子是跟喬徹一樣的——健全的,正常的。
她從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最靠近她的是一個異常瘦小的男孩子,坐在特制小輪椅上,唇邊還挂着口水,用一種怯怯的、呆滞的目光看她。
邵淇被那種目光看得一顆心都揪了起來,不由自主地蹲下來,從包裏翻出紙巾,抽出一張幫他小心擦拭。
小男孩像是毫無察覺,依舊是呆呆的。
她突然想到喬徹那天同自己說的話——
到了那邊,他特別希望自己一個人。
她看着這些可憐的孩子,很難想象,那時的他是怎麽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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