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白條長绫高高懸挂于靈堂之上。雖是隆冬, 雪後天氣嚴寒, 靈堂中卻不顯寒冷, 痛哭聲與以頭搶地聲此起彼伏。唐慎戴着麻帽、穿着孝服來到梁府的靈堂時,見到的便是梁府小厮丫鬟們哭成一片的景象。

梁誦早年娶過妻,有過一個兒子。可惜梁夫人去世得早, 唯一的兒子十年前也因病去了,白發人送黑發人。

徐慧是梁誦的表侄,便是他如今最親的人。

徐慧戴着麻帽, 跪在棺椁的側方, 不斷地為瓦盆裏添燒紙錢。姑蘇府的其他梁家人也來哭喪,以往唐慎從未見過先生和這些親屬來往, 但如今他們全都來了,各個披麻戴孝。

唐慎跪下, 給先生磕了三個頭,又燒了一捧紙錢。

徐慧看到他也穿孝服, 唐慎道:“我與你一起送先生。”

徐慧默了默,點點頭。

棺椁在梁府停放七日,第八日清晨, 衆人送棺出殡。徐慧走在最前方, 捧着梁誦的靈位,之後是幾個同樣姓梁的遠方親戚。唐慎雖說是先生的學生,可畢竟沒有血緣關系,他便站在棺椁旁一起跟着走。

唐慎用手輕輕扶着棺材底座,仿佛擡着它。

在墓碑前砸了陰陽盆, 衆人依次磕頭,唐慎與徐慧道別,兩人就此分離。

唐慎回到家中,正要把身上的麻帽孝服換了,遠遠的,就見唐璜小心翼翼地躲在門後面,悄悄打量他。唐慎見狀,招手問道:“作甚呢,偷偷往那兒一站。我可要換衣裳了,你還要看?”

唐璜:“你、你別胡說,我才不要看你換衣裳。哥哥,你……你莫要傷心了。”

唐慎沉默片刻:“自然是傷心的。先生待我極好,我從未想過他竟然會這樣就走了。”

“我瞧見你前幾日晚上偷偷在被窩裏抹眼淚了。”

唐慎:“嘀嘀咕咕什麽呢。”

“沒什麽,哥哥,你若是難受,就與我說。”

這幾日來唐慎第一次笑了:“你才多大,懂什麽。算了,有心就好。”

梁誦走了,但日子還是要過的。

為了給梁誦守靈出殡,唐慎向書院請了十天假。等忙完事情,他回到書院,孫岳瞧見他剛想喊他名字,又閉上嘴。孫胖猶猶豫豫地挪着步子過來,道:“唐慎,你若是傷心,可別憋着。去歲我祖奶奶走了,她可是這世上最疼我的人,我難受了半年才緩過來。”

唐慎看他一眼:“知道你們是為我好,放心吧,過去這麽久了,我也該緩過來了。”

孫岳點點頭。

唐慎專門請假去給梁誦守靈,又和徐慧一起為他出殡。作為一個學生,他做的可謂是仁至義盡。唐慎的傷心孫岳是看在眼中的,如今他也看得出來,唐慎還未完全走出來,只是也已接受了這個現實。

孫岳:“你說,這般多的大儒們為了鐘大儒一人而死,這到底值嗎?”

唐慎目光一凜:“值!”

“啊?值什麽,我是不懂了。我可不懂這些大儒的文人情操,我還想多活幾十年,多吃一些好東西。若是能考上舉人,我就可以過上神仙日子,美滿地度過下半生了。诶,唐慎你怎的不說話,你怎麽看起了《禮記》?難道你有門路,知道今年的鄉試主考官可能喜歡《禮記》?”

唐慎道:“讀你的書去罷!剛剛還說要安慰我,此刻又煩我,反複無常。”

孫岳:“……”

“你才是反複無常。”

錢講習走進講堂,開始教課。唐慎的心思卻慢慢飄遠了。

跪在靈堂的那七日內,他守在先生的棺椁旁,無時無刻不在想着,為什麽先生要為鐘大儒殉葬!

古人的氣節他不懂,若是說僅僅羅大學士和梁誦兩個人為鐘大儒而死,那麽他懂。他們都是為了自己的志向,為了他唐慎不明白的某樣崇高的理想而死。

但是,那一日,整個大宋,死了整整七個大儒!

松清黨人一夜之間,幾乎死盡。

這個黨派在二十六年前本就已經因為那場宮門政變,幾乎名存實亡。如今,唯一剩下來的幾個被天下人所熟知的大儒們,在同一時刻毫不猶豫地舉起了刀,将它刺入自己的心髒,以死明志。

對,只能是以死明志!

是什麽志,唐慎想了整整七天,他終于明白了。

二十六年前,太子太傅鐘泰生與太子攜私兵闖入皇宮,意圖逼宮。太子被當今聖上、彼時的二皇子射殺于宮門上,鐘泰生被關入天牢。從此,當時如日中天的松清黨一下子被打為反黨逆賊,門人幾乎散盡。

史書向來為勝利者而書。

鐘泰生是反黨逆賊,太子是不孝逆子,這一事實被刻在鐵血丹青上,永生無法改變。于是他們便用整整七條人命以死明志,哪怕只有一點微末的希望,也要告訴後人,真相到底是什麽,還太子、還鐘泰生一個清白!

想到這,唐慎心頭翻湧起恨意。然而他忽然笑了,他想起一件事。

“先生,最可悲的是您并不知道,還有六位同僚與您做了一樣的選擇!”

那日唐慎離開梁府時,梁誦最後還勸告他,多讀《春秋》,因為羅大學士喜歡《春秋》。他并不知羅真已經先他一步,追随鐘泰生而去。他也不知道,在大宋的另外五個地方,還有五位曾經的友人,和他一樣選擇踏上末路。

為了擺正一個千古罵名,為了還史書上一個清白,七個人送上自己的命。

這值嗎?

唐慎覺得不值。

但是梁誦覺得值,羅真覺得值。

死去的五位松清黨人覺得值!

這便夠了。

正月十六,姑蘇府尹梁誦自缢而亡,姑蘇百姓不約而同地為梁大人哀痛,送他出殡。等過了二月,新一年的縣考出來,日子終究是要過的,姑蘇府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對紫陽書院的學生而言,他們哀痛幾位大儒的離去,但更痛苦于不知道今年的鄉試主考官是誰。

孫岳拍案哀嚎:“羅大學士為何要自刎啊!”

唐慎:“有這嚎叫的時間,你多讀幾遍書,或許就能讀到今年的鄉試考題。”

孫岳:“說得簡單。讀到又如何,四書五經我也背得極熟,哪年的題目不是出自這裏頭。但是讀了不會寫,有何用啊!”

兩人插科打诨聊了會兒天,有個其他講堂的秀才在門口喊唐慎的名字:“唐慎,外頭有人找你,似乎有急事。”

唐慎走出書院,只見姚三在門外等着他,額上全是汗。

見到唐慎,姚三急忙道:“小東家,不好了,細霞樓出事了!”

唐慎神色一冷。

兩人急匆匆地趕到細霞樓,還未走近,就見碎錦街上被人群圍住。這群人圍在細霞樓的門口,似乎是在看熱鬧。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細霞樓的唐小東家來了”,衆人紛紛讓開一條道。唐慎走過去一看,只見一個面色煞白的中年漢子躺在擔架上,一邊慘嚎,一邊捂着肚子打滾。

他身旁是個滿身肥膘的婦人,看到唐慎,這人二話不說,上來就要動手。

姚三攔住:“你幹什麽!”

婦人怒道:“我幹什麽?大家來看看啦,這唐小三元的細霞樓都是壞東西,要吃死人啦!昨日我家相公來你這吃菜,當時吃的時候就覺得味道不對,吃起來像是壞了,回去就吐了一宿,直到今日都沒好。他吐得都快死啦!唐慎,你若不給我們個交代,我定要砸了你這細霞樓!”

唐慎笑道:“好大的口氣,你如何就說是我細霞樓讓你吃壞了肚子?碰瓷碰到我頭上了!”

姚三:“小東家,何為碰瓷?”

唐家嬉笑怒罵:“碰瓷,就是有些人拿了件瓷器走在路上,非要往我身上撞。他手一松,瓷器往地上一甩,咔嚓碎了,他便一口咬定是我給他撞碎的,你說奇妙不奇妙。”

圍觀的人道:“哈哈哈哈,碰瓷,這話可真形象!”

剽悍婦人怒道:“呵,你們這是打算不認賬了?你們這些讀書人嘴上說得漂亮,我說不過你們。我相公昨日在細霞樓吃菜時碰到了城東的李屠戶,他們還打了招呼。我馬上就找他來,讓他作證,我相公就是在你這吃壞肚子的!”

不過多時,這婦人真找來了李屠戶。

李屠戶道:“不錯,我昨日來細霞樓吃菜時,确實碰到了這趙四。”

婦人:“還敢狡辯?”

唐慎雙眸漸漸冰冷,他仔細盯着這潑辣婦人和那李屠戶。姚三道:“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串通好的,一起來碰瓷!”

唐慎攔住他:“不必了。他們昨日确實來細霞樓吃過菜。”

婦人眼珠一轉:“你承認了?好,那是否還要我找來同裏巷的劉大夫,問問他,我相公是不是昨日中午在你這吃了菜,昨日下午就開始嘔吐,直到今日都沒好!”

唐慎:“你且将他叫來試試。”

婦人毫不慌張,很快喊來了劉大夫。劉大夫作證:“是,昨日下午這趙四被他夫人送到我家醫館,是我親手給他治的。”

人群中一片嘩然。

“這細霞樓竟然真的讓人吃壞肚子了?”

“真是吓人,沒想着細霞樓這麽大家店,還做這缺德事!”

唐慎問道:“劉大夫,你診斷出來他得的是什麽病。”

“似是中毒,應當是吃壞了肚子。我給他開了些藥,按例吃,過兩日就該好了。具體我也不清楚,這吃壞肚子的嘔吐原因有很多,誰知道他吃了什麽。”

唐慎:“我知道他吃了什麽。”

衆人一愣。

唐慎:“姚三,去把賬單拿過來。”

姚三:“好咧!”

姚三轉身走進細霞樓,從掌櫃那兒拿來了一疊厚厚的紙。“小東家,昨日中午在細霞樓吃菜的客官和他們所吃的菜,都記在這上頭了。”

婦人大吃一驚,就連躺在地上不斷打滾的趙四都呆住了。

誰曾想這細霞樓做事全不按常理來,整個姑蘇府,哪怕是整個大宋,哪有一家酒樓會将顧客吃過的菜全部記錄成冊啊!

唐慎翻了翻這些紙,從其中抽出一張:“二月十九,午時三刻,面黑身短,左臉有褐色胎記。這說的便是你吧,趙四。”

圍觀人道:“不錯,這趙四左臉上就有塊褐色的胎記。”

唐慎:“行,既然這是你,那就證明你确實來我細霞樓吃菜了。”

潑辣婦人:“那你還有何好說!”

唐慎:“你等我說完啊。你昨日中午吃的有一盤羊肉片,一盤竹筍,一盤菜心……還有一盤巧芽。你說說,你是吃了我哪樣東西,吃壞了肚子。”

趙四:“我怎麽記得,反正就是吃你的東西吃壞了。”

“呵,你夫人方才還說你一吃就覺得味道不對,如今又記不得了?”

趙四愣住,趕忙道:“巧芽,是最後那盤巧芽!那盤巧芽送上桌時我就覺着不對,都爛根了,只是我心裏想着細霞樓這麽大酒樓怎可能給我吃壞菜,就大膽吃了。”

婦人:“大家夥聽見了吧,爛了根的巧芽,傻子都知道不能吃。我相公一個人都吃了,可不得吐成這樣!”

巧芽,也就是豆芽。衆所周知爛根的巧芽是不能吃的,吃了會中毒。

唐慎:“姚三,你給我數出來,同一時刻和趙四一起在咱們細霞樓吃菜,也吃了巧芽的人,把他們都找出來,我倒要看看他們現在如何,是不是也吃中毒了!”

姚三立刻從賬單裏找出了兩個人,這兩個人就坐在趙四的鄰桌,也點了盤巧芽。其中一人恰巧就在隔壁鋪子裏,他被姚三喊過來,一臉吃驚:“我确實吃了巧芽,可我吃的那盤巧芽并未爛根。”

唐慎:“趙四,難道我細霞樓只針對你,只給你一人上盤壞了的巧芽?”

趙四從地上爬起來,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只有一盤巧芽壞了,你莫要抵賴!”

唐慎哈哈大笑:“好,你說別的東西我還沒法證明,你竟然敢說你是吃了我一盤巧芽中了毒。姚三,去廚房拿一只雞來。在場各位父老鄉親,誰家有壞了的巧芽,我唐慎花十兩白銀給你買了。”

“我家有!”

雞和爛根的巧芽都送了過來,唐慎眼也不眨,直接将這盤巧芽全部喂給了這只雞。

衆目睽睽之下,這只雞開始嘔吐起來。

趙四得意道:“對,我昨日就是這症狀,直到今日都時不時要嘔吐!”

唐慎:“大言不慚!趙四,你可知道這只雞還能活多久?”

“啊?”

“我唐慎今日就與你賭了,若這只雞能活過一個月,我賠你一百兩白銀。若它活不過一個月,而你趙四活過了,趙四,你在我細霞樓前給我細霞樓洗刷冤名,磕一百個響頭,你可敢!”

巧芽,也就是豆芽。

爛根的豆芽會産生黃曲黴素,和發黴的花生、黃豆一樣,是比砒霜還要毒的劇毒。

唐慎就不信了,有人能吃下一整盤壞豆芽還不死!

唐慎神色凜冽,趙四被他吓得睜大眼,他很想與唐慎對賭,可唐慎自信的模樣令他不敢吭聲。嘴巴張了張,又閉上,趙四無話可說。他那潑辣的夫人也被唐慎吓得一愣一愣的,但她硬着頭皮道:“誰、誰要和你賭!許是我相公記錯了呢。對,我們吃的不是巧芽,是竹筍,那盤竹筍是壞的。”

唐慎:“又說巧芽,又說竹筍。好啊,姚三,找出當日和趙四同時吃竹筍的客人。趙四,我今日就要與你找賈縣令,對簿公堂!首先你污蔑我,說吃了我細霞樓的東西吃壞肚子。我唐慎是堂堂秀才,有功名在身,你一個白丁想與我上公堂,還颠三倒四、含糊不清,你一去就要被打十個大板!”

趙四驚恐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唐慎:“姚大哥,把他架起來,咱們去找賈縣令。”

圍觀的人此時也看出來了,這趙四和他夫人分明就是來碰瓷的。

“走,去找賈縣令。”

“大家一起走,咱們要看賈縣令主持公道。”

趙四的夫人見狀不對,撒腿就跑。趙四身體虛弱,被人抓了回來。眼見唐慎要把他扭送到縣衙那兒,他大聲道:“是如意樓的王掌櫃雇我的,是如意樓的王掌櫃雇我的。唐小東家,你便饒了我吧,十個大板能打掉我的半條命啊!”

如意樓就在碎錦街上,與細霞樓隔了半條街。那王掌櫃正站在人群中看熱鬧,當唐慎說要把趙四扭送到縣衙時,他轉身想偷偷溜走。忽然聽到這話,他臉色大變,扭頭道:“你這潑皮,怎的還誣賴我!”

“王掌櫃您不能過河拆橋啊。是您說要我想辦法污蔑細霞樓,整垮細霞樓的啊。”

“你你你……你血口噴人!”

唐慎:“王掌櫃,他是不是血口噴人,我們一起走,找了賈縣令,聽聽他如何說!”

王掌櫃睜大眼睛,呆若木雞。

一場鬧劇便這般落下帷幕。趙四領了十個大板,王掌櫃咬死自己沒指使趙四,他拒不承認,賈縣令也拿他沒轍。只不過當日他還沒回如意樓,就被如意樓的東家趕出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王掌櫃抱着包袱,灰溜溜地跑了。

這場鬧劇折騰了唐慎整整兩天,如意樓的東家親自登門,送上禮物、賠了不是後,才算了結。

姚三看着桌上的禮物,道:“小東家,這吳員外還算厚道,賠了咱不少東西呢。明明是那王掌櫃指使的,他自個兒還不承認,真不是個東西。”

“是王掌櫃指使的?”

姚三:“啊?”

唐慎站在細霞樓二樓雅座的窗邊,他背靠着窗沿,目光平靜地看着桌上的幾樣小禮物。香皂和黃金縷,呵,都是珍寶閣的東西!

“姚大哥,你真以為區區一個王掌櫃,他敢自己做這事?這背後真正的主謀,正是那吳員外。”

“什麽!天殺的,我們竟然還收了他的東西,我得給他全扔回去。”

“何必呢。”

“小東家?”

唐慎轉過身,望着熙熙攘攘的碎錦街。夕陽西下,碎錦街上的攤販上紛紛支起了燈。這條長街上的百姓從不會因一個人的死亡,而改變自己。正如同整個姑蘇府,別說死了一個梁誦,哪怕死了皇帝,他們依舊會過着他們的日子。

“過去的兩年中,我做肥皂、做香皂,釀造黃金縷。我做物流,做撥霞供。姑蘇府多少人眼紅我的生意,卻從未對我動過手。肥皂是因為唐家守着,因為那是珍寶閣。可是唐氏物流和細霞樓,都是我一人的。”

“先生在時,他們不敢與我為難。”

“先生走了,他們便如餓狼,群擁而上。”

“在我從未注意的時候,先生原來幫了我如此多。”

姚三望着唐慎的背影,開口:“小東家……”

夕陽中,唐慎的背影顯得無比消瘦,他未曾轉身,而是淡淡地說道:“姚大哥,時至今日,我方知先生是真的去了。”

“小東家?”

“先生,是真的去了啊……”

哭聲忽然響起,哪怕擁有二十多歲的靈魂,此刻的唐慎只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挖了一大塊,空洞而無聲音,他承受不住。他大聲哭了起來,哭聲絕望,明知無法挽回,他也無力挽回。

他忽然真切地意識到,這兩年來,待他最好,最真,最親的那個人。

是真的不見了。

入了夜,唐慎裹着一件裘衣,與姚三一起回家。

剛回到家中,他在院中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唐慎愣了愣,上前道:“愚之。”

徐慧看着唐慎通紅的雙眼,下意識道:“你哭了?”

為梁誦守靈出殡的那七日,唐慎是其中哭的最少的。徐慧還以為他生性內斂,也或是對梁誦的感情并未那般深。畢竟兩人只有不足兩年的師生情誼而已。

唐慎沒有隐瞞:“想起先生,情難自已。”

徐慧沉默半晌。

唐慎道:“我本以為你已經去外地報任了,你不是任了一處縣官,怎的還不去上任?”

徐慧:“原本昨日就要去了,收拾大人的遺物時發現一本書。這書我從未見過,應當是大人收集來的姑蘇風土人情志。我只有一次沒有與大人一同出行,那次他是你一起的。你可知道這是誰的書?”

唐慎接過書一看:“确實是我縣考前,與先生一起去沙洲縣借閱的。我已經抄過這本書,沒想到先生竟然還是把它借過來了。”

徐慧:“我要将這書物歸原主。你可知怎麽走?”

唐慎大致說了說。

徐慧皺起眉:“沙洲縣我從未去過,你這般說,我一頭霧水。唐慎,你近日可有時間,如若你明日有空,可否與我一起去沙洲縣一趟,我們一起将它物歸原主。”

唐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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