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走回去

國慶節時，唐昕和張可宅在家裏看了部電視劇，講特種兵的，看到一堆光着膀子在泥潭裏打滾的男人，張可饒有興致地問唐昕：你家解放軍叔叔也這樣吧？帥！

唐昕在心裏腹诽：帥有屁用，又見不到，人家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到了，電話也好幾周都不通，下次見到一定要好好拍幾張照片，不然老感覺自己是在跟幻想談戀愛。

國慶七天假，第一天跟張可宅了一天，第二天張可跟父母起程去泰國玩，只剩她一個人，而家裏——外婆回老家看姨奶奶，舅舅和舅媽去表姐婆家享受農家生活，爸爸和媽媽到是打過電話給她，邀她過去玩，可是一來她跟他們相處時間不多，比較生疏，二來他們都各自有家，到了他們那兒總覺得別扭，所以自小就不愛去，綜上，只能繼續宅在家裏。

因為秦昊陽的緣故，她再往上搜了一些特種兵的事，這一看不要緊，看完心裏別提什麽滋味，就是那種堵在嗓子裏說不出道不明的悲傷，想着他平時的樣子和他可能經歷過的事，突然覺得很心疼，那種失去親密戰友的痛苦，他都是怎麽調節的？

一個網友的回複映入她的眼簾：我們報答他們最好的方式就是讓自己活得幸福快樂。

對，要活得幸福快樂，不要讓他們的付出沒有回報。

所以國慶第三天，她買了車票奔向表姐的婆家，在那裏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假期，而他，或許正在某個角落維護着她們這種幸福快樂的權力吧？她幫不上他，只能盡量讓自己過得快樂，然後等着他回來那天。

******

聖誕節到了，超市、商店裏貼滿了白胡子小紅人的卡通圖片，A大的學生們也舉行了各種慶祝活動，作為頗受歡迎的年輕老師，她自然是收到了不少學生活動的邀請卡，這也是她喜歡當老師的原因——可以一直享受校園生活的單純與快樂。

近子夜十二點時，操場上開始燃放禮花，唐昕戴着兩只魔王角的發箍，一臉燦笑地看着面前的火樹銀花，笑着笑着，突然很想哭——她覺得孤單了，孤單到想哭的程度，不想破壞孩子們愉快的氣氛，默默從歡天喜地中退出來，走向操場的盡頭……

身後突然有人喊她，回頭看過去——

是個男學生。

男孩跑到她近前時，雙手遞過來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禮物——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所以她并沒有多少緊張，只是笑笑，“聖誕快樂。”禮物她是不會收的，學校有規定。

“老師，不是貴重東西，是這樣，節後我就要出國了，這段時間，您幫我補了不少課，這是感謝您的一點小心意。”男孩的眼睛被煙花照得清澈而晶瑩，讓唐昕想到了秦昊陽，他的眼睛也是這樣的，像藍天一樣清澈。

“好，老師收下了，祝你一路順風。”唐昕接過小禮物。

男孩倒退着離開，轉回身前還蹭的躍身跳起，發了聲類似“耶”的叫聲，心願終于實現了！在跑出十來米遠後，回頭沖唐昕大喊一聲：“唐昕，三年，三年後你沒結婚，我回來娶你！”

男孩的叫聲激起了操場上一片歡呼聲。

年輕真好！

這時，不知從哪兒傳來了悠揚的歌聲：

“徘徊着的在路上的

你要走嗎

易碎的驕傲着

那也曾是我的模樣

沸騰着的不安着的

你要去哪兒謎樣的沉着的

故事你真的在聽嗎

我曾經跨過山河大海

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擁有着的一切

轉眼都飄散如煙

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平凡的路 樸樹）

唐昕轉過身，大該是歌聲太悠揚，聽得她眼睛有些發酸，直到看見路燈下某個人影時，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決堤。

她從沒在大庭廣衆下擁抱一個男人，也從沒在學生面前這麽失态，可是那一刻，她忘記了過往的一切堅持，飛奔着穿過人群，緊緊抱住那個人，因為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麽想念一個人。

學生們驚訝地看着路燈下那對相擁的男女，那畫面很美，美到此後無數人想重演，卻一次都沒成功過。

有手快的同學，拿起手機，一按快門，将這個美麗的畫面永遠定格在了路燈下。

畫面上，一個穿灰白大衣的長發女子緊緊摟着一個穿黑夾克的挺拔男子，兩人周身都被鑲了一圈金黃的光。

學生們掀起更高的歡呼和口哨聲，有感情豐富的女孩捂着唇，竟然跟唐昕一起流起了眼淚，是感動，也許是羨慕，那可是愛情吶，女孩們終生都在追尋的東西。

*****

“什麽時候來的？”眼睫還濕噠噠的，嘴角卻已挂上了滿足的笑，雙眸瞪大，眨也不眨瞅着面前的人，雙手緊緊抓着他的手，輕輕搖晃着，像撒嬌，像邀寵，也像擔心他轉瞬間就會消失。

“剛下車。”秦昊陽擡手擦一下她眼角的淚痕。

“怎麽不提前跟我說呀？我好去接你。”搖晃他手的幅度略微增大。

“想給你個驚喜。”長臂一伸，單手摟過女友的肩，彎身提起地上的行李。

沿着校園裏的柏油小道，兩人緩緩往門口走去。

大概是幸福來得太突然，唐昕完全忘記了要回家這種事，在漫無目的地走了好大一圈後，秦昊陽忍不住低頭附到她耳側：“不想回家？”這個方向跟她的住處完全是反方向。

“……”聽完他的話，唐昕左右看看周圍的街景，咦？這是哪兒？“你累嗎？”拽着他的衣角，見他光笑不說話，知道他不累，“咱們走回去吧？”她想跟他待久一點，因為回去就該睡覺了。

秦昊陽歪頭看一眼她的鞋，鞋跟不高，“好，咱們走回去。”

以為她半路會喊累，想不到她蹦蹦跳跳的走了一個多小時依然很精神。

“太晚了，外婆、舅媽她們都睡了，明早再上七樓吧？”唐昕愉快地按完“6”才回頭跟他建議。

他沒進過她的房間，這是第一次。

房間的布局和七樓杜鶴聲那間一模一樣，裝飾卻完全不同，跟她一樣，房子裏到處都是溫暖的香氣，原本以為女孩子的房間都是粉色的，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面條可以嗎？”唐昕在廚房喊。

秦昊陽答應一聲，拎着她送給他的那臺筆記本電腦晃蕩到廚房，某人正忙着煮面。

“外婆前天剛鹵了一鍋牛肉，可香了，你幫我看着火，我上去拿。”穿着毛絨拖鞋嗒嗒嗒跑了出去，沒過兩分鐘，又嗒嗒嗒地跑回來，手裏捧了一大盆牛肉，外加一堆亂七八糟的吃的，都是從樓上冰箱裏洗劫的。

鍋裏的面條熟了，用筷子撈出來放到大湯盆裏，澆上事先熬好的高湯，點上幾顆翠綠的香菜，再切上半碗牛肉，唐氏愛心面條就算完成了。

唐昕最喜歡看他吃東西，看着他狼吞虎咽，看着看着她就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我睡哪兒？”吃面的間隙，秦昊陽賊笑着問她。

唐昕指一下書房旁邊的小卧室。

“床太小。”他剛才挨個房間參觀過，“睡着不舒服。”她房間是張大床，而且一看就很舒服，還帶着香氣，“那間不錯。”指了指主卧，決定就那間了。

“抽屜裏有502，睡不下，一會兒給你粘牆上。”早對他的玩笑習以為常，“怎麽穿這麽少？”伸手捏捏他身上的夾克，薄薄的，夾克裏也只穿了件薄襯衫，現在可是零度以下。

“參加了個學習班，完事後直接飛了過來。”哪裏還顧得上穿什麽衣服！

“休假批下來了？”見他吃完面條，順手遞杯水給他。

秦昊陽點頭，“我跟老大說，再不批，家裏首長就要開除我了。”

嗟，早怎麽不這麽跟領導這麽說？“熱水器裏的水應該好了，趕快去洗澡。”洗完睡覺，明天一早上樓拜見長輩。

秦昊陽倒也沒有反抗，乖乖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來，唐昕已經把小卧室的床鋪整完畢，她剛伸手把窗簾拉上就被人從身後抱了起來。

快半年沒見了，彼此長什麽樣幾乎都快忘了，“我不亂來，就想好好看看你。”他把她壓在小床上，近在咫尺地看着她，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閑下來時，他會在腦海裏用力拼湊出這張臉。

看着他溫柔似水的眼神，唐昕覺得很滿足，卻又有些心疼，原來他也想她。

兩人側臉趴到枕頭上，靜靜注視着彼此，她的手指一步一步悄悄走近他的臉頰，偎到他的耳畔輕輕磨蹭着，“明天醒來，你會消失麽？”在她的世界裏他就像個迷，存在着，卻又總是看不見，甜蜜着，卻又隐隐帶着一點酸痛。

“不會。”輕輕握住耳畔折磨人的手指。

“那些故事，你也有嗎？”她給他的信中有提過在網上看到的那些故事。

苦笑，不能說。

不能說就是真的有，“閉上眼，這次我看着你睡。”

秦昊陽伸開長臂，把她摟到胸口，哼哼低笑兩聲，“你在寫詩麽？”傻姑娘，這麽敏感可不是什麽好事，“睡吧，我保證明天不會消失。”微微颔首，唇片挨近她的耳垂，“要是實在不困，我們也可以做點別的。”

“你能不能不要破壞氣氛？”在他的胸口啼笑皆非。

“我是吃肉的，不像你們這些吃草的，動不動傷春悲秋。”擡手扯一把她身上的厚毛衣，“脫了吧，穿着睡多不舒服。”脫了他也可以趁機撈些戰利品。

唐昕恨不得一口咬死這個氣氛破壞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