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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ta……”萱萱沙啞的聲音輕輕響起。簡短的英文,帶着小孩子獨有的糯意。
“嗯?”周霁佑退開稍許,讓她從自己肩膀上擡起頭。
一大一小目光相對。
小的鼻涕橫流,皺着秀氣的鼻子吸溜着,可怎麽也吸不走,紅着眼眶,沙沙地說:“喝、水。”
她舉起袖口就要蹭,周霁佑攔住她,直接上手,把她兩行鼻涕全抹在自己掌心裏。
“想喝水是嗎?”
萱萱脖子一點,軟糯糯的:“嗯。”
“來,你先下來,rita帶你去倒水喝。”
周霁佑垂下濕潤粘稠的右手,用左手将小女孩從腿上放下來;站起身,牽上她,順便理理她皺巴巴的衣服。
“舅舅——!”小女孩站到地面後,忽然望着前方甜膩膩地喚了一聲,紅通通的眼睛瞬時綻放遇見親人的光彩。
周霁佑微微一怔,想起方才前臺那句“萱萱,你看誰來了”,腦中轟然乍現一道白光。
這個“舅舅”除了他還能是誰……
萱萱掙脫她,邁着小短腿向前跑去。
周霁佑擡眸的瞬間,神色恢複平靜。
可下一秒,看見那個蹲下身溫柔抱住女孩的俊朗男人,還是無意識地掐了下掌心。
沈飛白抱着萱萱起身,身姿颀長高大,讓一個三歲的小女孩牢牢坐在臂彎裏,輕輕松松不費事。
萱萱環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親熱地說悄悄話。
他含笑聽着,間或低聲作出回應,深邃幽靜的目光一個轉彎,筆直落在周霁佑看似鎮定的臉上。
她在對他微笑,好久不見的那種真誠展露的笑。
烏發雪肌,氣質溫和,眉宇間沉澱着一股落落大方的成熟韻味。
她和以前不一樣了。
周霁佑淡然自若地勾唇淺笑,琥珀色的眼睛裏飛速閃過一抹暗光,被她借由低頭的姿勢悄然掩蓋。
“rita,給。”恰在這時,前臺歸來,将一包紙巾遞給她。
她手上不方便,沒接,“幫我給萱萱擤擤鼻涕,我去洗個手。”
前臺愣了一秒:“……好。”
轉身邁出一步,想起什麽,她半回身,看着對面的男人,語氣自然:“等我一下。”
沈飛白眉目淡漠地微一挑眉,沒說話。
周霁佑心頭一緊,背過身,踱步離開。
她覺得有些事情需要借由洗手的時間迅速地理一理。她等了一個月,他出現得不早不晚,卻如此猝不及防。
接下來要怎麽做,她有些茫然。
***
周霁佑洗過手回來,經過舞臺區沒見到人,一路走,遠遠看見一個粉色的小身影拿着兩塊圓圓的餅幹,站在前臺桌前津津有味地往嘴裏送,腮幫一鼓一鼓。
沈飛白彎腰俯身,在一旁伏案寫字。
接待臺較高的一端遮住他低下的頭,他雙腿筆直站立,上半身微躬,即便如此,身形也依然顯得十分修長。
周霁佑一步步走近,萱萱扭頭看到她,眉眼彎彎,用童稚的語調喊:“rita——!”
她親切和藹地蹲下身,餘光裏,沈飛白擡頭看過來。
“喝水了嗎?”她佯裝不知,摸摸萱萱嫩白的小臉,問。
“喝了,舅舅給我喝的。”萱萱将手裏咬掉一半的餅幹往前伸伸,與她分享。
“謝謝萱萱,你自己吃吧。”
沈飛白填好接送單走到萱萱身後,他沒有再上前一步,而是單手滑入褲兜,繼續用那雙沉靜的黑眸不冷不熱地打量她。
目光如水,靜靜流淌在她頭頂上方,她漸漸感到兩邊腮幫連同銜接脖頸的那塊皮膚同時開始發麻。
她輕抿唇,緩緩直起身,平靜與他對視。唇角一勾,露出恍然的神色,明知故問:“你是萱萱的舅舅,那她媽媽不會是……”
沈飛白眉梢微挑,看着她,順着她的話茬說:“就是心羽。你們沒遇見?”
“沒有。我遇見的幾次,都是她爸爸接送。”實話。
沈飛白若有所思,一雙小手抱住他右腿,小小的身影依賴地貼上來。
垂眸,見萱萱仰着小腦袋可憐巴巴地仰望他,“舅舅,媽媽呢,我要媽媽。”
沈飛白俯身抱起她,小孩子迷頓着眼,粉紅的小嘴張開,打了一個呵欠。
“九點了,她有點困了。”周霁佑上前,伸手抹去萱萱呵欠打完後眼角湧現的淚花。
他們之間的距離忽然連半步都不到。
沈飛白不動聲色地看着眼前人,她的樣貌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發生改變的是她的神情和氣質。
如果說,以前的她給人的感覺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明豔中透着冷漠,那麽現在,她對待萱萱,更像一束濃郁的康乃馨,目露憐惜與疼愛,周身閃耀一層無法忽視的母性光輝。
“怎麽了?”周霁佑擡眸與他對視,平淡鎮靜。
沈飛白微一勾唇,語氣輕描淡寫:“沒事。”轉而低柔地哄萱萱,“舅舅帶你回家找媽媽好不好?”
萱萱脆脆地說:“好。”
沈飛白摸摸她的頭發笑了笑,打算詢問周霁佑一個問題,嘴唇微微阖動,周霁佑卻先于他開口:“等我一下。”
等我一下。又是這句話。
她轉身沿原路返回,上身穿的是紅色運動工裝,下身一條緊身黑色鉛筆褲,腳下一雙純色帆布鞋,沈飛白觀察到這裏的員工都是類似的輕便着裝,心下明了定是工作需要。
單從背影看,她還和過去一樣腰杆挺得筆直,像是永遠都不會低頭,永遠步伐堅定。
不遠處,一個尚未離開的家長舉着手機對他拍照,他眼角一動,背過身去及時擋住萱萱。
周霁佑很快提着一只書包回來,轉手交給他,“萱萱的書包。”
書包很輕,拎在空着的那只手裏幾乎感受不到重量,沈飛白看着她,問出之前想說的話:“什麽時候下班?”
周霁佑心隐隐跳躍,抿唇一笑:“現在就已經下班了。”
她示意他看四周,家長逐漸都已帶孩子回家,只剩仍在和老師交流育兒經驗的兩位年輕母親,以及她們的兩個活潑調皮玩鬧在一起的兒子。
其他老師也都去更衣室換裝,準備打卡下班,唯獨前臺姑娘需要繼續值班一小時,還在招待桌前端正坐着。只不過,身體是端正,眼睛卻是偷偷斜過來,賊亮亮瞅着他們這邊。
沈飛白擡腕看眼時間,不鹹不淡地說:“我把萱萱送回去,十五分鐘後來接你。”
不是詢問意見,而是自行作主的幹脆口吻。
周霁佑心裏升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仿佛有只叫嚣的小獸來回反複地用軟乎乎的爪子在她心窩上磨,又癢又無從下手。
“不用了,我和人約好一起下班,你不用來接我。”她看見萱萱小嘴張開又打一哈欠,憐愛地摸摸她溫熱的小臉,“快送她回去吧。”
沈飛白涼涼地注視她,目含無法摸清的忖度。
周霁佑心裏擊着小鼓,耐力持久地将表情隐藏得一絲不漏。
當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待,他越來越清冷內斂,比五年前更加穩重自持,心思也更加深沉。
目前的形勢有點棘手呢,她讨厭這種拿捏不準的被動。
***
沈飛白抱着萱萱走出超級寶貝早教機構,等在電梯口。
他扭頭看了一眼,視線穿過玻璃幕牆,他們方才所站的位置已經不見周霁佑的身影。
漆黑的眸暗了暗,他感覺胸腔裏悶着一股氣,找不到出口可以吐出。
他的車裏沒有安裝兒童安全座椅,他将萱萱放坐在後排,給她牢牢扣緊安全帶。
小家夥太困,沒力氣鬧騰,難得乖乖順從。還沒到家,只不過五分鐘的光景,她就耷拉腦袋睡着了。
沈飛白抱着熟睡中的小女孩摁響門鈴,前來開門的是沈心羽。
“睡了?”她瞅瞅女兒,用氣聲說了句,擡起手臂就要順勢接過來。
沈飛白沒讓,站玄關,把書包遞給她,兩腳并用,利落換好鞋,然後越過她,徑直走向萱萱的房間,把萱萱橫放在床上。
沈心羽一路跟着,一手握着另只手的手腕,立他身後看着他給萱萱蓋被子、裹緊被角,欲言又止地咬了咬唇。
他轉身走出房間,她也出來,輕手輕腳關緊房門。
“哥——!”腳步匆匆地追到客廳,“你這就走嗎,不坐會兒?”
沈飛白停下步伐,看着她掩飾不住情緒地擋在自己面前,語氣無波無瀾:“叫晉陽出來吧,不用藏了。”
沈心羽面色一僵:“……你看出來了?”
沈飛白沒說話,視線一轉,無意間看到客廳镂空隔斷上的圖案。
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那面隔斷牆,周霁佑是镂刻在他身體裏的一幅畫。
日影如飛,他始終屹立不倒,為了守護這幅畫,為了防止她落在地上摔碎了。
沈心羽糾結一秒,說:“哥,你應該見到她了吧?”
沈飛白頓了一下,收回目光,看着她沒吭聲。
沈心羽癟癟嘴,終是沒按捺住,多年來的緘默觀望促使她發問的時候有些吞吞吐吐:“哥,你現在,是不是有一種,多年媳婦熬成婆的勝利感啊?盼來盼去,最終還是把她給盼回來了。”
沈飛白一雙黑眸深邃靜谧:“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沈心羽立刻問:“那是什麽樣?你這麽多年不戀愛不結婚,不就是一直在等她嗎?”
他不着痕跡地微蹙眉,不否認。
沈心羽心裏有些不是滋味,眼眶湧上一陣酸澀,低着頭說:“她是超級寶貝分中心新上任的主管,我向前臺打聽,她兩個月前從紐約總部調來的。哥,我怎麽覺得,她這些年在國外一次也沒回過家,回國兩個月也悄無聲息地不讓我們知道,分明是不打算要這個家了。”
沈飛白回想起浮沉過往,沉默一瞬,對沈心羽說:“她回來的事暫時不要告訴爺爺和慧姨。”
沈心羽嘆口氣:“我知道。”
沈飛白在她肩膀輕按一下,錯身繞過她,“早點休息。”
沈心羽想起什麽,猛地轉身,喊他:“哥,後天下午萱萱要去補落下的課,你有空的話替我送她去吧。”
沈飛白背影微微一怔,沒有回頭,“幾點?”
“三點半。”
沈飛白走後,肖晉陽從拐角處現身,搖頭嘆笑:“你還真是不遺餘力地為他創造見面機會。”
沈心羽知他都聽見了,表明想法:“我就是想給他提供一個合情合理的上門借口,免得他還要回去自己想。”
肖晉陽摟她入懷,笑意連連:“不愧是貼心好妹妹。”
沈心羽雙臂環上他結實的腰身,臉頰貼他胸膛,垂下眼睑,沉默。
過了一會,肖晉陽頭顱微動,看她一眼,問:“在想什麽?”
沈心羽閉了一下眼,緩緩道:“我想知道,現在小佑回來了,我哥是和過去一樣繼續在一旁看着她祝福她,還是拼勁一次全力追求她,哪怕最後失敗了也不可惜。”
肖晉陽心中一動,思忖道:“他剛不是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嗎?”
“我不知道。”沈心羽搖搖頭,“他們的事我其實了解的并不多。可是,不是我想的那樣,那又會是什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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