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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像浩瀚的海面,時而無風無浪,時而波濤翻滾。
輾轉到十月,新中國成立六十周年,首都各界群衆8萬餘人在國慶當晚于***廣場舉行聯歡晚會。
周霁佑不愛湊熱鬧,同一時間,她和沈飛白在前門大栅欄小吃街裏兜來兜去。
沈飛白口味偏甜,她拉他去吃驢打滾、芸豆卷和糖耳朵,都是她小時候記住的老北京小吃。
她把各種小吃往沈飛白嘴裏喂,害他兩腮鼓鼓,一刻也停不下來。
嘴角不可避免地沾了粉末,街邊黃昏的燈光下,那粉也像是被渲染上一層橙光,落在周霁佑眼裏特別值得玩味。
她繼續喂,兩人站在一個鹵煮火燒的店面前,肉味香噴噴的,盤旋在空氣中勾着路人食欲。
沈飛白拉她往旁邊站了站,給排隊買鹵煮火燒的人讓道。
他松懈地一扭頭,周霁佑逮住機會又朝他嘴裏喂進一塊驢打滾。
塞進去的時候,指腹碰到他溫熱的嘴唇,沈飛白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半是無奈半是柔軟。
他把她手捉住,不讓她再亂塞,稍稍別過頭,慢慢咀嚼嘴裏鼓鼓囊囊沒能及時咽下去的食物。
周霁佑笑眯了眼,他微微低着頭,也許是被人認出來了,不斷有視線從四周掃射而來,他耳朵是紅的。
昏暗中看不真切,她不是很确定。
她欲擡手,可惜手腕被桎梏得嚴絲合縫,動不了。
沈飛白眸子轉過來,嘴裏東西已經咽下肚,黑眸凝視她:“你好歹讓我歇歇。”
真是拿她沒辦法了才說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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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松開。”她轉動手腕。
他頓了一下,的确松開了。但是下一秒,她的一個舉動卻令他面容一僵。
她擡起手,摸他耳廓,指頭來回捏着,眼睛仔細看着,唇角彎彎:“你怎麽那麽容易害羞啊。”
語調悠悠的,目光也幽幽的,分別都帶着調侃。
獨自歷練多年,在各種大事面前穩重自持的人,唯獨面對她,經常産生一絲小挫敗。
“飽了嗎?”
“我早飽了啊。”她好整以暇地收回手,只是那眼神卻依舊不掩笑意。
他牽上她,沿路返回,垂着眼說:“回家吧。”
周霁佑被他突然拉着往前,稍微有些錯愕,直到,在一個燈光明亮的店面前盯上他紅紅的耳朵……
她偏頭看他安靜的側臉:“沈飛白。”
他目不斜視地“嗯”一聲。
她頭顱擺正,也看着前方,身邊不斷有人經過,“我爸也喜歡吃甜食。”
緩慢低沉的一聲,伴随周圍嘈雜的人聲飛進沈飛白的耳膜,他一怔,停下腳步。
周霁佑将将沉入的思緒被打斷,她也跟着頓住腳,對上他沉靜的眼波,輕聲一笑:“怎麽了?”
他從她另只手拿過裝驢打滾的餐盒,裏面還剩兩塊并排挨着,掌心托在盒底,眼神點了點:“喂我吃完再走。”
“……”周霁佑有一秒鐘的驚愣。
四面八方的影像和聲音都從她眼睛裏和耳朵裏遁形消弭,她看着他烏黑認真的眸子,看着看着,明明酷夏已經漸行漸遠,連身帶心卻都熱燙難當。
有沒有一種默契,是只需簡單的一句話,他便能看到你的全部。
***
計程車停在小區門外,周霁佑挽着沈飛白的手閑庭信步地走回去。
每棟樓都有三十多層,和林立的高樓一對比,小區內的喬木花草精致又玲珑。
周圍很靜,偶爾經過一輛減速行駛的私家駕車。
“你是不是漲工資了?”她沒什麽目的性地随口而發,“自從你不當記者了,人比以前忙,腰包也好像比以前足。”
沈飛白驀然抿了唇:“有麽。”
她瞥他一眼:“你說呢。”以前出行,什麽時候主動提過打車了。只在一起同在外地時,不認路才依靠的計程車。
他沉默一瞬:“再等等。”
聲音太輕,她沒聽清楚:“什麽?”
臨近公寓樓,兩人一同轉彎。
“等我——”話音倏然止住。他目視前方,周霁佑雙手挽着他手臂,突然察覺到他手臂肌肉一瞬間的緊繃。
她慢慢把頭轉回去,泊在公寓樓下的一輛黑色轎車旁,一個熟悉的人影手抄褲袋立在那兒,銳利冰凝的眼投擲在他們親昵的手臂間。
周霁佑幾乎是立刻蹙了眉。她拉着沈飛白欲往公寓裏走,奈何拉不動。
他眼神平靜,似乎還裹挾上一絲安撫的意味,她不知該說什麽,嘴唇蠕動,撇開眼,随他。
她被他帶着走上前兩步,聽見他禮貌疏離的語調:“小叔找到這裏是有什麽事嗎?”
沒有回音,好像他是在對着空氣說話。
周霁佑眉間越擰越深,擡頭,與沈恪冰冷的目光直直相撞。
他眉宇間的折痕不會比她淺,他甚至在冷笑,眼裏似揉碎了寒冰。
周霁佑以為他有話對她說,可他沒有,他以閉門謝客的姿态對沈飛白說:“謝謝你把小佑送回來,我和她有私事要談,就不送你了。”
沈飛白與他無聲對望。
周霁佑挽着他右手,而他的左手搭在她手背,默了一默,他問:“你想談嗎?”
問的是周霁佑。
她微怔,他靜谧的眼眸平淡如水,好似真的在征詢她的意見。
她看見沈恪轉瞬間腥紅的眼睛,心念微轉:“你先回去。”
水波裏興起漣漪,他控制着情緒,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說:“你們慢慢談,我先上去。”
“嗯。”她松開他,看着他轉身步向公寓摟。
沈恪也看着,薄唇緊抿。尤其是當沈飛白熟門熟路地輸入密碼開了門,他從側臉到脖頸,一條線下來繃得筆直。
“什麽意思?”他目含嘲諷,“不打算解釋一下?”
“你別太好笑,我需要向你解釋什麽。”周霁佑沒什麽表情,“找我什麽事,說吧。”
她抱起手臂,沒有不耐煩,但也沒有多認真。
沈恪盯着她,忽而嗤笑,滿目荒唐地搖了搖頭:“什麽時候開始的?”
周霁佑冷淡:“不關你事。”
“我問你什麽時候的!”他拔高音調大吼,目光逼視。
猛然的一聲,她被吓到,很是莫名:“神經病。”
她擡步欲走。
“你不是要和沈家脫離關系麽,他也是沈家人,你和他一起不是自打耳光。”
冷如冰潭的質問響在身後,周霁佑止步,回頭,同樣冷聲冷氣:“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你清楚?”沈恪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拿手指着天,又像是指着樓上,“你知道他是什麽人麽,你清楚!你知道他現在就是老頭子一條走狗麽,你清楚!我都被他騙了,你清楚!”
周霁佑腦內一聲嗡鳴:“你說什麽?”
***
沈飛白推開防火門,條件反射地伸手摸鑰匙,摸到了,可他停在防盜門外,就像被點了穴,忽然一動不動。
沈恪的出現像一塊巨石砸在他心上,很沉,從身體到靈魂,都在一點點地往下墜。
沈國安并不需要他在集團有多大作為,他被捧在所有董事面前就已經是對沈恪最大的下馬威,何況,他還被贈與集團百分之三的股份,沈恪的危機感只會更重。
沈飛白拳頭慢慢緊握,明知不能讓他們單獨談話,可他還是問她:你想談嗎。
你先回去……
先回去……
他後悔了,他一定是瘋了才會把選擇權交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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