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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安也聽見了,可能也覺得問題剛好趕到一起實在太巧,略微驚異地挑起眉梢。
于是,兩人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側耳傾聽。
“不怕您笑話,現在就想成家。”沈飛白清朗穩健的聲音從客廳的方向傳來,“目前的計劃是抓緊購房,以我自己的能力和小佑有個家。”
聽他說想結婚不是一次兩次,可此刻不同,面前站着雷安,他和藹的目光正落在她臉上,而他和楊芸都一同在聽沈飛白這番言論。
驀地就有些燒得慌,她不自覺地想象他說話的神情,是不是特別淡定自若,實則耳朵正燙着?
一不留神,撞見雷安含笑的目光,她抿抿唇,也和他一樣,以防外面聽見而降低分貝:“就像他說的,有結婚的念頭,但以目前的條件不太合适。”
她沒想到,在沈飛白面前都沒松口說結婚,眼下面對雷安卻第一次直言心聲。
雷安誤解了她的意思:“經濟條件不合适?”
她本要說實話,轉念一想,點了點頭:“他說買房,就算把我這套房賣了,在四環內也換不了大房。何況,他自尊心強,不願意我出。所以我們目前暫時不考慮結婚的事,努力掙錢才是王道。”
雷安沉眸思忖:“現在臺裏已經不集體購買福利房了。我聽我一個老友說,他一次私活也沒接過。他這樣單拿死工資,得攢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稍作停頓,他說:“要不這樣,回頭我和你芸姨商量商量,把存折取出來給你們墊個首付。他自尊心強,就讓他打個欠條,當是借的我們,以後慢慢還就行了。”
周霁佑心情複雜,既感動又自責。
她沒說實話,條件不合适是指目前的處境。
如果結婚只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他說想結,她現在定會點頭,可情況暫時變得複雜,他們需要考慮很多之前不需要考慮的事。
且,經濟方面,沈飛白不是沒錢,他在集團任職沈國安自然不會虧待他,只是他并不情願使用,他總有種意識,好像多用一分就會多欠一分。
但其實,他很清楚這種意識很傻,只是意識轉換起來,他又超乎常人的固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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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強行給他洗腦,他回給她一句話,就一句,卻令她的心态陡然間與他保持一致。
他說:“等我能力夠得上這份回報的時候,我會用的。”
那一刻,她才發現,他不是固執,他是超乎常人的清醒。
他永遠都在丈量自己的良心,只會多一分,不會少一毫。
周霁佑想了想,婉言謝絕:“雷叔的好意我替他心領了。您就甭為我們操心了,您忘了,他可姓沈,就算借,也有地方借的。”她有意留了一句,“說不定,他爺爺心疼他,直接送他一套房、送他一輛車。”
抱歉歸抱歉,可她還是選擇繼續隐瞞。
事情太複雜,少一個人知曉就少一份擔憂。她習慣一個人解決問題,如今,兩個人一起面對,更不需要第三人或是更多的人參與進來,所有煩惱由他們自己承擔和消化就好。
雷安思維敏捷,考慮良多,不放心地問:“你說他是你媽那邊收養的孫子,你和他交往,包括你媽在內的那家人知道嗎?”
周霁佑面不改色:“知道的,我還答應過年回去吃年夜飯。”
雷安挑眉不語,似是在研判她話語裏的可信度。
她微笑應對,不露馬腳,自然而然地微低頭接着掰蒜苗。
只聽雷安忽然嚴肅地說:“你在為他付出,他知道嗎?”
到底沒能所有都瞞過他,她心裏又暖又酸,可面上卻平靜:“也知道的。”
不知是否是她語氣的低沉洩露了一些真實情緒,雷安停止問話,沉默半晌,又将氣氛調至溫和輕松的頻道。
但這期間她卻錯過了客廳裏的一部分對話,回去後她也沒問,餐桌上還算融洽的氛圍已經說明一切,雷安夫妻的這一關過了,不用再因此而困擾。
轉眼一年飛逝而過,又到兩人生日。
一個十八號,一個二十號,早在十五號那天,周霁佑就詢問他,為避免麻煩,可不可以以後都選在十九號這天共同慶生。
夜長晝短,冬日的早晨天色灰蒙。
沈飛白也醒了,但卻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砸得又有點昏昏欲睡,他手搭在額頭,短促的笑聲從胸腔裏悶出。
“你笑什麽?”周霁佑在被窩裏折起胳膊,用手肘戳他一下。
“沒什麽。”
她不信,又戳一下,“說。”
他閉了閉眼,嘴角略勾,夾雜一分無奈:“原想給你驚喜的。”
“得了吧你。”她躺在他旁邊嘆笑,“不是我低估你能力,我從來不覺得你适合走浪漫路線。”
他沒否認:“嗯,我也覺得。”
她解釋:“我怕我會笑場。”
他又一次附和:“能夠想象。”
“喂。”她轉頭看他,微惱,“态度消極得有點過了啊。”
他身體側轉,也扭頭過來,眼眸黑潤:“你都說了嫌麻煩,我積極,你會配合?”
共枕,對望,他眼裏只有她,她的眼裏也同樣只有他。
“會啊,為什麽不會。”
他看着她不語,沉默的眉眼在清晨的微光下彰顯動人心弦的魔力。
“小佑。”
“幹嘛?”
“我可能……真的不存在浪漫細胞。”他有些頭疼地說。
她微微挑眉:“那你還說要給我驚喜。”
“只是想,還沒想到。”他一本正經地蹙眉。
她沒能憋住笑,邊伸手将他眉間折痕拉平,邊說:“想不到就想不到呗,叫你別皺眉了。”
他握住她最上邊的那只手,貼臉頰一側。
“你想要怎麽過?”
她坦白說:“我覺得生日可過可不過,但既然選擇過,怎麽過都無所謂,開心就好。”
無論如何她都沒能料到,十九號這天,她會被他帶去東四環四方橋的歡樂谷。
由于是工作日,天氣又冷,他請半天假和她一同過來,游客比較少,一些項目沒有開,開着的項目有的需要排隊,有的不需要。
周霁佑已經很多年沒有來過游樂場,最近的一次大概要追溯到高一。
思及此,她沒能立刻調動起情緒,反倒心情受到一點影響。
她想到沈恪,想到他們共同挑戰了很多刺激項目。
而現在,她又和沈飛白一起體驗了更多新鮮項目。
她不明白他好端端地為何會突發奇想來這裏,直到他們終于排上隊,坐上過山車。
尖叫聲在空中回蕩不休,急速的俯沖和兜轉中,寒風獵獵,呼呼撕扯面部皮膚。
她和他真像兩個異類,不叫不嚷,一路保持安靜。
在減速進站、軌跡歸于平穩的最後十幾秒,她在一片仍不得休停的吵雜聲中,聽見他忽然說了一句話,呢喃一般,她沒聽清。
她偏頭詢問:“你剛說什麽?”
陰天,連雲層都稍顯厚重,可他眼底卻有光。他看着她,說:“我圓了一個夢。”
她眨了下眼,憑着直覺緊緊凝視他:“什麽夢?”
他笑了笑,沒有回答。
過山車就快停靠,她推他肩膀,執着重複:“什麽夢?”
結果卻聽他說:“我很開心,你呢?”
她無語:“轉移話題太明顯。”
身上扣緊的安全設備被打開,他先于她一步下車,在她也跨步而下的那一刻,擁她入懷。
“圓了一個和你一起坐過山車的夢,我很開心。”
心髒噗通噗通狂跳,之前坐在過山車上完全失重的時候都不曾如此。
一雙雙好奇的眼睛從四面八方關注他們,周霁佑有些慶幸兩人都戴了口罩,不用擔心他會被游客認出。
她說:“你的夢要不要這麽奇怪。”
他沒吭聲,放開她,牽着她沿通道往下走。
她腳步落後半步,一直盯着他耳朵看,或許是在寒風中凍的,或許不是,反正有點發紅。
她唇角抿出一個微揚的弧度:“我也很開心。”
他頭朝後擺了擺,并沒有回頭看她。
可她知道,他聽見了。
除夕夜是二月十三,他們提前訂好機票,上午動身,飛回南湘。
刻意拖到最後一天,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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