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新的證人

可惜上一世穆辭宿自顧不暇,并沒有調查的機會。即便後來他用了其他手段讓于家償命,可那時候的證據也并不是現在能夠拿到的。而且最悲哀的是,上一世裏,那些當初一口咬定不是校園暴力,只是普通玩笑的同學,至始至終也沒有改口。

所以穆辭宿這次無論如何也要讓這些人給喬西道歉。

可依照現在的狀況來看,這些人是不可能改口的。除非還有別的佐證能把他們直接釘死。

穆辭宿明白一個道理,既然有校園暴力的現象,那受害者就絕對不可能只有喬西,但施暴人多半是同一撥。

穆辭宿這麽想着,詢問了喬西,還真的找出來一個。

王明洋,就是當初喬西跳樓時站在于美倩身邊的那個男孩。

“他和我情況差不多。我是因為成績特招,他是美術特招。他家倒不是窮,只是沒有其他人那麽厲害。所以偶爾也被欺負。不過穆哥,我覺得他不會出來作證的。”

“總要去看看。”穆辭宿和喬西想得一樣,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拿着外套往外走。不管有沒有收獲,至少他能從王明洋的情況來推測出于家的動态。

半個小時之後,穆辭宿拿着包在一個岔路口下車。再往前走不到一百米,有一個新開發的小區,王明洋的家就住在這裏。開門的女人看起來像是保姆,穆辭宿推測,王明洋的家境應該很好。

然而穆辭宿不過剛說完來意,就被威脅着要打電話叫保安攆走。

“張口閉口就被校園暴力了,誰告訴你這家出事的?”保姆的态度十分堅決,甚至比主人還要嚣張。

“無可奉告,我們什麽都不想說!”她斜着眼睛瞪着穆辭宿,呸了一聲就關上了門。

穆辭宿被硬推出去兩步,剛站穩,卻意外看到窗戶哪裏,王明洋做了一個懇求的手勢。

這并非是懇求穆辭宿為他出頭,而是懇求穆辭宿不要再查下去。

“放過我吧!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至于剩下幾家,毫不意外的也和王明洋一樣。什麽都沒有說,也什麽都不敢說。

穆辭宿在名單上最後一個名字的後面畫了一個“×”,接着就覺得十分荒唐。

咋一聽就像是什麽新寫出來的瑪麗蘇總裁小說。于美倩幾個學生,竟然也做到了在國際高中一手遮天。可偏偏事實就是如此,且看喬西身邊這一群,還真讓他們做到了滴水不漏。

所以就只能這麽相住了嗎?穆辭宿将事情整個過程在腦海裏又慎重的梳理了一遍,以免出現問題。

就在這時,上一世的一個小插曲陡然引起了穆辭宿的注意。

那時候,喬西自殺穆辭宿因為喬西的死在網上強行引發了輿論,當時有一個所謂的知情者曾經說過一句話,“校園霸淩對象不是随便選取的,他們有一個屠戮榜。”

屠戮榜,這名字雖然中二,但用處卻是昭然若揭。

按照這個知情者的說法,國際學校裏這些校霸們會把他們看中的所有獵物像是榜單那樣列一個排行榜。只有排在第一的才會被全校排擠。而這個第一名,只有被抹殺了,才會換成下一個。

所以如果這個說法是對的,那麽喬西就是現在的第一名。然而在喬西報警之後,事情已經鬧大,因此在喬西之後這個榜單是否還在繼續已經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喬西之前一定還有其他人。

例如當時輿論戰是爆出來的三個受害者。一個瘋了,一個自殺,一個辍學離開省城去外地打工……

或許這三個人就是突破口,穆辭宿依照記憶把名字寫下來拿給喬西。

“我有印象。”喬西看着穆辭宿打出來的三個人名。

“這裏面,第一個的尹言學長是我入學那一年瘋的。還有陸蕭學長,他是我高二那年轉校的。至于這個……我不熟悉。但就是他走了之後,我才突然開始被于美倩欺負。”

“穆哥你要去找他們嗎?”

“嗯,我打算先找陸蕭聊聊。”穆辭宿說得是辍學打工的那一個。

“為什麽?”喬西不明白,在她看來,比起還算健康的陸蕭來說,明顯另外兩家的仇恨會更大。

可穆辭宿卻摸了摸喬西的頭,“不是這樣的喬喬,因為死人不會說話,世人不會相信瘋子。”

穆辭宿這句話說得簡單,可喬西卻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直接穆辭宿合上電腦走出房間她才突然明白,可緊接着就低下頭,慢慢紅了眼。

是啊,死人不能出庭作證,瘋子的話不能當真。所以哪怕知道活人滿口謊言,他們還是只能依仗活人那張會騙人的嘴。

或許這、就是生而為人的悲哀。

——

穆辭宿是連夜走的。當他到達S市的時候,正好是淩晨。

到底是三大超一線城市之一,即便是這種尴尬的時間點,火車站依舊人滿為患。

上一世後來穆辭宿也沒少因為工作過來來這邊。可五年的時間,對于一個城市來說卻可以是天差地別。最起碼,眼前這些還透着些老舊的建築,在五年後根本不複存在。

看了一眼手機上查出來的地址,穆辭宿打了個車往那邊走。

——

早晨六點半,弄堂口的小飯館。

裏面的早點已經快要做好了。門口處,一個看起來十分腼腆的少年,正小心翼翼的拿着手裏的筆在餅铛裏的面餅上點上一個個的紅點。專注的模樣顯得十分虔誠。

小店裏的女人走出來,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去上學吧!剩下的媽來。”

“嗯,好。”少年點頭,沉默的進了屋,應該是去換校服準備出門。只是臉上的表情過于冷淡了,完全沒有少年人的朝氣。

尤其是一雙眼,黑漆漆的,就像死氣沉沉的枯井。

穆辭宿站在弄堂口看了一會,确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陸蕭。

“你要吃點什麽?”或許是穆辭宿的眼神太直接,陸蕭的母親在發現後,就趕緊走到穆辭宿面前,擋住他打量陸蕭的視線,皺着眉詢問。

穆辭宿也沒有隐藏,開門見山說明來意,然而陸蕭的母親卻瞬間就炸了。

“滾!你給我滾!我們沒有什麽可說的,什麽打官司那都是你們的事兒!”這個态度何其相似,就如同省城那幾個明明受到了欺負,卻什麽都不敢說的少年。

然而穆辭宿特意敢來,自然不可能被輕松放過。他試圖說服陸蕭的母親,“請您聽我說兩句,我是真的需要您和陸蕭的幫助。半個月前,我的當事人因為校園暴力跳樓了。”

“……什麽?”陸蕭的母親頓時懵住。

“幸好發現及時,女孩被救了下來,可如果後續官司不能打贏,她心理上肯定無法接受,或許會幹出更偏激的事情。更何況,學校裏,校園暴力現在雖然沒有具體的法律定性,可這實實在在就是犯罪。所以,我是真的非常需要您的幫助。”

“那又和我們有什麽關系?”陸蕭母親反問,“拒絕是我應有的權力不是嗎?”

“是這樣。”穆辭宿點頭之後就沉默了下來。至于陸蕭的母親也一樣沒有在說話。

直到過了兩三分鐘,她才從新開口。

“這位律師先生,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也知道你來找我們做什麽。但我是真的幫不上忙。”

“我家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我只有陸蕭這一個孩子,我想讓他平安長大。胳膊到底擰不過大腿,我只是個沒用的母親。”

吸了吸鼻子,陸蕭的母親說完,轉頭就進屋繼續忙活早點的事兒。

她心裏難受。

這個小家,是她多努力才保護下來的。至于穆辭宿口中的公道,都是人,能站着誰願意跪着說話?可現實就是現實,很多時候,公道也是一種奢侈。

抹了一把眼睛,陸蕭母親想起當初陸蕭剛出事的時候,她和孩子爸也一樣力争要個說法。可結果呢?

轉頭陸蕭就因為涉嫌偷竊被警察帶走。

“求求您們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兒子吧,我們不鬧了,立刻就走,立刻就離開省城。”調解室裏,她和孩子的父親活生生把臉皮撕下來扔在地上才換來現在的茍延殘喘。他知道,一切都是陷害,可當全班都站出來指證陸蕭偷竊,老師親手把陸蕭交給警察時,他們作為父母的,哪怕心知肚明兒子有天大的冤屈,仍舊什麽都做不了。

當時的屈辱,陸蕭母親這輩子都忘不掉。可那又有什麽辦法呢?

衆口铄金,他們要說法,陸蕭就要背上盜竊的罪名。再留在省城,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把他們淹死了。

至于現在,穆辭宿口中的已經立案她也完全不信,不用等結局就知道不可能。

畢竟,穆辭宿要是能打贏官司,為什麽還要來找他們呢?

不争了,不要了,他們只想好好過日子。

抱着自己的兒子,陸蕭母親眼裏最終還是帶了點難言的懇求。

穆辭宿沒有逼迫他們的意思,只是将寫着自己電話的名片放在桌上,然後就離開了這家小吃部。

此刻桌上的餅和粥都已經涼了,至始至終沒人動一口。一直被母親抱在懷裏的陸蕭掙脫開母親的懷抱,一步一步走到桌邊,不着痕跡的看了穆辭宿留下的名片一眼,然後就機械的端起粥,倒進了垃圾桶。

接着,他回屋換校服,準備上學。

十分鐘之後,陸蕭準時出門。公交站距離弄堂口不遠,也就三分鐘的距離。

他在公交站站牌旁邊,看到了馬路對面的穆辭宿。不過他并不打算和穆辭宿說話,只是低着頭站在原地。而穆辭宿也一直沒動,哪怕等陸蕭上了車,穆辭宿沒有和他說一句話,更沒有追上去。

奇怪的人。陸蕭猶豫了一下,最後按照記憶裏的號碼給穆辭宿發了一條信息,“吃力不讨好的事兒你為什麽要做?”

幾乎下一秒他就收到了穆辭宿回複,“我答應過喬喬,會幫她找回公道。”

虛僞的騙子!陸蕭眼裏滿是嘲諷,然而諷刺之色還沒褪去,他的眼圈就陡然泛起了紅。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陸蕭眯着眼發呆半晌,最後還是在手機上敲下一行字。

“晚上八點,你來我家找我。”

作者有話要說:

陸蕭:大人的嘴,騙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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