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008
chapter008 衣裳
蘇白算是看明白了,顧行周不是嘴笨,而是根本沒有帶孩子的哪根弦。
絨絨都氣成一只炸毛的小包子了,但顧行周卻一點沒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只當絨絨是“孩子的臉,六月的天”而已。
蘇白搖頭無奈,把氣包子絨絨抱起來,對顧行周說道:“那我帶絨絨出去玩了。”
顧行周看見了眼還拿屁股對着他的絨絨,老父親的臉上露出一絲委屈和無奈,但很快又恢複了一派沉穩,點頭:“嗯,有事電話聯絡我。”
蘇白應了,抱着絨絨就離開了特案組的辦公樓。
等到離開了辦公樓,蘇白才意識到絨絨在局裏有多吃得開——幾乎只要是個活的都認識他,而且再忙都樂意停下來逗弄兩句。
絨絨今天也很高興,他趴在蘇白的懷裏,吃飽了後的小嗓門特別嘹亮,只要有人招呼,他就回應。
“喲,是絨絨呀,絨絨好呀。”
“咪呀!媽咪呀!”
“……什麽?”
“系媽咪呀!絨絨,媽咪呀!”
絨絨伸着小短腿,用軟乎乎的肉墊按在蘇白的下巴上,努力跟每一個來跟他打招呼的人介紹:“媽咪,絨絨,媽咪呀!”
這是我的媽咪,我,顧絨絨,從今天起就是有媽咪的崽了!
驕傲!
分局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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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唷。
有人知道昨天“絨絨媽”的事,不知道的也樂意看個熱鬧,并且這群人一定有分享吃瓜的渠道——因為從遇見第五個人開始後,遇見的人除了招呼一聲絨絨外,都會額外補一句“絨絨媽好”。
絨絨可高興了,驕傲得尾巴都翹成了小天線。
蘇白卻有些哭笑不得,但并沒有反駁什麽——原本就沒什麽好特意反駁的,如今他有了“監護人計劃”,更是樂意跟絨絨更加親近幾分,自然不會去反駁。
然而蘇白并不知道,他默認的态度,在分局的幾十個微信群裏,從“絨絨媽”被快速擴寫成了“顧隊給絨絨找了個媽”。
當然,這暫時不影響什麽。
蘇白抱着絨絨沿着分局的步行道往上,一路走到了山頂。
之前說過,分局所在的位置原本是個公園,而這個公園裏唯一保留下來的建築,就是山頂上的一座八層的觀景樓。
觀景樓被重新修繕過,是分局的人放松常來的地方。不過現在是上班時間,這裏倒是清淨得很,只有一些藏在枝葉間的小妖怪跟花鳥嬉戲着。
蘇白站在觀景樓前,擡頭往上看了一眼,觀景樓是八角飛檐,色彩豔麗。蘇白沉睡前沒有在九州看到過,但是昨天在街上卻看了不少類似的風格。
“嗯?”
蘇白的視線從飛檐上落回樓閣,冷不防掃到了一抹白,細看去,卻跟一張臉對了個正着。
蘇白一怔,那人也是一驚,然後連忙縮回了腦袋。
不過盡管他動作很快,但蘇白還是認出來了——是賀狄。
他在這兒幹嘛?
蘇白想了下,低頭揉了下絨絨:“絨絨,咱們上去看看好不好?”
絨絨頂着腦袋蹭蘇白的掌心,千依百順:“嗯!”
蘇白笑了笑,抱着絨絨上了觀景樓。
觀景樓的面積不大,雖然有窗棂阻隔視線,但要找人還是很容易的——更何況賀狄看上去并不太會躲。
蘇白上了頂樓,輕而易舉就看到了蹲在窗棂角落下縮着的賀狄。
蘇白看他那模樣,有些好笑,也沒過去,就站在原地敲了敲窗棂,怕吓着他。
“篤篤”兩聲,輕,不刺耳。
賀狄雖然還是驚得抖了一下,但回頭看到蘇白站在三米開外的位置後,還是放松了一些。
蘇白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于是就先問了:“賀狄,你在這裏做什麽?”
賀狄雖然容貌看着是個少年,但神情卻像個孩童一樣。只是雖然眼神純真,但防備心卻很重,他只是看着蘇白,咬着嘴唇倔強地沒有說話。
蘇白掃了眼賀狄的手腕——那裏貼了一張創可貼。
不過細看的話,就能看到創可貼的邊緣皮膚上,蔓延出了一絲絲黑線,就像是極細的黑色勾線筆畫上去的一樣。
蘇白嘆了口氣,說道:“你的衣裳已經破了,貼這種東西根本補不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賀狄聽得卻是瞪大了一雙眼睛,驚駭地看着蘇白:“你,你知道?”
蘇白還是第一次聽他的聲音,如他的眼神一樣,不像少年的聲音,倒像稚童。
蘇白朝賀狄走過去,賀狄猛地縮起了肩膀,猶豫了一瞬,卻沒有躲開,就蹲在原地,小鹿似地睜着眼睛看着蘇白靠近。
蘇白走到賀狄跟前蹲下去——因為怕壓着絨絨,所以蹲着的時候,蘇白把絨絨順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挂着。
絨絨乖乖趴在蘇白的肩上,四只小短腿耷拉着,自覺地把自己當一個絨毛挂件,只眨巴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賀狄。
賀狄也看了絨絨一眼,他知道那是只妖怪幼崽,而且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只幼崽的時候,他有一種莫名安心的感覺。
“我能看看嗎?”
蘇白覺得賀狄的情緒還算穩定,于是指着賀狄手腕上的創可貼說道。
賀狄回神,看了蘇白一眼,猶豫了好一會,才輕輕“嗯”了一聲,然後朝蘇白伸出了手腕。
蘇白拉過賀狄的手,然後輕輕揭下了那張創可貼。
創可貼下,是一個黃豆大的傷口,傷口裏露出的卻不是血肉,而是一團如墨的黑。那黑也不是凝固的,而是在緩緩湧動,像是裏面有江河奔湧,又像是有雲海卷舒。
宛如活物。
而賀狄的皮膚上,自那個黑色傷口處龜裂,延伸出了五六道蛛網一樣的黑色裂痕,分外顯眼。
沒了創可貼的限制,那幾道裂隙中慢慢滲出了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非常淡,不細看幾乎看不出來的程度,在飄散出的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蘇白看着這個傷口,并不算太意外,但還是忍不住微微蹙眉。
“形态都在散了。”
蘇白嘆了一句,把創可貼又重新蓋回去,然後松開了賀狄的手,看着賀狄說道:“這件衣裳不适合你,而且你應該有很長時間沒有脫下衣裳了,這樣下去你會生病的。”
賀狄抱着那只手臂,聞言只是沉默抿着唇。
蘇白看他神色,就知道賀狄顯然是知道自己如今的狀态,以及持續這種狀态的後果的。
為什麽要這樣?
蘇白思來想去,覺得應該是身份問題。
于是蘇白勸道:“我問過妖管局的人,出生後覺醒妖怪血統的人類是有可能被錯漏登記的。但只要及時去妖管局更改信息,并不會被處罰。——所以你不用害怕,你可以去更改信息,不用這麽辛苦地僞裝成人類。”
哪知賀狄聽了蘇白的話,卻忽然激動起來,反駁道:“我是人,我不是妖怪。”
蘇白一怔。
他不知道賀狄為什麽這麽排斥自己妖怪的身份,但這個反應很明顯是因為經常受到這樣的質疑。
而這樣的質疑,又會來自誰?
蘇白想了一下,問道:“你的父母知道你的身份嗎?”
賀狄垂下眼睑,點點頭。
蘇白又問:“那他們知道你現在很疼嗎?”
賀狄猛地一顫,擡頭看着蘇白。
蘇白也很詫異,然後是心疼:“真身形态潰散,就像人的軀體腐壞,這麽疼,你都沒跟他們說過嗎?他們也都沒有發現嗎?”
賀狄聽出了蘇白話裏對他父母的責備,連忙說道:“不是的,是我沒跟他們說。我不能說,說了的話,媽媽會生病的。”
“媽媽會生病?”
蘇白不太明白,“你的媽媽病了嗎?”
這個問題似乎觸及到了賀狄的防線,他不再回答,只是用力搖了搖頭。
哎。
蘇白在心裏嘆了口氣,看來這個小孩的家裏也有一本難念的經。
“那好吧,我不問了。”
蘇白伸手輕輕揉了揉賀狄的頭發,“不過我想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父母親情都是差不多的。如果你的父母知道你現在承受的痛苦,也一定會很心疼。你不告訴他們,并不代表他們不會難過,相反的,如果你因為隐瞞而拖延到自己生病的話,他們那時候會更加難過自責。”
賀狄低着頭,沒有說話。
蘇白頓了一下,最後說道:“常山說你的家人明天就要來接你,這次回去後,好好跟家裏人談談吧。我想,他們也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賀狄沉默着,過了一會,才輕聲說道:“嗯,我知道了,謝謝哥哥。”
蘇白笑了下,收回揉賀狄頭發的手,把肩上的絨絨抱下來,對賀狄說道:“他叫絨絨,你要不要跟他一起玩?”
賀狄擡頭看着絨絨,眨了眨眼睛,有些高興,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
絨絨也看着賀狄,然後一歪頭,沖賀狄伸出了小短腿,揮了一下:“咪呀!”
你好呀!
賀狄一怔,然後終于露出了一個笑來。他伸出手,用兩根手指小心地捏着絨絨的小短腿晃了晃:“你好,我叫賀狄。”
絨絨:“題!”
賀狄:“是賀狄。”
絨絨:“題呀!”
賀狄抿了抿唇,做了讓步:“……好吧,你可以叫我題。”
絨絨:“題!”
蘇白把絨絨放到地上,對賀狄說道:“你可以把衣裳脫了玩,這樣穿着很難受吧。”
誰知賀狄卻搖了搖頭:“脫下來會壞的。”
蘇白見狀,也就不再勸了,帶着兩個小孩下了樓,在樓下的草地上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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