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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銘從來不覺得有一天他會真的跟白梓萱分開,他們或許會分離,無論是幾天,幾個月還是幾年,但永遠不會分開。
上一次分離是在什麽時候呢?
顧銘回想起了自己的十五歲。
“銘哥哥,為什麽我們不能住原來的房子了呢?”八歲的白梓萱十分委屈地問,“萱萱樹底下還埋了小茉莉的種子,都有天天澆水,還等着它發芽呢!”
“因為原來的房子裏有妖怪。”顧銘一邊意有所指地說一邊把她穿得有點歪斜的絨黃色小棉襖正了正,想了想又道,“我們可以重新埋一個種子,我陪你天天澆水,然後明年就可以開花了。”
“銘哥哥,為什麽我們沒有大車車了呢?”
“我騎車帶你好不好,也可以很快哦~”
“銘哥哥,為什麽以前的胖廚子不給我們做飯了呢?萱萱喜歡他做的紅燒肉!”
“沒事,等我學了做給你也一樣的。”
“銘哥哥,萱萱好想吃蛋撻哦!可是萱萱沒有零花錢了!”
“我有,我帶你去吃。”顧銘拍拍錢包,騎上單車,将白梓萱擱在前面圈住,“走,去吃好吃的。”
“萱萱不喜歡坐在前面,屁屁硌得痛!”白梓萱嘟着嘴悶悶不樂地道。
顧銘拍了一下她的小腦袋,低聲道:“坐後面怕你掉下去,小笨豬。”
“才沒你說得那麽笨呢!”白梓萱抗議地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胸膛,一本正經地強調,“我明明只有一點點笨!而且,我長得比他們都好看!以後也會越來越聰明,越來越漂亮,最後會是又聰明又漂亮的宇宙第一美少女!”
“你怎麽知道?”顧銘問道。
“不信我們走着瞧咯。”白梓萱信心滿滿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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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頭的動作太大,準确無誤地撞到了他的下巴。
顧銘吃痛地抿嘴,卻忍不住勾唇笑笑,他其實深信不疑。
笨笨的卻認真到傻氣的白梓萱,總是元氣滿滿的白梓萱,溫柔的喜歡拿芒果奶糖或者巧克力糖讨好他的白梓萱,深信自己會變得更好的白梓萱,撒了謊會哭着道歉的白梓萱,從來不把自己當笨蛋去依賴別人的白梓萱,她本來就是宇宙第一美少女啊。
她是一道很暖很暖的光。
他不曾相信過現實的世界會有什麽美好存在,直到她照亮了這世間明媚的一面。
這一天,白梓萱在甜品店吃光了顧銘全部的家當。
其實她吃的也不算很多,只是她慣常去的那家“森德瑞拉”價位可以說是行業最高水準。
顧銘窘迫地捏着只有一萬塊的錢包,又不好意思阻止興高采烈吃蛋撻的白梓萱,那大概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感受到“沒錢”的可怕——提心吊膽,無地自容,如芒在背。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自私,他那麽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白梓萱據為己有,所以活該忍受現實給他的耳光。
“銘哥哥……”白梓萱吃得兩腮鼓鼓,眯得雙眸細細彎彎,口齒不清地說,“萱萱好久沒吃了,真的好好吃哦!”
“過兩天我還帶你來。”顧銘這般許諾。
其實他攢點零花錢全靠瘋狂地參加各種數理化比賽,那時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每逢有高額獎金拿的比賽,他便認真準備,只要他用心了,不出意外總會拿到最高額獎金。長此以往,學校為了使他有興趣參加一些無獎金競賽來提高學校聲譽,甚至開了設置了校級獎勵的先例。以至于最後,他被多所知名高校争相提前錄取,為了離開香港,盡可能遠地離開令他難堪至極的白家,他選擇了清華。
“……是不是因為萱萱之前說了謊話,所以才這樣可憐的?”白梓萱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銘哥哥,要不我去告訴姨姨實話吧!我去說……那個,浴室的水龍頭根本不是你弄壞的,是我自己笨才弄漏水了,我不好意思承認才說是你……你也不是在浴室玩我的小黃鴨,只是在幫我修……”
“噓——”顧銘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打斷了她滿懷歉意的話,吓唬她道,“說實話會比現在更慘的!”
“可是……可是你被姨姨罰了好可憐哦。”白梓萱回憶起顧銘跪了一天一夜的事兒,心裏內疚得不行,“銘哥哥,要不給你吃個蛋撻吧。”白梓萱将可愛的小熊型托盤推到了顧銘跟前。
白梓萱的盤子裏還剩下最後一個蛋撻,黃燦燦的,甜香撲鼻,她舔着圓潤的手指對着它看了好久好久都沒舍得吃。
顧銘低頭,她單純坦然又愧疚的目光下,他感到自己處心積慮設計的、蒙騙過了所有人的小圈套是那麽醜陋不堪,令他羞恥又無處遁形。
“萱萱。”
“嗯?”
“……”
“怎麽啦?”
“沒什麽,我不吃,你吃吧。”顧銘将小熊型托盤推了回去。
“萱萱想吃一萬個蛋撻!”白梓萱美滋滋地道出自己的願望。
顧銘默默在心裏盤算,森德瑞拉的蛋撻一個賣二十八塊,一萬個就是二十八萬,他何時攢的夠二十八萬?這對于十五歲的顧銘而言是一個不小的數目。
顧銘感到慚愧難忍,他耍小聰明将白梓萱的未來跟自己綁在一起,卻連她一個小小的口腹之欲都難以滿足。
他從來沒有這般清晰地認識到,他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多到可以匹敵白家,多到可以滿足她全部的願望。
“萱萱。”
“嗯?”
“我們分開一陣子的話,你會不會忘了我?”十五歲的顧銘擔憂的只有這樣一個傻傻的問題。
“哼,我才沒那麽笨呢!”白梓萱怒道。
“分開一年也不會忘嗎?”顧銘仍然不放心。
“當然啦。”白梓萱其實也沒有安撫的意思,“萱萱記憶力很好的!”
“那好,如果我們分開後,你再見我時跟我生分了,你就是小笨豬!”顧銘說完還不拉到,勾過她的小手指,“拉鈎鈎,就這麽說定了!”
那時的顧銘天真地以為,做生意賺錢就像參加個競賽那樣簡單,他幻想中的世界是只要他踏踏實實地努力,總能賺到比別人更多的錢,因為自幼在學習上的優越感使他自恃比別人聰明,所以他理所應當地認為自己任何事都可以比別人做得好。
顧銘放棄讀書的念頭使白婉瑩再次與他大吵了一架,在白婉瑩眼裏,顧銘的想法代表着不思進取又急功近利,不踏踏實實學習,羽毛都沒長硬,竟然就開始幻想着白手起家。
然而,一意孤行這種事,對于顧銘而言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在深圳打工的第一年,顧銘便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他不僅賺不到錢,甚至連養活自己都非常勉強。
時間如流水,日複一日少有波瀾,顧銘不是沒有動過回家的念頭,他受夠了浪費時間幹體力活的日子。
他每隔一周給白梓萱打一次電話,白梓萱每次接到電話都要興沖沖地問:“銘哥哥,你快回來了嗎?姨姨都不帶我去吃蛋撻。”
蛋撻蛋撻,她每次都提醒着他。
于是他重新想起那一萬個蛋撻,二十八萬,攢不夠他不可以灰頭土臉地回去,他就算客死異鄉也不能一事無成地回去。
直到後來,顧銘真的飛黃騰達了,依舊會記得當年那個棕色熊型小盤子裏面孤零零擺着的那枚蛋撻,雖然白梓萱的最愛已經從蛋撻轉變成了泡芙。
她本來就喜歡更泡芙,還是吃膩了蛋撻,他不清楚,畢竟他已經不需要去計算食物的價錢。
顧銘怎麽都想不通,為什麽兩個人沒了外界種種客觀因素的阻礙,卻分開得更加容易了呢?他情緒低落,又暫時想不到解決方法,正煩悶不堪,便收到了他安插在白梓萱身邊探聽消息的保镖發來的短信:“夫人好像要搬去宋清流家裏住,而且老夫人竟然還同意了,包括我在內的四個人會一起跟過去。”
顧銘眉峰擰緊,打起精神又把這行字讀了一遍,發現自己沒看錯,頓時臉色僵得比紙還要白——宋清流究竟是怎麽跟白梓萱搭上茬的?他竟然一點都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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