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他的随從數量比任平生多,可是,他的人全部倒下了,任平生那邊卻無一傷亡。

他費盡心思招攬來的勇士,在身經百戰的任平生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幾個蕭慶正的手下找到仇大娘,推推搡搡的押了出來。

才出來便看到黑衣黑甲、氣勢淩人的任平生一行人,和呆若木雞、周圍全是死屍和鮮血的蕭慶正,這些人全傻了。

“拿下。”任平生命令。

他的手下應聲而出,向那幾個人發出迅猛無情的攻擊。那些人原本戰鬥力就比不上,又處于驚魂失魄的精神狀态,沒過多久,便悉數被擒。

仇大娘站立不穩,踉跄幾步,過去靠在木牆上,大口喘着粗氣。

“任平生,你快把我的手下放了!”蕭慶正色厲內荏的狂叫。

任平生微笑看了他一眼,冷靜的吩咐,“就地格殺!”

“你……你膽敢以下犯上……”蕭慶正失聲大叫。

如果說方才任生平殺他的人是局勢未明,力求自保,現在可不一樣了,任平生不是已經占了上風,而是已經把控了局勢!這當兒還要殺人,那就和自保無關,也談不上什麽為形勢所迫,純屬洩憤,抑或是立威了。

任平生所帶的人下手利落,數道寒光閃過,鮮血噴出,将蕭慶正的人盡數屠殺。

“任平生,你膽大包天!”蕭慶正被這無情的屠殺激起了血性,狂怒大吼,“你有本事連我一起殺了,拿我的頭顱回去呈給大王!告訴大王你對他老家的孫兒做了什麽!”

任平生淡淡道:“你要捉我女兒回去折磨,難道我還跟你講客氣不成。郎中令,你的手下助纣為虐,我非殺不可,至于你……”他眼睛微咪,靜靜打量了蕭慶正片刻,忽地笑了,“你還是好好活着,先把貢品如數如期上交吧。你若不在了,這件事少不得也要着落在我身上,何等麻煩。”

蕭慶正差點沒被氣昏過去。

絲織船被燒,他也正為如何填補虧空而暴躁煩惱呢。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他也不至于直接命人襲擊樂康公主所乘坐的大船。雖然襲擊大船屬于聲東擊西,只是作作樣子,真正的意圖還是任江城和仇大娘,可畢竟也是沖樂康公主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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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慶正是氣惱到了極處,又被桓十四郎一激再激,才會率衆偷襲。

現在任平生提起他的虧空,他哪能不惱火?絲織船被燒這件事他直到現在也沒想出應對之策!

“任平生,你,你給我等着!總有一天我要你好看!”蕭慶正惡狠狠的威脅。

任平生語氣優雅而恬淡:“随時恭候。”

蕭慶正發狠,伸手從背上撥下他所中的箭,憤而擲在地下,“他日必當奉還!”後背血流如注他也不管,忍着巨痛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任平生含笑看着他,神色溫和,好像方才下令誅殺蕭慶正手下的人并不是他。

蕭慶正到了任平生身邊,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任江城一眼,怪聲怪氣道:“任平生,你可要把你這寶貝女兒看好了,看嚴實了,要不然……嘿嘿……”他發出一陣刺耳難聽的笑聲,好像貓頭鷹在黑夜中鳴叫。

任平生直視他透着兇狠殘忍的雙眸,緩緩道:“這雙邪惡的眼睛竟然盯着我的愛女,真是令人難以忍受,不如将之剜出來……”腰中長劍一點一點慢慢撥出,寒光幽幽。

蕭慶正咬牙冷笑,“來日方長,總有一天,你欠我的都要十倍百倍的還我!”怒氣沖沖,掙紮着上了岸,走了。

天漸漸亮了,他在岸上獨自行走的背影,似一匹受傷的孤狼。

任平生低聲向手下交代了什麽,之後便滿面春風的向任江城走過來,“阿令。”

“阿父。”任江城驚喜的迎上前。

任平生扶着她的雙肩仔細打量,由頭看到腳,由腳看到頭,目光慈愛又貪婪,“上回見面的時候阿令還是個孩子,現在長大了,這般美麗聰慧,和你阿母像極了……”任江城仰起小臉看他,喜悅的笑,“我和阿母很像麽?阿父,我不記得阿母長什麽樣子了……”任平生鼻子酸了酸,輕聲道:“阿令那時還太小,自然不記得。”

任江城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要和阿父說,可話到嘴邊,又不知說什麽是好,只看着父親傻笑。

任平生也是一樣,含笑看着女兒,一會兒替她理理鬓發,一會兒替她攏攏披風,卻找不到什麽話來說了。

他們父女二人面對面傻笑的功夫,任平生的手下已利落的将屍體逐一擡到岸上,整整齊齊并排列好。處理好屍體之後,又打來江水,将船上的血跡一一洗去,忙忙碌碌,井然有序。

任平生握住女兒的手掌,憐惜的喃喃:“阿令的手這麽小,這麽稚弱……”

任江城雙手被父親溫暖的手掌握住,心裏一下子就踏實了,“這是真的,不是在做夢,阿父來了,有人保護我了,有人為我遮風擋雨了……”心中歡喜,笑嘻嘻的問了聲“阿父”,仰頭四顧,神态得意。

她想向整個世界大聲宣布:阿父來了,我不再無依無靠,不再孤單無助!

桓廣陽的身影映入眼簾,她不由的呆了呆。

他也在這裏麽?

桓廣陽和她目光接觸到,微微點了點頭。

任江城回報他一個夷愉的微笑。

桓廣陽緩步向這邊走過來。

“這麽早。”任江城嘴角微微上揚,“聽聲音大船那邊沒什麽事了,對麽?”

喊殺聲已沒有了,看來不是桓、瘐兩家聯手把來犯的敵人消滅,就是敵人逃跑了。

“是,沒事了。”桓廣陽道。

蕭慶正不可能真對樂康公主做什麽,他派去襲擊在大船的人只在外面叫喚,沒有一個人往裏沖,現在更是已經全數退散。

“桓郎君,你怎麽會在這裏?”任江城笑吟吟的問道。

她這會兒心情太好了,覺得空氣都比平時好聞,整個世界無比美好,喜氣洋洋,笑靥如花。

“衛兵擅離,我不放心,過來看看。”桓廣陽簡短道。

“不過可惜,你來晚了。”任平生依舊握着女兒的小手不放,語氣淡淡的。

桓、瘐兩家的衛兵全在大船上,所以蕭慶正才會暢通無阻,任江城才會身陷險地。現在方才看到桓家的人,任平生便沒有好臉色。

桓廣陽欠欠身,“仆趕到之時,正好看到賊人後背中箭,愕然轉身。之後将軍清理賊衆,井井有條,仆不便出面打擾。”

“是麽?”任平生眼中閃過一抹興味。

桓廣陽稱蕭慶正為“賊人”,稱任平生格殺蕭慶正的手下為“清理賊衆”,也就是不會将這次的事件視為陵江王府和桓家的恩怨了,至少表面上不再追究。對于任平生來說,少了一件麻煩事。

因為,陵江王是他主上,也是他救命恩人,陵江王的麻煩,就是他的麻煩。

蕭慶正辦的魯莽之事桓家不往陵江王府頭上算,于他來說,自然喜聞樂見。

況且,如果桓廣陽确實是在蕭慶正後背中箭的時候趕到的,那麽要救任江城還來得及。

“阿兄,阿兄。”桓十四郎匆匆過來了,“阿兄,這裏沒事吧?”

晨曦之中,他看到任江城笑盈盈站在一位美貌郎君身旁,那美貌郎君還握着她的一雙小手,不由的呆了呆。

“喂,你放開她!”桓十四郎大怒。

“不放!”任江城聲音清脆。

“阿父,桓十四郎一直是這樣的,不用理他。”她笑嘻嘻的告訴任平生。

“桓十四郎。”任平生若有所思的看了這氣急敗壞、好像要沖上來将自己拉開的年青人一眼。

“阿弟不得無禮,這是任将軍。”桓廣陽道。

桓十四郎驚訝不已,“任将軍不是在嘉州麽?怎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任江城得意非凡的吹噓,“我阿父好似天兵神将一樣,自天而降,大展神威!”

任平生微笑,輕撫女兒的秀發,“阿父自接到你的信,便禀明大王,連夜動身了。到宣州之後知道你随樂康公主的船來了京城,日夜兼程,一路追過來的。”

“阿父。”任江城心中感動,眼中閃爍着淚花。

原來阿父看到她的求救信,便親自來接她了……

“可是仇大娘……”任江城想到仇大娘,又糊塗了。難道仇大娘不是阿父派來接她的麽?

“仇大娘是大王差來的。”任平生眉頭皺了皺,小聲告訴她。

“哦。”任江城傻傻點頭。

阿父接到她的信便親自來了,仇大娘是陵江王派來的,比阿父出發的早……這裏面好像有什麽問題……任江城今天大概是起的早了些,沒完全睡醒,有點迷糊,想了幾遍也沒想明白這件事。

任平生看到女兒流露出迷惘之色,面容愈顯稚嫩,不由的大為憐惜,心疼的道:“阿令被這撥惡賊擾了清夢,現在回去再眠,好麽?阿父去料理幾件俗事,等阿令醒了,随阿父一起走。”

“是,阿父。”任江城乖巧的點頭。

任平生替她裹緊身上的鬥蓬,“阿令,去吧。”

任江城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的走了。

桓十四郎悄悄拉了桓廣陽一把,“阿兄,八娘今天真是小女兒之态盡顯啊,難得,難得。”

桓廣陽伸手指了指,“方才便在這裏,數十名賊人湧向她,她不喊不叫,不慌不忙,射傷數人。”

桓十四郎砸舌,“這才像她。”

任平生笑道:“煩勞兩位小郎回去禀告樂康公主、安東将軍,任某冒昧前來,多有打擾,稍後便前去請罪。”

桓廣陽、桓十四郎自然聽出來他有逐客之意,不便久留,告辭回了大船。

已經走出去好遠,桓十四郎才恍然,“阿兄,那明明是瘐家的船,怎麽任将軍像主人似的,咱們被他一句話便攆出來了?”

在那裏當家作主的,應該是他們兄弟二人才對啊。

桓廣陽倒不在意這些,道:“任将軍免不了要問仇大娘一些事,或許還要見見八娘的乳母、婢女,咱們在那裏礙事。”

桓十四郎伸手捏捏鼻子,哼了一聲。

“阿奴,稍後你把解藥送過去。”桓廣陽吩咐。

桓十四郎不大情願,“她是陵江王的人,我不樂意救她。唉,算了,阿兄說給,那便給了吧。也對,以前是怕醫好了仇大娘,她一意孤行要帶八娘走,現在有任将軍在,她說了也不算,壞了事。”啰啰嗦嗦說了許多話,最後終于自己把自己說服了,“好,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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