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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傍晚的夕陽把大地染成了暖橘色,濯易推着單車亦步亦趨的跟着走。

他低頭看着地上她的影子,風晃動長發,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搖曳出飄揚的弧度……

看起來,不像有外傷的樣子。

但,也有可能撞到腦袋什麽的!想尋求幫助,可他身上沒帶手機,濯易看了眼自己,他還穿着戲服,簡單的毛衣長褲。方才他從庭院出來只是尋個清淨地琢磨下待拍的戲份,孰知剛出門,就不經意見到了車上伏在方向盤上的她。

起初并不是太确定,但走到車窗前時,他就十分篤定,是她,盡管還沒看到她的臉。

“你真的沒覺得身體哪裏有問題麽?”濯易見她一聲不吭,加快腳步推着單車走到她右邊,側頭道,“腦子呢?有沒有嗡嗡的感覺?”

許念無動于衷的加快腳步,偏頭避開他的直視。

濯易垂眸,紅着臉說,“對不起,琥珀山莊那晚你、你不要生我氣,而且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你若是覺得身體不對勁一定要告訴我,我馬上送你……”

雙手套進風衣衣兜,才發覺手機扔在了車裏。

許念回眸,望向遠遠抛在身後的車,眸色毫無波瀾。

懶懶的停下腳步,等他念叨完,許念淡淡道,“你騎車速度快麽?”

“還行……”馬上改口,“快的!”

許念冷眼看他,馬上移開目光。她走到他單車後座旁,撩開風衣坐下,見他傻傻側頭盯着她,蹙了蹙眉。

“哦!”馬上反應過來的踩上單車,大概是許久沒騎行,更未載過人,雙腳落在腳踏板上時,濯易竟有點重心不穩,單車龍頭瞬頃刻不聽話的左右搖擺起來,幅度還不小。

他慌了,等她手攥住他腰間衣衫時,更慌了……

許念被他折騰了會兒,正要開口讓他停止掙紮,結果下一瞬車竟突然平穩的朝前行駛起來。

額上沁出冷汗,濯易輕籲了口氣,他全身緊繃的保持勻速騎行,生怕一不小心出差錯。

“我們是不是去醫院?”沿着筆直的大道行了會兒,他開口詢問。

“不。”許念松開拽住他腰間的雙手,她望向遠方,頓了半秒,怕他啰嗦,一次性冷聲道,“我沒問題,不管是身體還是腦子,你往前走就是,要停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少說話。”

“噢!”下意識要再說什麽,濯易猛地想起她的囑咐,馬上緊緊抿唇,緘口不語。

氣氛安靜極了。

一路向南,只有風聲相伴。

天邊餘晖顏色慢慢變淺,冬天的黑夜,總是來得稍微快些。

濯易臉色通紅的努力踩着單車,他覺得他好像都迎風踩了一個多小時了,腿像灌了鉛,好累!若不是身後有她的重量支撐,他都要堅持不下去。

但他身體卻很熱。

心也是熱的。

這條路真長,明明行得累,卻有種很值得的感覺!

濯易悄悄側眸朝身後偏了偏,隐約捕捉到她幾縷飛揚的發絲,他抿唇笑了笑,轉而又想,沒人會看見他表情的,為什麽要忍着,他可以笑的……

黑暗一點點吞噬光明,夜色變得昏迷,許念臉上始終沒什麽表情,她望着遠方,突然覺得內心一片寧靜,想一直這麽寧靜下去。

腦海裏其實有許多畫面在翻飛,美好的悲傷的,笑容或者眼淚,卻很奇怪,心裏很安然平和。

深吸了口氣,許念閉上雙眼,感受着風從臉頰劃過……

要上橋了。

是拱形的,坡度挺高。

濯易內心糾結,他真要沒力氣了,但眼下又沒有別的道路選擇,上還是不上,這是個難題。

難道要推着走上去麽?

太丢人了……

可要是走到半途騎上不去,豈不是更丢人?

糾結來糾結去,一不小心,直接就順着拱橋直奔而去。

心裏一個咯噔,濯易閉了閉眼,猛一狠心,拼了!

他攥緊手柄,集中全身最後一點力氣,然而——

這最後一點力氣實在是太小了,約莫行到拱橋三分之二的坡度上時,單車頓時搖晃着往後倒退,濯易顧不得尴尬窘迫,努力力挽狂瀾,但……失敗了!

他瞪大雙眼,來不及讓她小心,連車帶人的,大家一起摔了下去。

“砰”一聲,真是尴尬至極。

濯易燒紅了耳朵,他手忙腳亂的推開半壓在她身上的單車,一個勁的道歉,“對不起,我、我實在沒力氣了,有沒有受傷,我、我……”

沒力氣不說?

許念揉着手腕擡起下颔,才看見他額上細密的汗漬。

原來天都要黑了,許念這才發覺。

看着他一臉精疲力竭還小心翼翼的模樣,她突然覺得,如果這個世界上金錢可以買到一份真摯而不變心的對待,應該很多人願意傾盡全囊。

只是可惜,買不到!

許念默不作聲的躺在地上,擡頭望向高空。

天上有一兩顆星子,顏色不深,似竭盡全力的散發着光暈。

濯易真的特別累。

他跟着癱倒在水泥地上,已經是一只鹹魚了。

同時,他也想好了,等休息會兒,恢複力氣了再載她回去。

“你這樣……”許念看他一眼,“像一條狗。”

濯易讪讪收回舌頭,抑制喘息聲。

他緩慢呼吸,情不自禁看她側臉,她雙眼定定看着天空,靜谧美好如一幅畫。

橋下的水潺潺流動着,半晌逝去,許念見他目光依然凝在她臉上,便面無表情的側眸看他一眼。

目目相觸,仿若心虛般,他這才立即躲開視線,假裝一本正經的認真看夜空,只是耳廓顏色緩慢上升中。

揚了揚嘴角,許念好奇的挑眉,原來是天生容易臉紅?可這樣怎麽拍戲?也不可能會有能自如控制臉紅程度的人吧?

她好像在看他。

她為什麽看他?

濯易緊張的想咽口水,又怕被她發現。

僵硬着脖頸的直直盯着上空,她還在看,還在看……

忍俊不禁的閉了閉眼,許念挪開視線,她有點累,又有點困。

不舍得離開這片讓人覺得舒适而安寧的地方,她就休息一會兒,就一會!

郊外的路和橋沒有燈。

天色一點點變暗,遠處樹木輪廓線越發模糊,預示着即将進入夜晚。

風有點大了。

她睡着了麽?

鼓足勇氣,濯易偷偷摸摸的飛快瞄她一眼,再轉回去。

好像是睡着了,天冷,感冒了怎麽辦?

操心的轉頭,濯易半撐起身子,想叫醒她,可是……想叫她卻也不想,他的心思實在太奇怪了!

猶豫須臾,他将另只手撐在她身體另側,用身體擋住吹來的風。

在光線徹底湮滅前,濯易近距離的看她。

不知是不是保持這個姿勢累了,等濯易有所察覺之時,他離她臉頰的距離只餘毫厘。

她微暖的呼吸輕盈,猶如蝴蝶翅羽擦過鼻尖,他心尖陡然想被什麽掐住,難以形容。

眼也不眨的望着她恬靜面容,仿若被蠱惑被奪去神智,濯易低頭,唇輕輕碰在她唇上,非常輕的接觸,那一點的貼合卻如一簇灼燙的火苗,沿着嘴唇四面八方的蔓延擴大,他陡然驚醒般的瞪大雙眼,似被自己放肆的舉動吓了一跳。

他不是故意的。

絕對不是。

濯易呼吸猛然紊亂。

他想抽身而退,卻仿佛被點了定身穴,根本沒法撤離。

心髒跳動聲震耳欲聾,他既羞怯又慚愧,他難道真的是那種為色所迷、不、不是,是趁機劫色,不,也不對……

睫毛飛快不安的眨動,驀地,時間突然靜止。

原本阖上的那一雙眼睛驀地睜開。

水潤潤的,毫無睡意。

濯易怔住,連胸腔內那一顆砰砰亂跳的心髒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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