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

消除了誤會的翁歸靡與解憂,沉浸在愛的喜悅中,但并沒有松懈各自的責任。

白天翁歸靡在王庭大帳內,與謀臣和國師商議國事、謀劃未來;解憂仍如以往般在牧場之間奔走,到牧民家中幫忙。

夜晚是他們最向往的時刻,每天深夜,翁歸靡總是來「飛雁宮」與解憂相聚。

他們有說不完的話題和永不衰竭的熱情,也有閨房中的争吵、情侶間的嘔氣,可那只會增加他們對彼此的依戀和愛慕。

桓寧因為得不到翁歸靡的寵愛,而嫉妒得發狂,在忍受了一段時間後,她使出以往對降服兩任王夫,都很有效的辦法:回娘家!

她以為翁歸靡會像先王那樣阻止她,用好言好禮讨她歡心,可沒想到聽她賭氣說要回娘家住幾天時,他卻立刻為她準備車馬,還派出精悍侍衛護送她。

挽留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說,氣得她有苦說不出,只好帶着孩子,悻悻然離去。

她走後,解憂反而很不安心。「大王這般讓她離去,只怕她會生出事來。」桓寧離開當夜,解憂便對翁歸靡勸說。

他們剛剛歡愛過,兩人都還有點喘。

「別操心,睡覺!」翁歸靡擁緊她,撫摸她的腹部。「操心我的兒子吧。」

解憂輕拍他的手。「兒子遲早會有,你不用擔心,可是如果你不小心防範,國家會有危難。」

他的手頓住,深邃的黑眸凝着她。「你是說,匈奴會鬧事?」

「不是确切知道,只是有種預感。」她說:「桓寧從未失寵,如今卻因為我而嘗到這滋味,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翁歸靡淡淡一笑。「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教她不是你?」

解憂又打了他一下,才嗔道:「正經點,我在跟你說重要事情。」

他依然神色不變。「那是你不懂,我們西域各國的習俗都差不多,女人出嫁後一切随夫,娘家人不能過問出嫁女兒在夫家的事,否則會被人恥笑。」

「可如果她以其他理由,唆使她娘家人起事向你報複呢?那應該可以吧?」

「其他理由?那倒是可能的,只是,有那個必要嗎?」

「當然有。她是個嫉妒心極重的女人。當初軍須靡只是稱贊了我一句,她就用馬鞭抽我,還想射殺我;如今同為你的夫人,你眼裏只有我,她如何能忍?」

她的話讓翁歸靡想起桓寧在河邊的瘋狂行為,不由臉色一沉,冷酷地說:「她要是敢再對你不遜,我絕對不會寬恕她!」

解憂撫摸他的胸口。「她知道這點,因此不會針對我。我擔心的是匈奴,也擔心她會在回娘家時,認出芷芙。」

「她沒有機會認出芷芙,因為她說的娘家,是她母親的家。那地方在西塔,不在單于庭;至于邊界,我明天會去北面看看。」翁歸靡親親解憂緊皺的眉頭。

「別擔心,睡吧。」他摟着她閉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就變得深沉而平穩。

解憂在他的懷裏動了動。

即便睡着了,他仍收緊着手臂,将她的身子牢牢地圈住;她微微一笑,注視着他在微光下顯得年輕的面容。

他雖然年輕,可在他的懷裏,她感到無比的安全和快樂。

帶着這份滿足,她沉入了夢鄉。

等她睡着後,翁歸靡睜開緊閉的雙眼,注視着她熟睡的面龐。

片刻後,他輕輕地将手腕從她頸下抽出,再将她攬在他腰上的手擡起,放回床上,然後非常小心地坐起身,抓過自己的衣服離開。

他非常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放開她溫暖的身軀,可是想到她提醒的事,想到對烏孫國一直抱有狼子野心的匈奴,和好鬥狂妄的且鞮侯單于,還有那個好妒潑辣的桓寧,他便不敢迷戀溫柔鄉。

他有好多事情要做,離開飛雁宮,他立刻讓守護在門外的侍衛去找符戈瀚。

第二天,翁歸靡就帶着左右将軍和左右都尉等将領,前往北部烏匈邊界視察軍情、布置練兵,同時,也私下與漢使吳将軍和長史,商談了保護解憂的措施。

他的一切布置和調度都做得迅捷果斷、有條不紊,因為他過去就是主持軍政大事的相大祿,因此除了解憂,沒有人知道他的所作所為,都是針對匈奴的。

直到某個大雪初霁的午後,翁歸靡正與幾個大臣議事時,幾匹快馬一路高喊着「急報」馳來。

「大王,匈奴人大軍,借道車師壓我東部邊境,庫熱、延車告急!」執帥旗的驿使翻滾下馬,朝翁歸靡跪下并大聲報告。

乍聞匈奴進犯,所有大臣長老都大驚失色,唯翁歸靡鎭定自若;他暗中感謝解憂的提醒,讓他沒有被打個措手不及。「可有戰書?」他問。

「有!」驿使回答。「匈奴大軍統領為太子左賢王,他讓屬下轉告吾王:水草之地,乃天賜游牧之鄉,不得被農耕漢人分享。烏孫王與漢天子聯盟,實屬逆天而行。如今,匈奴十萬大軍代天行道,攻城破土,烏孫王當于一月內交出漢公主,斷絕與漢朝的聯盟,否則,匈奴大軍将揮戈南下,踏平赤谷城!」

他話音方落,跟随他的兩個證人,立刻證實他所言确鑿。

由于匈奴無文字,他們所有軍政大事,全靠語言約束,因此必須有證人相從。

聽他說完,王帳內氣氛凝重,在座諸人無不愀然變色,匈奴且鞮侯單于的嚣張氣焰,燒灼着每個人的胸膛。

狂妄自大的混蛋!翁歸靡面色鐵青地暗自咒罵,吩咐驿者:「戰書收到,你等且退下休息。」

随後,他又命令負責處理君臣事務的大吏,立刻傳長老前來召開長老議會。

當天,匈奴大軍進犯邊境,攻城掠地,要烏孫王用大漢公主交換失地的消息就傳遍了赤谷城;一時之間人心惶惶,許多人為公主擔憂,也有人想出賣她。

次日,長老們陸續來到,面對亡國的威脅,王廷內部的親匈奴派在暗中活動,煽風點火,企圖說服國王交出公主,好獲得匈奴單于的退兵。

但翁歸靡不肯屈服,解憂是他真心愛慕的女人,豈能把她交出去?

與此同時,解憂也面臨着各種壓力。

一方面,她目睹翁歸靡晝夜不休地為國事憂慮,而自己卻幫不上忙;另一方面她也聽到了議論,深知一旦匈奴單于的陰謀得逞,漢皇聯烏抗匈的戰略,将徹底失敗,而她,絕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此後的幾天,她和翁歸靡幾乎沒時間相聚。

終于,烏孫王召集的長老議會在王帳中舉行。

翁歸靡首先言簡意赅地宣布:「時間緊迫,請各位長老盡快發表意見。」

「既然時間緊迫,那大王絕不能遲疑。」紅牛族翕侯渾厄率先開口。「兩地被占,數十座牧場被掠奪,情況确實很危急。依臣來看,十萬匈奴兵有備而來,天寒地凍之時,我們兵馬不足,難以抵抗,不如先滿足他們的要求。」

「什麽要求?把漢公主送給他們,然後等漢天子五十萬大軍橫掃吾邦?」翁歸靡目光炯然地怒視着他。要把解憂交出?除非我死!

「權宜之策嘛,匈奴單于不敢把漢公主怎麽樣。」親匈奴的渾厄辯解。

翁歸靡斷然拒絕。「不可,公主不僅代表着烏漢結盟,更是本王發妻,斷不可交予他人!」

山南侯憂心忡忡地說:「漢匈皆與我烏孫有盟,漢天子遠在萬裏之外,匈奴近在舉步之間。交出公主,必惹大漢天雷之怒,引後續之難;拒交公主,定招匈奴嗜骨之恨,有立時之災,如此,實難抉擇。」

其他人都面露難色,翁歸靡堅持:「匈奴長期以來挾恩自重,為了自立自強,我邦與漢匈同時結盟,如今他逼迫我邦放棄與漢室盟約,無非是想弱我外援、呑我疆土,吾等不可自毀江山,本王将親自率軍,擊敗匈奴大軍!」

「吾王英明,匈奴野心昭然若揭,但吾王可有退兵之策?」國師一開口,立刻引來衆人的呼應,相似的問題接踵而至。

「有!」翁歸靡果決地說「數日前,本王帶左右将軍、都尉等前往北方巡視邊防,已令整肅軍紀,秣馬厲兵。只可恨匈奴人耍詭計,以東面車師國為跳板犯我疆土,否則他們讨不到好!但即便如此,本王仍可在三日內征集二十萬大軍。」

「那麽糧草呢?隆冬之際,何處去找二十萬大軍的糧草?」資深長老咄咄逼人地問。「匈奴人此役早有準備,我方倉促應戰,後果難料。當此亡國滅族的危急之時,吾王何不以天下蒼生之福為福,舍一個公主,換萬民平安?」

「休得放肆!」翁歸靡「騰」地站起身,怒視着說話的人。「本王已經說過,公主與本王情同一人,以公主換失地的提議,本王絕不贊同!」

「吾王息怒,臣屬無非是為吾王江山着想。」那人嗫嚅道。

「如果交出解憂,能解烏孫國永世之困,那我願意束手就縛。」就在此刻,氈房門口傳來解憂的聲音。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她的身上,全都直了眼。

解憂端莊美麗,明豔大方,一身尋常胡服穿在她身上,卻有着驚人的美感。

直立領的毛皮短襖包裹她挺拔健美的身軀,寬擺的襦裙襯托她修長的下肢;為了防寒,她在短襖外加穿皮坎肩,坎肩前襟綴滿了金銀珠玉,令人眼睛一亮。

她的出現仿佛一縷陽光,照亮了翁歸靡陰沉的心,他無視衆人驚駭的目光,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帶她來到他的王位旁,扶她坐下。

烏孫國男子何曾細膩地對待女人?更何況,他們是第一次看到魁梧強悍的翁歸靡,對一個女人展露溫柔。

看到這一幕,主張以公主換停戰的人,都心中發怵。

解憂清澈的目光掃過衆人,繼續道:「且鞮侯單于權力欲過強,繼位不到兩年便觊觎鄰國,屢犯四境。适逢先王遽逝,我烏孫國遭遇巨變,在此關頭,世代為盟的匈奴,不僅不恤友邦,反而假鄰國之道,對我發兵開戰,呑并我東部邊陲大片土地、掠我民衆畜産。如今,又脅迫吾王與漢廷決裂,凡此種種,皆可證明且鞮侯單于毫無誠信可言。與這樣的人和談,無異與虎謀皮!」

由于激動,她聲音高亢。「想交出一個解憂不難,但各位真的以為交出我,匈奴就會老老實實地撤軍北歸,大漢天子也将沉默無言地一哂而過嗎?」

說到這裏,她英氣逼人的視線壓過各人,忽然站起身。「如今形勢嚴峻,解憂貿然來此,除闡明拙見外,還請各位長老準允解憂上書漢朝,請漢庭出兵支援;并容我與大王一道領兵抗匈。匈奴兵一日不退,解憂便一日不歸!」

衆人被她的慷慨正氣鎭住,就連國師也怔忡無言。

翁歸靡反對。「不行,行軍打仗乃男人之事,公主不可同行!」

解憂忽然跪下。「大王,當下情況緊急,以弱抗強,須全民皆兵,唯不分男女老幼同心協力,我們才可共抗強敵,請大王成就解憂報國之心!」

她沒有将自己當作外人,對烏孫國的忠誠不僅讓翁歸靡感動,也打動了在座的長老們,他們紛紛表示贊同她的建議,向漢朝尋求支援,并同意她随國王出征,并肩抗敵。

「起來吧,本王準了!」翁歸靡扶起她,充滿自豪地宣布。

「打擾了,各位長老,解憂很抱歉,也謝謝吾王陛下。」她笑得像得到了最高獎賞,再次轉向大家,深深地行了個禮。

半個月後,在烏孫國東北角卡拉草原舒适的大帳裏,驕傲的匈奴太子狐鹿姑,正靜待烏孫國新王翁歸靡「繳械投降」,獻上大漢公主。

可一張巨大的網,卻向他和他的十萬大軍悄悄張開。

在陀陀山的北坡,剛從前方勘察敵情回來的翁歸靡,面對一幅大地圖,向其他将領介紹着匈奴軍的陣勢,及明天展開攻勢的計畫。

解憂坐在他身邊,當聽說匈奴軍隊并未駐紮在城裏,而是集中在卡拉草原和月兒湖四周時,她忽然插嘴:「如果是那個地方,吾王不該讓軍隊全力進攻。」

衆将軍瞪着她,不能領兵,更不懂戰略戰術的女人,怎可在大王論兵時插言?

可她是王後,将軍們自然沒人敢指責,卻都暗自不滿。

但翁歸靡卻不以她的「無禮冒犯」為忤,只問:「夫人可否解釋?」

她起身指着前方的草原。「大王看,卡拉草原呈扇形,扇子底部是老狼峽。大王可在扇形邊緣布兵,再派少部分軍隊出擊,當雙方交戰後便佯裝敗北,露出兵敗馬衰的樣子,往老狼峽退卻。以逸待勞又急于求功的匈奴兵,必定全力追趕,吾王可設重兵在老狼峽,待其入谷後,再群起而攻之,定能亂他軍心。」

翁歸靡聽着、看着,臉上漸漸露出大大的笑容,其他将領也明白了,個個的表情,都由最初的不滿到驚訝,再到此刻的微笑。

「分析得好,夫人!」翁歸靡高興地稱贊她,再對他的将領們說:「我們确實可以這樣部署……」

他開始在地圖上比劃,在部署的同時,彌補了她的錯誤或缺失,其他将領也不斷地補充己見。

解憂很高興自己的意見得到他們的尊重,之後翁歸靡收拾好地圖,将領們也各自領命而去。

「走吧,我們也該趁夜趕到指定地點。」翁歸靡拉起她,帶她走向他們隐藏在山坡下的坐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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