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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澄愣了一下,神情幾回變化,幹脆承認了:“爹娘離開的突然,安葬爹娘之後我身邊便沒了親人,我一時間想不開,便有了輕生念頭。這才尋了根麻繩,想着就此一了百了,也能和九泉之下的娘親和爹爹團聚。”
她神色凄苦,衆人也是一陣唏噓。寇氏倒沒有想到郝澄會開口承認,原本他的打算是只要郝澄狡辯,或者污蔑說是他們用繩子勒得他,他就立馬指責郝澄撒謊,畢竟要是如此,她先前怎麽不這麽說,入室行竊和謀財害命那可是有天大的差別。
不過郝澄承認了,那就更好了,他也立馬順着她的話道:“好啊,你自己都承認了,裏正,這下我沒什麽話好說的,大家都明白了吧,真沒有想到,哥哥那麽一個心地善良的人,竟然養出這麽一個白眼狼來!”
衆人看着郝澄的眼光就不對了,要是原主在,怕是真的得被氣得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但郝澄卻一副茫然表情:“舅舅,您說的這是什麽話,我先前可從未說過自己沒有尋短見,你一口一個承認,像是我做了什麽虧心事。”
想到自己在異世為自己擔憂的爹娘,不是天生演員的郝澄眼眶也迅速紅了,不等寇氏說話反擊,她哽咽着聲音道:“我一時間想不開,可踢倒凳子的一瞬間,我想明白了,要我就這麽去了,她們辛勞了大半輩子,死也不會瞑目。蒼天有眼,這上吊的麻繩突然就斷了,我才僥幸撿回了一條性命。結果我躺在地上還沒緩過來,便聽到外頭賊人的交談。”
她的目光在寇氏和那個仆人身上掃過,語氣帶了幾分憤恨:“就是因為我沒動靜,這外頭的賊人便肆無忌憚地講出了謀劃,我才能夠提前拿了棍子,守在門前打昏了這賊,剩下的事情董姨都看到了。我是讀書人,鄉裏相鄰也知道我郝澄的性子,我平日裏可曾說過什麽假話?”
“這倒沒有。”“郝澄我還是信得過的。”原主在村裏可是出了名的老實人,讀書讀得都有點傻,雖然她農活做得不怎麽樣,也不能幫襯着母父幹活,但好歹是村裏為數不多的秀才,要真說她說謊,這村裏人倒不怎麽相信的。
倒是這寇氏,還未曾出嫁的時候就是出名的精明人。兩個人的話,肯定是郝澄的可信一些。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他倒不知道自個這個腼腆的侄女什麽變得伶牙俐齒起來了。
郝澄會打苦情牌,他賣弄可憐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當場就表現出孤苦無依的可憐一面來:“我是好心來看自己的外甥女,結果被污蔑成賊人,真是天可憐見的。一堆女人欺負我一個弱男子哦。”
這就尴尬了,寇氏是郝澄的親舅舅,這事情大家都知道,按理說,親舅舅不至于對唯一的外甥女做這種事,可郝澄也不是那種會撒謊的人。
主要是外界的人看到的時候情況也并不明朗,所以兩方各執一詞,沒有确切的證據和外人證明,這即便是知縣也是判不了的。
這種破事,裏正想着也就私下和解了算了,以往這種糾纏不清的家務事,她基本都是和稀泥雙方調節過去的。
郝澄卻不等她開口說什麽就這樣兩方握手言和的鬼話,盯着寇氏的眼睛,出聲問道:“方才舅舅說,你是讓這人來救我,弄斷了繩子,把我從房梁上救下來的沒錯吧。”
寇氏心下覺得不好,估摸着那繩子斷的有蹊跷,當即道:“我方才表述得可能不清楚,是她進來的時候,你突然掉下來,我府上的下人去查看你的情況,結果你突然抓起棍子将我府上仆人打昏,我以為鬧鬼,便尖叫了一聲跑出去。”
“哦,那按照舅舅的說法,這仆人也不是救了我的人,而我在屋子裏待着,突然就有陌生人吭也不吭一聲闖進來,我清醒過來打昏了這陌生人,怎麽就成了舅舅口中一口一個的白眼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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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氏準備給郝澄一個臺階下,當然也為了自己能夠更體面的退出去:“我好心來瞧你,你在屋裏不吭聲,怕你有事情才闖進去,沒有顧慮到你不認識我府上下人,說白眼狼自然是過了,但你可也別再有那種輕生的念頭了。這次是好在繩子斷了,下次沒斷繩子,又沒有人這麽闖進去,那我也不好和你爹交代。”
寇氏俨然是長輩的口吻,明裏暗裏都指責郝澄不知好歹,但語氣中也有放過之意。郝澄卻并不想就此作罷,吃了這個啞巴虧,她語氣淡淡道:“我這地和屋子也不值幾個錢,舅舅家中富有,連個仆人的月俸都有二兩銀子,想必也不可能貪圖我這幾個錢,興許是我聽錯了。”
寇氏看她肯識趣,便道“肯定是你聽錯了,我這仆婦的月俸哪有二兩銀子,也就半兩銀子。”
大家也都知道,寇青嫁的人家是出了名的富戶,也紛紛議論起來:“是啊,你舅舅有福氣,他是當家主夫,家裏一年要雇二十來個下人伺候呢。府上餘錢就更不用說了,怎麽會貪圖你這麽點東西呢。”
即便是半兩銀子,二十來個人,那也要十兩多銀子呢。寇氏一向在自己哥哥和原主眼前哭窮,但這村裏人誰不知道,寇青家裏餘錢可多。
郝澄反倒笑了,當場掏出一張泛着黃的欠條來:“那興許是我聽錯了,正好當着大家的面,舅舅就勞煩把我爹娘當年借給你的二十兩銀子還了吧。”
錢那就是寇氏的命根子,別說二十兩銀子,一兩銀子他都不想掏:“舅舅家裏也挺難辦啊,開銷這麽大,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一個夫道人家嗎?”
以前原主和原主的爹都心軟,二十兩雖然多,但也不是必須的。寇氏又是個吝啬鬼,想從他手中拿錢,比登天還難。
郝澄眼眶卻是紅了:“這錢當年是爹娘借給舅舅的,我也知道你困難,所以當初給爹下葬的時候,我也沒拿這借條出來,就先借點舅舅的銀子,可舅舅家裏困難,就只能勻出來一支三文錢的簪子給我,為了給爹娘下葬,我賣了家裏值錢的東西,欠了一堆債。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實在是餓得不行,大家都不容易,我也沒那個臉去天天蹭人家的飯。若是舅舅真的不容易,這錢就算了吧,畢竟舅舅家還有二十來個傭人要養呢,我餓死了,這債也就消了。”
這話說的,明着是不需要讓寇氏還錢,可一字一句分明是指責寇氏薄情,白眼狼一個!明明仆人一個月能拿半兩的銀子,哥哥死了,竟然只出三文錢幫着下葬。而且欠了人家二十兩銀子,就拖着不還,寧願讓外甥女餓死,自己卻吃好穿好。這種人,要做出謀財害命的事情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大家都不是傻子,這借條可是白紙黑字,而且寇氏說話颠三倒四,老是改口,誰說的是真話,一看便知。
郝澄可是村裏為數不多的秀才呢,要是這麽讓人餓死了,裏正也不好交代。但沒有人願意白養着郝澄,反正寇氏欠這麽一大筆錢,就應該讓他還!
裏正咳嗽兩聲:“郝家的,你也別說喪氣話,正好大家都在這,就幫你做了這個主。欠債還錢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今天寇家的就把錢還了吧。你要是沒帶錢在身上,我差人幫你回去鎮上去取。”
寇氏還想說什麽,裏正又硬氣道:“你要是說沒錢,那就去衙門裏,告一個謀財害命,反正人證物證俱全,我們都是郝澄的人證!”
去衙門,打點縣官可不止二十兩銀子,寇氏咬碎了一口銀牙:“不用了,我帶的錢夠了!”
他掏出一兩碎銀,拔了頭上簪子下來:“這個拿去當鋪當,我今天就還了這個錢。”
簪子當了二十兩的銀票,寇氏便将那碎銀子收了起來,把借條撕了粉碎,帶着那個仆婦,灰溜溜地離開了杏花村。
等村裏人都走了,郝澄捏着那二十兩的銀票松了口氣,一兩銀子,夠這村裏的普通人家過一個月了,不過郝澄不會種田,賣了好多東西都得重新添,現在家裏窮得叮當響,又沒有別的經濟來源,二十兩銀子夠她一個人撐小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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