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影院裏燈光昏暗,充斥着爆米花的甜味,夏林希臉頰發燙,只覺得他的聲音近在咫尺,于是她的耳根也軟了。
為了掩飾這種局促,她輕聲道:“你說了要和我商量,結果沒有征求我的同意。”
像是亡羊補牢一般,蔣正寒開口問:“那我現在征求可以麽?”
前排的情侶也是這樣,男生低着頭,靠在女生耳邊說話,蔣正寒有樣學樣,就差沒有抱住她。
夏林希道:“我說不可以,你也親了我啊。”
她的語氣沒什麽起伏,從蔣正寒這邊看,似乎有些生氣了。他沒料想到這種結果,但也沒有一丁點後悔,假如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那麽做。
為了讓夏林希消氣,蔣正寒思忖了幾句話,他準備打一個腹稿,态度良好和她認錯。
趁着蔣正寒還在旁邊,夏林希偏過了頭,她遲疑了兩秒鐘,心裏仍然很緊張,但她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于是挨近半寸的距離,也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這一瞬夏林希心想,她真的完蛋了。
據說早戀是一個大坑,碰上就別想爬出來,她一只腳踏入其中,連怎麽過來的都不知道,便被坑中的藤蔓越纏越緊,纏得她遲早掉進去。
可她甘之如饴。
電影結束以後,時鐘指向了八點半,觀衆從前門有序退場,夏林希低頭看手機,她媽媽沒有回她的短信,她按鍵打了一個電話。
剛一撥通,媽媽就問:“你去哪裏跑步了,怎麽還不回來?”
“我……”夏林希撒謊道,“我去門口的書店了,書店九點關門,我過來轉了一圈。”
她媽媽公事繁忙,沒時間細問,于是催促道:“那你趕緊回來,都這麽晚了。”
夏林希滿口答應。
出了電影院,她和蔣正寒分道揚镳,那一大包的零食,都被她送給了他。她并不知道他的飲食習慣,所以想出一種說法:“這些東西你嘗嘗看,喜歡什麽再告訴我。”
蔣正寒拎着袋子,竟然覺得零食沉甸甸的。
他想送她回家,但被她拒絕了。
夏林希解釋道:“假如爸爸下樓找我,可能會看到我們。”
事實證明,夏林希所言不假,當她獨自返回小區時,爸爸就站在大門外等她。
她飛快地跑過去,好像剛從書店回來,爸爸也沒問她什麽,幾乎是完全相信她,讓她多少有一些愧疚。
回想整個九月份,就像一艘遠航的游輪,平靜地行駛在時間的海洋上,未曾遇到大風大浪。
學校的生活一如既往,每當夏林希學有閑暇,她都會思考一些問題,或者搜查幾個段子,然後轉述給蔣正寒。
蔣正寒聽得很認真,他們每天說很多的話,從代數和微分的拓撲,談到離散數學的圖論,以至于張懷武全天懵神。
九月底的月考結束之後,全班同學滿血複活,雖然作業多到讓人哭泣,但他們還是迎來了萬衆矚目的國慶假期。
國慶假期一共七天,而且不允許學校補課,為了頌揚這個英明的決定,班長在群裏提議全班聚會,順便促進一下大家的感情。
陳亦川在群裏說:講那麽多廢話,不就是想約大家一起出來玩麽?
班長立刻回複:語文課代表一針見血,我就是想約大家出來玩。
班長這幅坦蕩的樣子,吸引了無數跟風的群衆。
時瑩也說:暑假補課,幾乎補了一個月,是時候放松一下了。
張懷武接了一句:現在開始報名!
消息提示音響個不停,夏林希嫌吵,幹脆屏蔽了班群。
她穿着睡衣坐在床上,一盞壁燈開得很亮,手中捧着錯題本,正在做今晚的複習,由于剛剛洗了澡,頭發還沒晾幹,她準備過一會再睡覺。
卧室裏燈光柔和,也有夜晚的沉靜,她背靠床頭翻書,忽然聽見來電鈴聲。
電話的那一頭,組織者班長問道:“嘿,夏林希,夏女神,晚上好啊,明天我們同學聚會,請問你要參加麽?”
夏林希道:“你打電話就是為了問這個?”
“你每次都不參加聚會嘛,”班長笑嘻嘻道,“這不大家都有意見了,就讓我給你打個電話。”
說來慚愧,班長雖然身為班長,但是沒有全班同學的聯系方式,而夏林希的手機號碼,還是他從張懷武那裏要來的。
他的這一通電話,其實也打得不情不願。衆所周知,夏林希一心撲在學習上,從來沒有什麽娛樂活動,班上的同學聚會,她幾乎從沒露過面。
因此班長根本不抱希望。
然而夏林希卻問:“都有哪些人參加?”
仿佛有戲的樣子。
班長覺得,他今天要不負所托了,于是興致勃勃地介紹:“有時瑩,孟之行,顧曉曼,張懷武,還有他的同桌蔣正寒……”
蔣正寒三個字一說出來,夏林希立刻答應了。
“好嘞,夏女神,”班長回道,“我們明天等你來。”
他們的聚會地點選在了市中心,一家集結了飲食和KTV的高級會所,包場一天價格不菲,但是有人付過了錢。
上午十點整,天氣晴朗,秋高氣爽,夏林希站在門口觀望了一陣,最終提着挎包進了正門。
兩位服務員引路,把她帶入了包廂。
包廂裏坐了二十幾個同學,大多玩得不亦樂乎,還有幾個人圍在一起,拼桌做一種益智游戲,班長笑容可掬站在一旁,為他們端茶倒水,表現得無比殷勤。
夏林希轉過頭,瞧見了角落裏的蔣正寒。
蔣正寒今日穿了一件黑色外套,半張臉藏在牆角的陰影裏,并不惹人注意。
張懷武坐在他身旁,一手勾住他的肩膀道:“正哥,我強行把你拉過來,你是不是生氣了?可是玩這些不要錢啊,中午還能蹭一頓好吃的,多好啊你說。”
蔣正寒把筆記本電腦放在桌子上,一邊敲擊鍵盤一邊回答他的話:“我中午還有事,要提前走。”
張懷武當然不樂意,別人都和同桌成雙成對的,他的同桌卻總是抛棄他,于是他嘆了一口氣,心中有一些落寞。
但他一扭頭,就看見了夏林希。
他馬上說:“正哥,你快瞧,誰來了?”
蔣正寒沒有擡頭。
“哎,夏姐來了,”張懷武殷切道,“你不是最喜歡和夏姐聊學習嗎,這次機會可不能放過。”
此時此刻,張懷武仍然認為,他們兩個待在一起,肯定是為了聊學習。
夏林希路過她的同學,徑直走向無人問津的角落,她坐在了蔣正寒的旁邊,但不敢離他更近一點。
牆角沒有開燈,只有一張柔軟的沙發,厚重的窗簾被人拉上了,因此陽光也穿不進來,夏林希坐下來不久,蔣正寒拉住了她的手。
夏林希道:“你松手,會被人看見的。”
蔣正寒回答:“沒有人在看我們。”
他插了一張網卡,用來代替公共WIFI,本地同步雲端代碼,剛好有空和夏林希說話。
夏林希彎腰,從茶幾下拿出一本雜志,但是這一片光線昏暗,她待在這裏看書,其實有一點說不過去。
她問:“這次月考,你考的怎麽樣……和上一次聯考相比,有沒有感覺進步了一點?”
張懷武端着一盤水果,朝這邊走了過來,他偶然聽見夏林希的問題,心想果不其然,他們兩個不是在聊數學,就是在聊成績。
蔣正寒道:“和上一次差不多。”
“但是這一次月考,物理試卷難了很多,”夏林希翻開雜志,目光并不在其上,“最後一道磁場和動量的複合題……”
其實不太好做。
當然,她還是寫出來了。
蔣正寒問:“你說壓軸題麽?”
“是啊,壓軸題。”
“我沒看題目。”
夏林希擡手,雜志擋住了半張臉,她側身靠近他問:“你是時間不夠用,還是整張試卷都不會寫?”
“時間很充足,”蔣正寒按下鍵盤,托管了所有代碼,“不過我看不懂題目。”
包廂裏充滿了歡聲笑語,水果拼盤從未間斷,服務員送來一箱飲料,又拿了幾副嶄新的撲克牌。
夏林希無暇他顧,她仔細想了想,跟着說了一句:“沒關系啊,等到試卷發下來,我給你講一遍,一定讓你明明白白的。”
蔣正寒把筆記本電腦推到一邊,他有意和夏林希繼續交流,然而沒過多久,班長領着另一個人走了過來。
不知是誰按下了開關,角落裏燈光乍現,一霎通亮。
夏林希看向開關處,男生女生都有,而她再擡頭的時候,班長已經走近道:“夏林希,給你介紹一位同學,是我們隔壁班的。”
“不用介紹了,”夏林希道,“我認識他,隔壁班的秦越。”
平心而論,秦越不是靠外表制勝,他雖然長得高,但相貌普通,不過他靠着祖傳的智商,還是吸引了一批仰慕者。
比如夏林希他們班的班長。
高二的時候,秦越參加信息學競賽,和班長分在一組,他們過關斬将,一路進入了決賽,雖然沒有拿到名次,但還是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為了這個哥們,班長組織了本次班級聚會。
秦越笑道:“你坐在這裏幹什麽,過來和我們一起玩牌吧。”
他戴着一塊機械表,藍寶石鏡面反光,單從那英文縮寫就能看出,這東西相當不便宜。
夏林希推拒道:“我不會玩牌,我想看雜志。”
“我們這裏四缺一,”時瑩也走過來,手上端着飲料,“我也不會玩牌,都是現學的,我們一起吧。”
經過張懷武身旁時,她不知怎麽被絆了一下,整個人身體向前傾,臉色也很驚慌。
張懷武連忙伸手扶她,但因他們站在茶幾旁,一來二去,她手上的杯子一滑,那一整杯的氣泡冰可樂,全部灑到了筆記本電腦的鍵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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