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吻
大廳裏站着個衣着考究的矮胖婦人,一身定制西裝裙,臂間挎着個米黃色手提包,LOGO标志醒目地擺在中央,手腕、耳垂上的首飾來回搖晃,閃耀着刺瞎狗眼的銀光。
這風格……果然是汪阿姨。左伊伊幾乎要哀嘆了。
婦人已轉過頭,露出被汗漬融了濃妝的正臉。瞥到左伊伊,她冷哼一聲,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下,翹着二郎腿,大腿處的絲襪被拉扯得極薄,看上去随時有崩裂的危險。
“真是怪了,一進這屋子我就聞到股怪味。”汪母嘴角扯着一絲笑,她一笑,本就高的顴骨越發向外突出,成了一副刻薄相。她意有所指地上下打量了左伊伊一番,方才刻意學着貴婦的語調慢悠悠地說,“原來是你在這兒啊。”
她擡肘捂嘴笑時,腋窩擠出的副乳明晃晃地在左伊伊眼前晃悠。
左伊伊默默收回視線,像沒聽出她的畫外音般,微笑着不失恭敬地回道:“我還以為這是您的安排。”
“我的安排?”汪母像被踩了一腳般蹭地站起來,一手掐腰,另一只手食指指着左伊伊的鼻梁,“左伊伊,你還記得我的安排?!”
“我沒破壞我們當時的協定。”左伊伊此時擡起頭,一雙眼睛坦坦蕩蕩地直視着汪母。
“沒破壞?沒破壞,你前幾天又糾纏城城?”婦人冷笑着,“我們汪家再落魄,也只容得身家清白的姑娘進門!”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左‘小姐’。”汪母眯起眼,在“小姐”二字上加重語氣。
左伊伊猛地攢起手握緊,她臉上沒了笑影,面無表情地盯着汪母,“您說的事,我沒做過,無論是這件,還是汪城的……”
“行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類人圖的啥?”汪母不耐煩地打斷她,扭頭從包裏抽出一張支票,劈頭蓋臉地砸到左伊伊臉上,“我再給你二十萬,徹底和城城斷了聯系!”
紙片的一角恰好刮過左伊伊的側臉,留下一道血痕,晃晃悠悠地從她眼前飄落。左伊伊低頭看着地上的紙片,許久之後,她彎下膝蓋把它撿起來。瞄到上面的數字,她彎唇莞爾,“好高的價啊!真感謝您這麽看得起我的人格。”
她擡頭保持着微笑,“您知道嗎?從和汪城交往開始我就在等着這一天。”
“婊*子!”出離憤怒的汪母掄圓了膀子,快準狠地打出去。
啪地一聲,左伊伊被一巴掌扇得頭偏倒向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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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側着臉,頓了下,拭去嘴邊滲出的鮮血,轉眸,笑兮兮地看着還沒收回手的汪母,“謝謝——啦。”
尊嚴?她的尊嚴能值二十萬?她真心誠意地感激汪母。
“神、神經病!”汪母反而被她厚顏無恥的笑瘆到,色厲內荏地繼續咒罵她,“婊*子養的神經病!”
左伊伊可以容忍,但剛剛走下樓,隐匿着的泰特卻沒法坐視。他瞥到左伊伊臉上的紅印和血跡,婦人明顯惡意的語氣入耳。壓抑的怒火簇地騰起沖破圍欄,一浪又一浪地席卷胸腔。他甚至忘了假裝剛從內裏走出來,直接現了身形,擋在左伊伊身前,陰沉着臉,就要推開氣勢洶洶的汪母。
他無意識握緊的拳頭被左伊伊按了下來,她迎上他低垂的眸光,低聲說,“算了。”
汪母的小眼睛來回掃過他倆,很快抓到了把柄般地哼笑,“喲,這麽快就找到下家了。”
他聽得出汪母污蔑的口吻,眼底滲出深重的戾氣,秀致的臉龐泛着毫不掩蓋的陰鸷,正要逼近汪母,左伊伊突然從他身後邁出來。
“答應您的事我會做到,您也不要再煩我了。”
汪母正打算呵斥她,不經意對上他陰沉的逼視,被唬了一跳,竟連連退後,差點扭了腳,她低聲咒罵了一句,回頭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
左伊伊在她想撂狠話時連忙賠笑着把她送出門。汪母這才感覺到找回場子,昂起頭趾高氣揚地坐進車裏。
汪母離開的時候,左伊伊都笑僵了。她掐了掐自己的臉确認那兒是不是又厚了一層。這麽多年她一直靠着這份兒死皮賴臉的無賴勁兒活着,本就是習以為常的生存狀态,不知為什麽今天讓她格外疲憊。尤其,還當着隔壁小弟弟的面。
她時常姿态狼狽,慣常地不以為意,但是莫名地不想讓他看到這一面。
她微微側頭讓頭發滑下來遮住被打的半張臉,在他的注目下那兒愈發火辣辣地疼。她垂頭,從他身前走過時低聲說:“不巧,我現在沒法招待你。”
她沒有看他,低着臉朝樓梯走去,赫然一副“送客”的意味,卻被他驀地拉住胳膊。
他拽住她的手臂,借着這股力一手攬過肩膀,猛地把她按進懷裏。
她驚異地揚起下巴,眼睛瞪得大而圓,他忍不住微笑,但被她長久地盯着又有些本能的緊張。按捺下親吻她的沖動,他佯裝自然地解釋:“我覺得你需要一個擁抱。”
“一個友情的擁抱。”他補充到。
她倏然放松,噗地笑出來,嘴唇貼上他的面頰,輕柔地磨砂着停留了一會兒,随後退開,笑語盈盈,“感謝你偉大的友誼。”
看到他滿臉驚愕,整個呆住的模樣,她拍了拍他的腦袋,“小弟弟。”
“再會。”她轉過身,踏上樓梯臺階,走進二樓卧室。
泰特愣愣地撫上側臉,片刻後才想起來隐匿,趕在她關門之前閃進房間內。
左伊伊很累。
她嘭地關上門,把外界的一切拒之門外,回過臉撤下了強撐的笑。
她縮進床榻裏,長發蜿蜒而散亂地落在白枕套上,她把大半面孔埋在薄被中,久久不動。
泰特知道她沒有睡,他輕輕躺在她身後,從她背後隔空環住她,他感覺到她的顫抖,有時劇烈到他以為她會失聲哭泣,但她沒有,她始終沒落下一滴淚。
漸漸地,她似乎就那樣安然地睡着了。
他撥開她蓋在臉側的頭發,她的半側臉已經腫起來,被汪母手腕上的華美的首飾刮出的隐不可見的傷口這時也滲出了道道血絲,印在瓷般細膩嬌嫩的皮膚上分外觸目驚心。
他趴在她肩頭,細心而認真地舔舐掉她臉側的血痕,而後收緊臂膀,切實地把她抱在懷裏,長久地不松手。
左伊伊壓根不難過。她只是想到了玲姐。
她在荊州住的居民樓坐落在老城區,後街暗巷裏藏污納垢,滿滿一條街的洗頭房和小賭檔,半夜聽到打架罵街更是常事。為了就近方便上班,很多小姐也住在那棟爬滿爬山虎、不見天日的危樓裏。
姐姐們很和善,她父親終日酗酒,後來幹脆紮進讀檔裏不出來,是那些姐姐一人一頓地輪流給她飯吃。年幼的左伊伊正是從她們那裏學會做飯,學會讨生活。
然而,玲姐是她最怕的一個,吐紅嘴唇,畫綠眼影,下班後也頂着濃妝,嗓門大,性格也潑辣,常常得理不饒人,扯着嗓子和街坊鄰居對罵。
但玲姐教了她很多。
她父親染上賭瘾,賭得叮當響,要債的人把家裏砸得稀爛,在門口潑完狗血,當着她的面暴揍他。第一次遇見的時候,她頭都懵了,本能地跪下來,額頭一遍一遍磕在水泥地上哭着求他們放過他。
父親的哀嚎和那些人的污言穢語經久不息,多年後仍回蕩在她夢裏。
眼淚不值錢,尊嚴……她的尊嚴更是一文不名。她看着眼淚活着鮮血浸入水泥的裂縫裏,學會第一課。
玲姐教了她第二堂課。
十幾歲的時候,她父親被關進了賭檔,老板揚言要“廢了”他。她手足無措,又恐懼又想逃,最後咬緊牙,逼着自己沖進賭場,用砍刀劈出一條路。
她害怕得要死,還要裝作鎮靜地和賭檔老板談條件,絕望到了極致反而爆發出狠勁。
她很幸運,賭檔老板也足夠好心,笑着贊了句“虎崽子”,竟放她和父親走了。
這些沒擊垮她,反而是父親緊接着揪住她頭發罵她是個賤*種的醉話讓她徹底崩潰。她噙着淚,站在危樓頂層,看着底下的萬家燈火,搖搖晃晃地就要從那兒跳下去。
是玲姐打醒了她。
玲姐一把拽住她,把她甩在地上,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她被她扇懵了,呆滞地坐地仰臉看她。
“左伊伊,你給我記住了,”平時蠻橫的女人眼裏閃動着淚光,聲嘶力竭地沖她大吼,“這世上就沒有他媽的天經地義就該對你好的人!哪怕他是你爸!”
“要活着就別他媽的太把自己當回事!”
別把自己當回事。左伊伊一直記着玲姐的話。
後來漸漸明白她的微言大義。
活得輕賤了,也就活得輕松了。
她能抓住的就是母親留下的那一點執念。終有一天她會成為一流的舞者,她會到林肯中心跳舞。
那時候她連林肯中心是什麽,在哪兒都不知道。她只是記着她母親在文工團舞臺上閃耀的模樣,記着母親臨走時提過的這個名字。緊緊揪着它,念着它,仿佛就有了動力。
別向這個世界索要什麽,別對周圍的人抱有期望,左伊伊不值得,她不夠重要,沒重要到讓他們為她兌現承諾。她也不奢求他們的善意。有是幸運,沒有是常态。她始終保持清醒,始終和其他
隔着層無形的膜,再開心的時候也不敢忘記。
但她後來又遇到了曾經的青梅竹馬汪城。
他讓她過了段快樂的日子,她幸福得幾乎要眩暈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男配是炮灰【重複蕩漾
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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