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自私
“如果我需要你留在這兒呢?”泰特垂下眼,長長的眼睫覆蓋下來藏起眼底的暗湧,只瀉出一層霧似的淡淡陰影。他恍似不經意地探問,不自覺地曲起手,五指緊握。
“怎麽了?”左伊伊略帶訝異地端詳他。他抿着唇,沉默地凝望着她,瞳仁潤濕,那點執拗被渲染成了十分,看上去落寞又委屈。
她有幾分好笑地揉了揉他卷翹的金鬈發,不以為意又像哄孩子般敷衍地勸慰,“好啦,別鬧啦。”
他因為她的口吻和避而不談的态度緊緊皺眉,扳過她的肩膀,把她按在一側的衣櫃旁,一手撐在她的頭兩側,“你跟他們沒關系,沒必要随叫随到。”
“……我和汪家的确毫無關聯。”左伊伊被他猝然的動作吓了一下,但她很快擡頭迎上他的目光,“但阿傑是我的。”
“你沒有養過他!你對他來說很陌生,徹頭徹尾的陌生。”泰特偏頭躲開她習慣性伸過來拍他腦袋的手,低眸依舊緊鎖着眉頭,“他是那個家夥的責任,他沒理由依賴你!”
“理由?”她審視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而後像确定什麽,她輕笑了一聲,抱起臂膀向後靠在櫃門,“呵,需要什麽理由?”
“我是阿傑的母親。”左伊伊笑吟吟地加重了“母親”的字眼,“這一點不可能被改變。”
“哪怕你想要否認,”她嘴邊噙着的慵懶笑容染上些冷淡的意味,那絲冷然暈染在柔和的底色裏越發晃眼。
“我沒想否認。” 他下意識偏眸避開她刺目冰冷的笑,然而下一秒他立刻睜大眼睛誠摯地看着她,“這也沒什麽好否認的。”
“是嗎。”左伊伊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定義阿傑的,難道是汪城單性繁殖的孩子嗎?”
“你可以選擇性忽略,”她直視着他,目光平淡但自有一番不可撼動的力量,語調不清不淡,泰特卻從中捕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火氣,“你當然也有權利後悔選了個帶着‘負累’的女人。”
“我沒有!”他有些惶急地攬過她的腰,下颌搭在她肩頭,緊抱住她,“我真的……對不起,我只是在想為什麽不能簡單點兒,就我們兩個?”
左伊伊手抵在男孩胸前用力推開他,但被他順勢握住手。泰特低頭望她,黑瞳仿佛閃動着水光,“只有你和我。”
他拉着她,低頭和她的額角相觸,半擁住她,“你和我,我們在一起,還不夠嗎?”
他凝望她的眼神懇切而專注,瞳眸純澈似乎又沉澱着不可言說但強勁的情感,那股情感從他眼底迸發,牢牢鎖住她。他像是單純地疑惑乃至請求她,左伊伊略微動容,她的眼光不由得放柔,“我很抱歉,泰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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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社會關系中的人不可能活得像孤島,哪怕魯濱遜也不願意隔絕外界,和星期五度過一生。他的願望純粹但不現實。左伊伊當然知道。
她直直地望進他眼裏,“阿傑是我沒辦法割舍的責任。”
從父母到汪城,她被迫清醒得太早,任何親密的關系都不會長久。直到在筋疲力盡的痛苦過後抱着嬰兒小而軟的身體,她第一次清晰明确地感受到他們的聯系,灌注了血脈無論怎樣均不能被動搖的聯系。
“這麽久以來,我從來沒有過真正屬于我的人。”
“我是屬于你的!”他辯駁說,“從過去,現在到未來,永遠都是。”
左伊伊笑笑,錯開眼睛,繼續說:“以前沒有機會,但現在,如果可以,我想在他需要的時候陪着他,看着他長大。”
她用手指掩住他急迫地要說些什麽的嘴唇,“我當然愛你,從很久之前延續到現在。但我不能只愛你,作為母親,我愛我的孩子,我愛他太深了。”
深到足以跨越時間的溝壑。泰特從她寂然的眼中讀出她未盡的話,他慢慢拉下她的手,“所以,”他聳聳肩,嘗試着調侃,“我的優先級被取消了對嗎?”
眼睫幾不可見地顫了一下,她想要解釋,但始終詞不達意最後放棄,她嘆了口氣,“你就當我違背承諾了吧。”
她沉默着不再否認。
泰特注視着她在躍動的夕光中平靜秀美的側臉,涼意絲絲縷縷地絞纏以至于他心頭滾燙的東西似乎也漸漸冰涼。
他在意甚至苛責的不是他對她而言并非最重要,但這微末的不重要遲早會變成拉着她遠離的力量。
她就像他預想的那樣,早已意識到這點。他企圖裝作不知道,構築的孤堡還未竣工已然崩裂。他的籌碼太輕渺,但他沒想到會輸得這麽早。
或者,她早就清楚這些,只不過一直在掩耳盜鈴陪着他粉飾太平?
【你願意做阿傑名正言順的媽媽嗎?】汪城勢在必得的探問适時撞進他各種念頭紛繁糾纏的大腦。
“你想怎麽陪他?”他瞥了眼指側,那裏被戒指刺破的傷口已愈合彌留一道淺淺的疤痕,反而不如指環镌刻的愛語在掌心硌出的印跡清晰。他收緊五指,遮掉所有痕跡,掀起眼皮看她,“‘名正言順’地照顧他是不是更好?”
“……你翻了我的手機?”她猛然一滞,驚詫地瞅了他一眼,随即打開手機信箱,最新的信息不知所蹤,再往上翻,和汪城所有的通訊記錄都不翼而飛。她看着那片空白頓了會兒,把臉側的頭發挽到耳後,這些平緩的動作仍無法壓制心底強烈的滑稽荒誕感,她倍覺荒謬地笑出來,“你不覺得你的所作所為非常可笑嗎?屏蔽電話,删信息,把花背着我藏起來……”
“還有戒指。”他驀地打斷她,看似輕快地挑眉攤手,“那個戒指沒準還躺在下水道裏。”
“你還想要嗎?”他按住左伊伊的肩膀,微微俯首,深黑眼睛即使不帶情緒也透着股錯覺似的純粹和真摯,“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把它從下水道裏掏出來。”
他盯着她,如同以往地專注但近乎逼視,仿佛有一個暗影從秀逸乖巧的殼子裏跌出來,桀骜叛逆又潛藏着些冷峭,恰似她多年前怪誕夢境中的他,一樣讓她感覺到生疏,甚至發冷。
“戒指?”壓下陌生的寒意,她鎮定地反問他,“哪兒有什麽戒指?”
“那個人給你的戒指,或者是婚戒?”他佯作無事地揚唇,卻疏無笑意。
“他向你求婚了是嗎?”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左伊伊,最終從她驀然凝滞的表情中得到不言而喻答案。
他猛地閉上眼,手攥緊又松開,像是遽然間喪失了多半精力,他把額頭靠在她肩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沒打算接受,”左伊伊捧起他的臉,泰特眼中充盈的無力的憤慨讓她心中一震,“我隐瞞這件事不是因為它重要,而是因為它和你沒有關系,而且對你和我也沒有意義。”
“離開是暫時的,只要阿傑不再需要我……”
他搖搖頭,嘴角揚着,酒窩沉陷,笑容勉強,“不會有‘暫時’了。”
“這不是責任不責任的問題,也不在于時間,”他微微仰頭眨了眨眼睫,讓酸澀停留在眼底,才垂下眼眸,深深地望着她,“是安全感,說到底是為了保障。”
“你什麽意思?”泰特的潛臺詞令左伊伊有些不可置信,她重又抱臂,目光銳利地盯住他。
“那家夥活着不是嗎?阿傑也需要個媽媽,‘為了阿傑的成長’”,‘阿傑的成長是最重要的。’”他刻意模仿她的口吻,“你是最合适的人選,毫無疑問。”
“更何況,他還活着——而我,”他撇開眼,略微吸氣,壓制翻湧的澀意,濃重的郁郁漫過不馴的鋒芒,“我是具冷冰冰的屍體,一個死了幾十年的幽靈。”
“你遲早會選擇離……”
啪地一聲,耳光清脆響亮。
紅痕刮在他蒼白的臉上格外顯眼,他僵硬地停在那兒,怔然地看着她,黑眸暗透了,空蕩蕩地飄着幾個将湮滅的光點,靜寂空洞。
“我和你上了床,然後我轉身投奔其他人的懷抱,這就是你的看法?”左伊伊竭力平靜情緒,呼吸起伏不定,“你是這樣看我的?”
她兀自點點頭,“對,左伊伊就是這麽貪得無厭、自私自利沒有心的女人。”
“但是,泰特,”她擡起頭,睜着眼,不肯讓眼淚落下來,“你有想過我們的未來嗎?”
“我剛遇到你的時候,我們相差三歲,現在呢?再過二十年三十年呢?我會滿臉皺紋,皮膚上布滿老年斑,我會從像你媽媽變成看上去像你奶奶。你告訴我,房子會禁锢死者的靈魂,那麽你願意和‘奶奶’永遠在一起?”
“我願意!”他雙手扣在她肩頭,眼神懇切,“我愛的是你,我不在乎這些。”
“可是我在乎。”她甩開他的手,“用‘永遠’束縛你和一個老婆婆在一起?我不忍心。”
“如果你遇到了另一個心動的女孩,你當然有權利選擇之後的愛人。可是,泰特,左伊伊就是這麽自私,我沒辦法接受困在這裏,還要看着你去愛別人。”
基于飄忽不定感覺的愛情能持續多久?她能用有限的一生坐莊已是豪賭,更別提把時間軸拉長到近乎無限的永恒。她賭不起,何況,說的現實,以鶴發雞皮的遲暮之顏,誰能賭得起年輕戀人不
變的真心?
“我不願意被永遠困在這兒,不想在這兒老死。”她直白到接近冷酷地告訴他。
手機适時叮鈴鈴地吵鬧起來,她低頭發現是阿傑打來催促她的電話。她挂斷來電,轉身打算出門,卻被泰特從身後抱住。
“我只有你,你是我的全部,伊伊。”他很少叫她的名字,但現在念出來已經沒有蹩腳的口音。他的嗓音放得很低,貼着她的耳際,低柔又哀恸到無以複加,仿若乞求,令人不忍心聽下去,“我只想請你留下來,別離開我。”
“留下來?”她轉過臉,“除了老死,或者要我現在放棄所有,死在這兒,然後變得和阿傑說的那個失心瘋貴婦一樣,用無盡的時光來尋找我的孩子?”
“這就是你想要我做的?”她盯着他,冷笑了一聲,拿開他的手,打開門利落地走出去。
他伸手想拉住她,與此同時,門板嘭地被重重關上。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天哪!
左伊伊似不似渣!似不似渣!
呃,我覺得吧……咳,這個嘛……小天使腫麽想?
PS:這幾天發生了好多大事,吓得我晚了幾天更文【從未見過乳齒厚顏無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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