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晚上和秦顯在外面吃的飯，吃完飯秦顯問她要不要轉轉。

高檔的別墅區位于空氣極佳的郊外，整個區域靜谧而安逸，不像市中心那樣吵鬧，也沒有市中心那麽多的娛樂項目，甚至連人都很少。

蘇喬站在路旁的路燈下，橙黃的燈光照下來，将她影子拉得老長。

她往四周望了一圈，回頭問秦顯：“去哪裏轉？”

秦顯從便利店出來，手裏拿着一瓶水，擰開遞給蘇喬。

蘇喬口渴，讓秦顯給她買的礦泉水。

她接過水喝了兩口，又遞給秦顯，“喝不？”

秦顯接過，仰頭喝水。

蘇喬伸手到他衣兜裏，他穿了件黑色短款太空服，裏面就一件白T，外套還敞着。

男生果然都不怕冷。

蘇喬在秦顯衣兜裏摸了半天，秦顯喝完水，低頭握住她手腕，忍不住好笑，“你在摸什麽？”

蘇喬擡頭問：“買煙了嗎？家裏沒了。”

秦顯将她手從衣兜裏拉出來，“少抽點。”

蘇喬一怔，盯了他幾秒，“嫌我了？”

蘇喬情緒來得太快，秦顯一時沒反應過來，擰瓶蓋的動作一頓，擡眼看她。

蘇喬看了他一眼，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一陣寒風吹來，她下意識将大衣攏緊。

走了幾步，身後傳來腳步聲，下一秒，手臂就被猛地拉住。

“發什麽神經？”秦顯語氣帶着幾分不可遏制的怒意。

蘇喬回頭，盯着他。

秦顯皺着眉，摸她額頭，“吃錯藥了？”

蘇喬把他手扔開，眼睛看向別處。

氣氛有些僵硬，秦顯也不說話了，站在那兒，沉着臉盯着她。

過了會兒，蘇喬才又收回目光，對秦顯說：“秦顯你看清楚我，我不是個什麽好女孩兒，我沒家教，沒文化，沒修養，我一堆壞毛病，我跟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要是喜歡那種單單純純的小姑娘，別來找我。”

蘇喬一口氣說完，帶着點怒氣。卻也不知是氣秦顯，還是氣她自己太糟糕。

秦顯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突然覺得好笑，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蘇喬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皺着眉，“你笑什麽？”

秦顯突然捏住她下巴，俯身一寸寸朝她靠近。

他嘴角勾着笑，連眼睛裏都帶着笑。

蘇喬莫名覺得他似乎在嘲笑他，下意識往後退。

身後就是大樹，剛退了兩步，後背就抵到樹幹上。

秦顯身體逼近，眼裏笑意更深。

身後是樹，身前是秦顯。蘇喬被夾在中間。

秦顯捏着她下巴，盯着她看了半晌，終于好笑地開口，“我的意思是，少抽點煙，對身體好，我什麽時候說嫌你了？”

蘇喬看着他，沒說話。

秦顯笑了一會兒，終于松開她下巴。

右手環過她腰，将她按到懷裏，在她耳側低聲說：“別胡思亂想。”

蘇喬盯着前方的路燈在地上投下的光暈。

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秦顯是懂她的。

懂她的驕傲和自尊，懂她的敏感和自卑。

……

秦顯說前面有個好地方要帶她去。

到了才知道是個濕地公園。

然而公園裏黑漆漆的一片，連路燈都沒有。

秦顯說前面這段路的路燈壞了，趕上這兩天過年還沒來得及修，後面就有燈了。

蘇喬深信不疑，跟着秦顯往裏面走了一段。

結果走了大半天，裏面依然黑漆漆的一片。

蘇喬怕黑，忍不住踢了秦顯一腳，“你厲害啊，第一次約會就把我帶到這種鬼地方來。”

秦顯在黑暗裏低笑了一聲，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手。

蘇喬這幾年一直都是一個人，開心是一個人，難過是一個人，絕望是一個人，害怕也是一個人。

她習慣了不依賴任何人，好的壞的全都自己扛着。

但是此刻，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秦顯握在掌心裏，像是在大海裏漂泊了許久的小船終于有了可以避風的港灣，有了依靠。

她貪戀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不再孤獨。

秦顯沒騙她，往裏面走了七八分鐘，終于有路燈照亮了。

富人區的濕地公園，修得也是如此美，像個皇家園林似的。

前面有座假山，蘇喬爬上去坐着。

秦顯站在下面，面對着蘇喬，靠着湖邊一尊石碑，雙手抄在褲兜裏。

蘇喬坐得高，居高臨下，能看到濕地公園的一半景色。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

上山砍柴，累了就坐在山頂的石墩上，眺望整座大山。

大山荒涼，她很小的時候就常常想，等她長大了，一定要離開這裏，去大城市生活。她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她努力讀書，每學期都考村裏的第一名，獎狀拿了一張又一張，每次拿到獎狀，她便覺得自己離夢想的生活更近了一步，欣喜不已。

直到中考結束，母親告訴她，家裏只能供一個孩子讀書。

她是長女，所以只能被犧牲。

她大吵大鬧，明明她中考的成績比弟弟好，為什麽不是她去讀書。

但是沒用，因為鬧得太厲害，還被奶奶打了一頓。

有些事情不敢想，想起來便克制不住地想哭。

她深吸了口氣，将眼眶裏的淚水忍回去。

“秦顯，你準備考哪所大學？”蘇喬坐在假山上，雙腳在空中晃悠。

秦顯說了個學校，蘇喬驚得“啊”了一聲，然後感嘆道：“好厲害。”

秦顯看着她，輕笑了聲，“你也厲害。”

蘇喬笑，“我也覺得，我居然把一個高材生勾到手了。”

她朝秦顯扔了個紙團，秦顯擡手接住。

“你過來下。”蘇喬喚他。

秦顯走過去，蘇喬低頭，“我跳下來，你接住我。”

秦顯嗯了聲，說：“下來。”

蘇喬一秒也沒猶豫，撲到秦顯身上。

秦顯很輕松就接住了她。

蘇喬摟住他脖子，雙腿夾在他腰側，低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雙手捧着他臉，看着他笑。

秦顯看着蘇喬，第一次覺得她終于像個真真實實的十八九歲的女孩子，笑得很開心，不像以前，即便笑着，眼底也藏着很多心事。

“我們回去吧。”蘇喬說。

秦顯嗯了一聲，說好。

……

回到家，蘇喬先回卧室洗澡，然後去秦顯房裏。

又沒敲門，直接推門進去。

秦顯剛洗完澡出來，只穿了條淺灰色運動褲，上身沒穿。

他洗了頭發，拿着毛巾在擦頭。聽見推門聲，擡眸看過去。

蘇喬沒想到撞到秦顯剛洗完澡出來，她一點也沒有害羞，還走過去，笑着在秦顯腹部摸了一把，“啧，腹肌不錯啊。”

秦顯拉住她手，“別亂摸。”

蘇喬笑，躺到秦顯床上，平躺着，舉着手機看。

秦顯眸色很深，盯着躺着床上的蘇喬，半晌，問：“你今晚要睡我這裏？”

蘇喬聽言一愣，而後眼裏染上笑意，她側了個身，右手撐着頭，笑望着秦顯，“你想我睡在這裏嗎？”

秦顯看她一眼，“別胡鬧。”

将擦頭的毛巾扔到床頭櫃上，走到衣櫃前，從裏面拿出件黑色T恤，往脖子裏一鑽，兩手将衣服拉下來。

走到床邊，脫鞋上床。

後背靠着床頭，從床頭櫃拿了一本書。

秦顯睡覺前有看書的習慣。

蘇喬挪過去，依然側着身，右手依然撐着頭。

她好奇，左手翻了下書的封面。

是本外國名著。

蘇喬探頭過去，想看一眼內容。

哪曉得一看，居然是全英文原著。

蘇喬愣了幾秒，擡手捏住秦顯下巴。

秦顯擡眼，看着她，眼角含笑，“幹什麽？”

蘇喬捏着他下巴歪來歪去看了會兒，說：“我這是踩了什麽狗屎運，我這是找了個什麽不得了的男朋友？”

秦顯拉下她手，笑道：“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蘇喬躺到旁邊，“你都要高考了，哪有時間。”

她拉起被子，蓋住自己。

秦顯盯着被子，默了幾秒，目光往上，盯着蘇喬，“你真要在這裏睡？”

蘇喬眼睛閉着，腦袋埋被子裏，聲音悶悶地從被子裏傳出來，“嗯，我睡了，別吵我。”

秦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