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秦顯今天下班格外早，早到公司裏的人都覺得自己在做夢。

以往秦顯哪天不是工作到深更半夜，他就跟鐵人似的，不知道累。

老大不走，他們這些小員工自然也不敢走，每天就算所有事情都做完了也得磨磨蹭蹭地待了七八點，看到老大秘書走了才敢跟着一起下班。

結果今天才五點半，秦顯居然已經從辦公室出來，大廳的員工們一個個驚得眼睛都睜大了。

就連秦顯秘書都感到驚訝，以為他是有外面的應酬，忙跟上去，“秦總，要用車嗎？”

秦顯徑直往電梯方向走，“不必，今天沒什麽事，你也早點下班吧。”

按開電梯，擡腳便進去了。

秘書站在電梯門口，朝着秦顯點了下頭，“秦總慢走。”

電梯門關上，整個辦公大廳瞬間響起一片歡呼。

“老子今天總算能按時下班了！”

有小姑娘趴在辦公桌隔板上，好奇問秦顯秘書，“張秘書，秦總今天怎麽這麽早？”

張穎搖頭，笑了下，“我也不太清楚。”

邊說邊往辦公室走。

秦顯到地下車庫開車，上車就給蘇喬打電話。

蘇喬正在家裏做晚飯，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勤快地做過晚飯了。一個人的時候吃兩片面包或者泡碗面就解決了。

手機在客廳響，她關了小火朝外面跑去。

看到來電，嘴角就不自覺地彎起來，拿起手機往廚房走。

“喂。”

秦顯：“在哪兒？”

蘇喬道：“在家裏啊。”她走回廚臺前，鍋裏熬着玉米排骨湯，一手握着手機一手拿起勺子在鍋裏攪拌，“你呢？下班了嗎？”

秦顯嗯了一聲，道：“在回來的路上。”

蘇喬點點頭，“那你回來吧，我已經在做晚飯了。”

秦顯問：“晚上吃什麽？”

蘇喬：“你回來不就知道了。”

秦顯嗯了聲，問：“有什麽需要我帶回來的嗎？”

蘇喬聽到這話，忽然有種居家過日子的感覺，心裏某個地方被溫暖包裹，“沒什麽需要的，你直接回來吧。”

秦顯：“好。”

蘇喬：“那我先挂了，你小心開車。”

秦顯點了下頭，說：“好，一會兒見。”

秦顯敲門的時候，蘇喬剛好把蒸好的魚端到桌子上。

聽見敲門聲，忙應，“來了！”

跑到門口開門，見到秦顯，便彎了眼睛，“回來了。”

她把門打開，讓秦顯進來，“剛做好飯。”

秦顯進來換鞋，随口問：“蒸魚了？”

“你不感冒了嗎，這都聞得出來？”蘇喬把門關上，随手上了鎖。

秦顯道：“味道很淡，但聞得出。”

蘇喬笑，開玩笑似的擡手捏了下他鼻子，“堵住了嗎？”

秦顯笑了聲，拉下她手，“還可以。”

蘇喬又擡手摸了下他額頭，“好像不燒了。”

秦顯嗯了一聲，“沒事。”

蘇喬道：“那你上樓換下衣服洗了手就下來吃飯吧，我盛飯去。”

說着便要往廚房走。

誰知她剛轉身，胳膊突然被秦顯往後一扯，整個人瞬間撲到他懷裏。

他摟住她腰，低頭吻下來。

蘇喬睜着眼睛，看着秦顯。

秦顯将她摟得很緊，幹燥的唇壓在她唇上，用力輾轉吻她。

或許是顧忌着他自己感冒了，并沒有更深入。

吻了許久，嘴唇都還是幹燥的。

蘇喬被吻得嘴唇很疼，忍不住推秦顯肩膀。

秦顯稍微放輕力度，又在她唇上摩挲會兒，總算松開她唇。但依然摟着她沒放，他看着她的眼睛，眸色沉沉，裏面仿佛壓抑着什麽。

兩個人身體緊貼着，蘇喬清楚地感覺到秦顯某處變化。

她趕緊推開他，微紅着臉，“你……你快上去換衣服吧。”

說完，看他一眼，轉身就往廚房跑。

秦顯盯着她背影看了會兒，眼裏閃過一絲笑意，轉身上樓去。

換好衣服下來，蘇喬正在擺筷子，聽見腳步聲，說：“過來吧，我做得清淡，沒放油。”

秦顯走過去，在蘇喬對面拉開椅子坐下。

蘇喬也坐下，端着碗給秦顯盛了碗湯，“先喝點湯吧。”

将碗放到他面前，正要抽回手，手腕突然被握住。

蘇喬一愣，看向秦顯，“怎麽了？”

秦顯皺着眉，盯着她貼着創口貼的手指，“手怎麽了？”

蘇喬哦了一聲，“沒事，不小心切到了。”

她收回手，端起碗又給自己盛了半碗湯。

平時不常自己做飯，刀工退化不少。

秦顯看着她問，“切得深嗎？”

蘇喬：“不深。”

往他碗裏夾了一塊魚肉，“吃這個，沒有放蔥。”

秦顯不吃蔥不吃芹菜不吃香菜，不吃辣椒，不吃酸的不吃太甜的……一堆挑食的毛病，蘇喬都有些驚訝自己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秦顯看了眼桌子上的清蒸魚，擡頭笑着瞧了蘇喬一眼，“你還記得。”

蘇喬嗯了一聲，誠實回答，“記得。”

她低頭喝湯，喝了一會兒，感覺不對勁兒，擡頭，發現秦顯還看着她，唇角勾着一絲笑。

她抿了抿唇，“你敢不敢好好吃飯。”

秦顯笑開，總算認真吃飯。

吃完飯，蘇喬收拾着去廚房洗碗。

出來的時候，秦顯又坐在沙發上抽煙。

蘇喬立刻過去，拿走他手裏的煙，“你煙瘾怎麽這麽大？”

秦顯擡眼看她，說：“想你想的。”

蘇喬一怔，盯着他，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秦顯看她的目光太灼熱，讓她有些難以招架，她移開視線，将煙頭摁進煙灰缸裏，“你少抽點，愛着點命吧。”

她蹲到茶幾前，給秦顯倒了杯水，又從抽屜裏拿出盒感冒藥來。

杯子和藥一起遞給他，“把藥喝了。”

秦顯嗯了聲，接過杯子，從蘇喬掌心拿過藥丸。

蘇喬跪在茶幾前，看着秦顯把藥吃了，想了會兒，還是忍不住說：“你朋友跟我說，你這些年都過得很不好。”

秦顯微怔了下，擡眸看着她。

蘇喬抿了抿唇，又道：“他說你從來沒有恨過我，即使當初我把你抛棄在那兒，你也沒有恨過我，他說你這些一直在自責在愧疚，和你所有的朋友都斷絕了來往，因為你覺得是他們欺負了我，你覺得你沒有護好我。他還說你當初發瘋一樣找我，打不通我電話，查不到我的航班信息，找不到我，一個坐在橋頭上掉眼淚……”

秦顯看着她，眸色愈深，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蘇喬眼睛裏已經有淚光，聲音也帶着哽咽，”秦顯，我就這麽好嗎？值得你這麽對我？”

秦顯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很久，終于開了口，看着她的眼睛，聲音低低地說：“我不知道，就是沒辦法忘記，想的都是你的好，覺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比不上你。”

蘇喬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對不起……”

秦顯盯着她，沉默了會兒。過了許久，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蘇喬，我等了你八年，不是想聽你說對不起。”

蘇喬頓時淚如雨下，紅着眼睛，啞着聲音，“我很想你秦顯。”

我很想你秦顯。

秦顯看着她，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兒。

他看了她很久，想到這八年的分別，眼睛竟也有些脹得難受，他點點頭，低聲說：“我也是。”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茶幾對面，将蹲在地上的蘇喬拉起來，“走吧，睡覺。”

秦顯拉她上樓睡覺，蘇喬以為他想做什麽。

當秦顯要拉她進屋的時候，下意識扶住門框，不再往裏面走。

秦顯奇怪，回頭看她，“怎麽了？”

蘇喬有點難為情，看着秦顯，小聲說：“我那個……不太方便……”

秦顯眸色幽深地盯着她。

蘇喬被他盯得莫名有點緊張，“……等過幾天……”

秦顯看着蘇喬一副緊張的樣子，忽然忍不住笑了，“蘇喬，我為了你八年多沒有碰過女人，雖然我的确很想，但是我現在感冒沒好，我不想把病氣過給你。”

他擡起手，嘴角勾起一絲笑，大拇指輕輕摩挲着她臉頰，低聲道：“所以你不用這麽緊張。”

蘇喬見秦顯笑她，下意識說：“我沒緊張。”

秦顯挑一下眉，想到什麽，笑了下，“是啊，我差點忘了，八年前不是你把我睡了麽。”

蘇喬忍着翻白眼的沖動，“你要是不那個……我能把你睡了？”

秦顯笑了聲，看着她，“我一正常男人，你那樣撩我，我能沒反應？”

這話越說越不對勁兒，蘇喬不由臉臊起來，抽出被秦顯拉着的手，“你快睡覺吧，好好休息，別明早又發燒了。”

說着便轉身準備回自己卧室去，秦顯卻又拉住她手。

她回過頭，“秦顯——”

秦顯盯着她，說：“跟我睡。”

蘇喬：“……”

蘇喬這輩子就只跟秦顯睡過，無論是字面意義的同床共枕，還是更深層次的身體交流，都只有秦顯一個人。

但是怎麽說也已經過了八年，以至于當秦顯掀開被子躺下來的時候，她下意識往旁邊躲了下。

“躲什麽。”秦顯一下子就識破她，伸手将她攬到懷裏。

秦顯胸膛比八年前更寬闊，她整個人被他圈在懷裏。

她清楚地感受到秦顯身體的熱度，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和煙草香。

她真真實實地躺在他懷裏，就像曾經無數個夜晚。

這不是夢，秦顯是真實的。真實到竟讓她禁不住熱淚盈眶。

她伸手摸上他胸膛，隔着T恤，她摸到結實的肌肉。

男人的身體比少年時更結實、更有力。

她忍不住抱住秦顯，将臉貼在他胸膛上。

蘇喬想了秦顯八年。

秦顯又何嘗不是想了她八年。

八年分別有多苦，只有他們倆自己才清楚。

兩人彼此抱着，很長時間，誰都沒有講話，但也誰都沒有睡覺。

過了很久，久到不知道已經幾點，秦顯低聲說：“蘇喬，你那天說這八年從來沒想過我的時候，我真覺得命都不想要了。”

蘇喬聽得心疼，輕輕撫着他後背，“對不起。”

秦顯在黑暗裏紅了眼睛，“梁逸和孟莺結婚的時候，我沒去，我甚至憎恨他們，恨到希望他們也不要得到幸福。為什麽他們要對我們的感情指手畫腳，為什麽要背地欺負你。”

蘇喬掉了眼淚，哽咽道：“你不要這樣想，我們現在不是又在一起了嗎。”

“那這八年呢，這八年我看着他們幸福地談戀愛、結婚、甚至生孩子……我呢，我喜歡的人被他們趕走了。”秦顯将臉埋在蘇喬頸側，啞聲說：“如果我們這八年沒有分開，或許我們也早已經結婚了。”

蘇喬不想去想那些也許。

很多時候他們沒辦法和命運抗争。那時候她太糟糕，糟糕到就算沒有外界的因素，她自己也沒有勇氣和秦顯繼續走下去。

她只是感到遺憾，遺憾最美的年華沒有和秦顯在一起。

秦顯臉埋在她頸側，她感到有冰涼的液體浸濕了她的皮膚。

蘇喬在黑暗裏望着窗外的月光，手輕輕撫着秦顯後背。

蘇喬快睡着的時候，聽見秦顯在她耳側說：“當年我不知道我母親私下找過你，她是不是說了很難聽的話？”

他的語氣聽起來自責，蘇喬睜開眼睛，搖搖頭，“沒有，她說的都是實話。”

她說她配不上秦顯。

這是實話。

她的确配不上。

秦顯嘴唇貼在她耳側，啞聲說：“以前是我沒護好你，以後會好好護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