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別惹傻子

何止林慕白,便是身後的衆人,也跟着癡愣當場。

尤其夜淩雲,一雙銳眸冷了又冷,周身散着陰冷寒氣。分明是暖春,卻如置三九嚴寒。他便這樣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突然出現的男子,一動不動。

燭光熠熠,從稀薄的燈罩溢出,傾瀉而下,撒在容盈的身上。那張不展笑顏的容臉,終于将緊繃的臉部輪廓,慢慢柔和下來,只為她一人歡喜,一人愁。凝着霜雪的世界,因她的出現,瞬時融化殆盡。

靜水深流,天地從容。

“馥兒。”他越發将她抱緊,如獲至寶,再也不願放手。

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她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輕輕拍他的脊背,如同安撫年幼的孩子,低喚一句,“殿下。”

那一聲喚,很輕、很柔,卻讓他徹底的安靜下來,極盡乖順。

“殿下,放開我。”她低語,他言聽計從。

只是——松開了懷抱,不代表就此松手。癡傻之人,也有該執着之事。雙手緊握,十指緊扣,再不願她從自己的視線裏消失。

“爹!”容哲修欣喜若狂,一把抓住容盈的手,笑呵呵的擡頭望着突然出現的父親。

“你們是什麽人?”夜淩雲低斥,見容盈與林慕白雙手緊握,自然是敵意難消。

明恒持劍上前,拱手而立,“在下明恒,乃我家少爺的随扈。家人出行路遇不便,這才走散了。打擾之處,還望海涵。”

五月冷眸,只覺得眉目間似乎有些眼熟,一時間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見過。

夜淩雲上前兩步,眸光直視容盈,驟然伸手想要将林慕白拽回身邊。哪知容盈看似癡傻,但反應迅速,毫不示弱。

說時遲那時快,夜淩雲只覺手上一空,林慕白已被容盈拽進了懷中。一擡頭,容盈憤怒的眼神,直逼而來。

他守護林慕白,就如同守護着自己的稀世珍寶,舍不得任何人觸碰。

這樣的癡傻,也是難得。

“慕白,過來。”夜淩雲深吸一口氣,顯然動了氣,“你是我的妻子,豈可——”

話音未落,林慕白只覺冷風拂面,耳畔傳來五月驚呼,“殿下!”

夜淩雲沒想到自己下意識的動作,會招致容盈的殊死相搏。招招致命,容盈幾乎将他當成死敵,大有不死不休的勁頭。淩厲的掌風快速掠過,還不等林慕白開口,容盈已一掌擊向夜淩雲。

眸色駭然,夜淩雲毫無防備,萬沒想到容盈的武功如此之高,當下抽身,硬生生接下容盈這一掌,卻是連退數步方能站定。再擡頭,容盈的掌面已近至面門,眼見着便要斃命容盈掌下。

“殿下住手!”林慕白大喊。

掌風頓住,一個淩空飛旋,容盈收掌,回落林慕白身邊,照舊握緊她的手。眸色空洞,神情癡然,仿佛方才的事,不過是虛夢一場,根本沒發生過。

林慕白如釋重負的松一口氣,幽然望着夜淩雲,“夜大哥,我們只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我尊你一聲大哥,你就該明白你我之間已無可能。你若有心,煩勞給我一張休書。好生對待林婉言,那才是為你生兒育女的女子。”林慕白語速平緩,說得如此平靜。

如今五月和明恒都趕到了,她的顧忌自然少了很多,有些話也不必再藏着掖着。

夜淩雲身子繃緊,袖中拳頭握得咯咯作響。許是意識到,林慕白去意已決,緩了口吻,“慕白,你的身子沒好全,即便要走也該養好身子才是。既然是你的朋友,夜家莊還是能住得下這些人的。來者是客,我若拒人千裏,外頭還以為我夜淩雲是怎樣的小氣。”

暗香蹙眉,“師父,你傷還沒好呢!”

明恒一怔,“怎麽,林大夫受傷了?”

林慕白點了頭。

夜淩雲掉頭就走。

管家上前,恭敬的躬身,“諸位,請!”

————————

今夜如意班唱的是“梁祝”,那曾經是林慕白最喜歡的。

女子不拘世俗,誰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偏生得小小女子,女扮男裝,入得學堂識得梁兄。道一曲十八相送,得一世生死相随。

臺上做戲,臺下觀戲。

做戲的入戲太深,觀戲的心不在焉,各懷心思。

容盈寸步不離的跟着林慕白,而林慕白并無多大的抵觸,她答應過容哲修,試着去醫治容盈,第一步便是盡量不去刺激容盈,以免病情的惡化。

無論治什麽病,病人的心态是最重要的。

夜淩雲面色鐵青,坐在一側僵直身子。容盈的功夫,他方才見識過了,自然不敢再輕易激怒容盈,何況大庭廣衆跟一個傻子計較,确實有失他夜家莊莊主的身份,傳出去面上無光。

三兩步千山萬水,拂水袖又是一年。

思紅顏世所無雙,癡兒郎墳茔相随。

曲終人散之時,林慕白忽然覺得心裏有些空蕩蕩的,腦子裏渾濁一片,不知該如何做想。與夜淩雲對視一眼,終歸兩兩相望,無言可對。瞥一眼不遠處眸色怨毒的林婉言,林慕白輕嘆一聲,轉身便帶着衆人回了西廂房。

夜淩雲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在林婉言冰冷的視線裏轉身離去。

剛踏出書房的那一瞬,夜淩雲陡然蹙眉,轉身吩咐衆人,“這裏不需要人伺候,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靠近。”

管家颔首,急急領人退下。

深吸一口氣,夜淩雲眯起眸子,望着昏暗的書房一角,音冷如霜,“你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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