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以身相許要不要?
蘇厚德有些失了神,在蘇離的一聲輕喚中,驟然回過神來。面色有些難掩的慌亂,随即又恢複了最初的冷厲無溫。蘇厚德是誰,什麽世面沒見過,想當年皇朝更替,也算是跟着皇帝打天下的功臣。否則皇帝怎麽可能如此放心,讓蘇離嫁入恭親王府,而後一人獨大。
林慕白斂了眸,也不知這老大人怎麽突然間就沉默了下來。
她在等,等着蘇厚德的最後通牒。
果不其然,蘇厚德回過神來便冷笑兩聲,“聽側王妃說,你已經應了這樁連環殺人案,且立下了軍令狀。那麽現在,案子進展如何?本官倒要看看,你一介女流之輩,有多少能耐,能解得開這狐仙殺人之謎。”他倒不在乎什麽案子不案子,殺人不殺人的,他在乎的是恭親王府。
在乎的是自己女兒的地位,以及所有阻礙女兒地位的那些人。
林慕白心知肚明,也不戳破,依舊淡然自若,“既然側王妃說了,那蘇大人應該也知道,距離最後期限還有時間。明日黎明之前,我這顆腦袋還得在我的脖子上,搖搖晃晃些許。”
蘇厚德冷哼,何其輕蔑不屑,“區區一介民女,也敢口出狂言,今日本官倒是好奇,你哪來的自信,能破了這樁連環殺人案?狐仙殺人,不留痕跡,難不成你還能請下九天真君,來擒拿狐仙嗎?”
“我倒是請不來九天真君,不過我能扒掉狐仙的皮。”林慕白語速平緩,笑靥淺淺。站在大堂內,無畏無懼,與生俱來的那種傲氣,竟有種意味不明的感覺,好似她本該這般高高在上,好似她就是這樣的人。可以視若無物,可以睥睨天下。
蘇厚德一愣,“你說什麽?”
“蘇大人沒聽清楚嗎?”林慕白淺笑,“案子我已經理出了頭緒,只差最後一點,日落之前,應該可以給蘇大人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蘇厚德問。
“側王妃讓民女立下了軍令狀,若民女破了這樁案子,不知該許我什麽?總不能說你們是官,我是民。官欺名乃天經地義吧?”林慕白笑得涼涼的,眸光微邪,極盡肆意之容。
“放肆!”蘇厚德冷嗤,“你敢這般——”
輕嘆一聲,林慕白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也就認了,橫豎你們是官,州官放火無罪,百姓點燈該死。一句話,殺了我也就罷了,何必大費周章呢?”
蘇厚德切齒,“這是你自己立的軍令狀。”
“我可沒後悔立軍令狀,我只是想求個公道。當日殿下和世子都不在,民女沒有主持公道的人,如今殿下和世子皆在,民女自然要求個公道。”轉而朝着容哲修和容盈躬身,“還望殿下和世子,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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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哲修蹙眉,“這麽說來,倒是應該。”繼而望着蘇離,“姨娘什麽都沒答應,就讓人家給你辦事,還得拎着腦袋辦事,未免顯得咱們恭親王府太小氣。”
蘇離面上一愣,萬沒想到林慕白會突然來這一招,當即垂眸上前,“妾身思慮不周,殿下和世子莫怪。彼時林姑娘也無所要求,是故——”
“人家可是說了,不敢求。”容哲修撇撇嘴,“好了,這事就過去了。小白,說說你的要求。”
林慕白颔首,“我——”她抿唇望着容盈,他那雙眼睛有着一種魅惑人心的力量,只一眼就讓你無處可逃。幽邃黑暗,帶着無盡的漩渦,将你卷進去,再也不想出來。
容哲修眸子一轉,突然拍了驚堂木,驚得衆人皆是一顫。
“不如這樣。”容哲修笑得邪魅,“我替你想,若你破了這樁案子,我給你求一道聖旨。恭親王府什麽都不缺,什麽都有,你嫁給我爹,不就什麽都不必求了嗎?”
一語驚人,當屬容哲修。
別說林慕白愣了,便是蘇離和蘇厚德也愣了。
這是什麽條件?
感情父女兩個挖了坑,不是坑林慕白,是純粹給自己跳的?
“世子,此事——”蘇厚德起身。
“此事本世子全權做主了。”容哲修的口吻不容置喙,“若是蘇大人覺得不妥,那就去找我皇爺爺。我意已決,蘇大人什麽都不必說了,有話去跟皇爺爺說。”想了想,容哲修又道,“哦對了,記得上折子,這樣能說得清楚一些。”
蘇厚德緘默,容哲修決定的事情,是無人可更改的。從小這個世子爺被皇帝皇後慣得無法無天,最喜歡任性的肆意妄為。與其當面反駁,還不如去勸皇帝不要下此決定。
思及此處,蘇厚德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蘇離。
蘇離抿唇,終歸沒有說話,只是眸色冷厲的望着一言不發的林慕白。
林慕白本欲拒絕,她雖然有些喜歡容盈,但是她對恭親王府的生活卻甚是不喜。或者說,她不喜歡與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她要的必定是一心一意,必定是獨一無二的。可恭親王府的後院,有太多期待着容盈回頭的女子,若她把自己攪合進去,不就是成了期許之一嗎?
難道要此生的日夜,都只為了這麽一個男人而存在?
她不願,也不想讓自己變得如此狼狽不堪。
她是林慕白,該自由自在,該行醫救人,不該成為籠中鳥,困守一生。
但現在,她不想駁了容哲修的面子,這個臭小子自尊心極強,他有意找個由頭保她性命,她自然不能不識好歹。才六歲的孩子,都知道變着法的救她,她豈能不識時務。何況他現在只是那麽一說,等到破了案子,她再阻攔他向皇帝要聖旨也不遲。
如此一想,她便顧自放下心來,不反駁也不答應。這般不作為,反倒像個局外人,好似婚嫁之事,都與她沒有半點相幹。便是一側的劉慎行也跟着仲怔,此刻的林慕白實在太過淡漠。
試想一下,若是尋常女子,聽聞要嫁入恭親王府,自然是喜不自禁。須知皇帝最寵愛的便是這傻兒子,到時候封賞必定少不了。其次,恭親王是個傻子,來日嫁入府中還不是任予任求?與尋常女子而言,此生富貴榮華,已然到了巅峰。
這般淡定的,怕是少有。
且看林慕白,面無波瀾,寵辱不驚,如此女子實在教人猜不透看不穿。
“就這麽定了。”容哲修笑了笑,許是屁股好些了,這才從容盈的懷中下來,牽着容盈緩步行至林慕白跟前,“雖然以後你會是我爹的側王妃,我理該喚你一聲姨娘,不過——”他笑得燦爛,看着林慕白眉頭微挑的模樣,愈發得意,“我還是喜歡叫你小白。”
“世子說什麽,那便是什麽吧!橫豎姓名不過是個稱呼。”林慕白扯了唇,笑得涼涼的。
小鬼頭!
一大一小兩個人,分明是暗暗較勁,可臉上一個比一個笑得燦爛。
這真是天生的冤家!
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
“小白真聽話,正合我意。”容哲修笑笑。
容盈一動不動的盯着眼前面帶微笑的林慕白,漸漸的揚唇,繼而當着所有人的面,喚了一聲,“馥兒。”
一聽“馥兒”這兩個字,蘇厚德驟然起身,面色凝重,“殿下在說什麽?”
“爹?”蘇離忙道,“爹不必在意,殿下神志不清,未能分辨。爹慧眼如炬,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聞言,蘇厚德微沉的面色才稍稍緩和下來,“這兩個字豈是能随便喊出口的,殿下這是心病犯了。”繼而輕嘆一聲,“日落之前,本官要你的結果。”語罷,朝着容哲修和容盈行禮,“微臣告退。”
蘇厚德幾乎沒有頓留,拂袖便走,走得何其匆忙。
蘇離行禮,緊跟而去。
這一舉動,反倒林慕白心生疑窦,這似乎走得太急了一些,甚至于沒來得及對她冷嘲熱諷。這是為何?方才蘇厚德看她的眼神,似乎不太對勁。她身上有什麽嗎?
“你先下去!”容哲修朝着劉慎行道。
劉慎行颔首行禮,畢恭畢敬的退下。
“小白,我保住了你的項上人頭,你拿什麽謝我?”容哲修笑問。
林慕白低眉看着他,“以身相許要不要?”
容哲修點了點頭,“要,你敢給嗎?”
“臭小子,你懂什麽?”她無奈的輕嘆,這孩子的心智未免太成熟了些,哪裏像六歲的孩子。
“我懂,只有我爹才能救你,我也明白我爹雖然傻了,不會表達,可是從你進來到現在,即便我摔在地上他也沒多看我一眼。由此可見。我爹是想救你的,所以我這個當兒子的當然得孝順父親,只好——成全我爹,說出他的心裏話。”容哲修振振有詞,“既然你也答應了,那麽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語罷,他笑嘻嘻的瞧着容盈,“恭喜爹爹,又納了一個側王妃。”
恭親王府是沒有王妃的,那個位置會永遠的懸空下去。只要容哲修活着,他就不會讓任何人占據自己母親的位置。那算是他對自己的母親,所存的最後一點祭奠。
容盈神情呆滞,伸手将她的鬓發攏到耳後,笑笑的喊了一聲,“馥兒。”
林慕白一聲嘆,心裏微涼。
他聽得她嘆息,快速握住了她的手,突然将她拽入懷中緊擁。“馥兒——乖!”
容哲修撇撇嘴,“真是有了新歡忘了兒子!”語罷,他一臉嫌棄的遞給林慕白一記白眼,極度不悅的走出大堂,“光顧着卿卿我我,哼,懶得理你們!”
林慕白眨了眨眼睛,卻被他鎖在懷中,始終不肯松手。
“容盈,我不想成為你的後院之一,你放過我,也當成全我。”她顧自低吟,即便他聽不懂,她也想說出來,不願對他有所隐瞞,“我不屬于恭親王府,不屬于皇室,我不喜歡爾虞我詐,更不喜歡你争我奪。我若是要嫁人,必得一心一意,相伴終老,否則那一年我就不會離開夜家莊,更不會為了躲夜淩雲而獨居清河縣。你該明白,我不喜歡與任何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夜淩雲如是,你也如此,誰都不例外。”
她伏在他懷中,輕聲低語,“等到了雲中城,治好你的病,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權當是陌路人,至此別過。山高水長,後會無期。”
她說得很輕,他抱得很緊。
相顧無言,唯有兩顆心在彼此的胸腔裏,極為默契的跳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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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裏,蘇離疾步追上,“爹?爹你怎麽了?爹?”
蘇厚德驟然頓住腳步,眸色微沉,“那個叫林慕白的女子,真的只是個大夫?”
“爹在懷疑什麽?”蘇離是誰,她慣來聰明,自然猜得到父親的意思,“爹是在懷疑,林慕白也許就是她?”繼而苦笑,“爹覺得像嗎?”
“容顏可易,這四個字你不懂嗎?”蘇厚德眯起危險的眸子,狡黠的眸子掠過一絲狠戾,“方才她看我時的眼神,真的有些像她。只不過——她若真的是白馥,可為何見到我也沒有多少反應呢?不應該啊!按理說,是該恨我的。”說到最後,他話語低沉,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
蘇離一怔,“爹在說什麽?”
“沒什麽。”蘇厚德意識到自己失神,立時回過神來,“你試過她嗎?她真的不是?”
蘇離搖頭,“我倒沒試過,只是她若真的是王妃,那麽為何見到殿下如此,也沒有反應?初次相見,她的表現似乎不像是裝的,她好像真的不記得殿下。爹,是不是你想太多,也許她根本不是王妃,只是在某個時候某個眼神或者表情,有那麽一星半點的機緣巧合呢?爹該明白,王妃是回不來的。”
蘇厚德點了點頭,“我當然知道,她是回不來的。可是這些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怎教人放得下心?你要知道。這世上之事,最忌諱的便是變數。一旦有了變數,那就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當年的事,必須伴着我一道下棺材,否則若被揭開——”
“女兒明白!”蘇離颔首,“爹放心,此事我會善加斟酌,等過了二叔的案子,就可以好好的試探她一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王妃。”
“如此正好。”蘇厚德道,“世子有心保她一命,你暫且別跟世子對着。入了恭親王府那就是恭親王府的人,到時候是圓的還是扁的,都任你拿捏,你大可自己看着辦。”
蘇離一笑,“爹所言極是,女兒記下了。”
蘇厚德滿意的點了頭。“你要明白,爹對你是有指望的。這恭親王府算是群龍無首,世子年幼,若是有什麽事,委實當不得重任。而你——你要知道,你肩挑着皇上與皇後娘娘的希望。雖然恭親王神志不清,也可能與将來的儲君之位錯失良機,但是憑着皇上對恭親王的寵愛,來日必定封賞不少。你若能抓住時機,也許還能搏一搏。”
語罷,蘇厚德輕嘆一聲,“只可惜,你沒有兒子。”
這最後一句,幾乎刺痛了蘇離的心。
是的,沒有兒子。
若她蘇離有兒子,那容哲修算什麽?容盈是傻子,王妃又早逝,這容哲修根本是孤立無援的。若自己有兒子,哪還輪得到容哲修來當恭親王府的世子爺?母憑子貴,王妃之位早就唾手可得。
只可惜,她沒有兒子。
“你自己想想辦法。”蘇厚德負手而去。
自己想辦法,該想的辦法她不是沒想過。容盈的飲食都是經過五月嚴格把守的,在恭親王府的時候,她也讓人下過藥,最後被查出來還折了一名心腹,只能不了了之。
她也想過時時刻刻出現在容盈身邊,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可是那個礙眼的五月,壓根不許任何人輕易靠近容盈。容盈神志不清,卻時刻保持着生人勿近的自我封閉,她所有的努力又都白費了。
她甚至刻意讨好容哲修,想着靠近容哲修就能有機會接觸到容盈。
不過都失敗了。
容哲修那小子太聰明,從小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四五歲的時候,別的孩子還在到處跑着玩着,他卻懂得經常進宮陪着皇帝,環繞膝下,招得皇帝與皇後娘娘滿心歡喜,對這個孫子疼得不得了。這般心智,便是尋常人都難以做到,何況他才那麽點大,已是個人精。
天氣真好,可心情卻很陰郁,自從加入恭親王府,蘇離覺得自己一直活得很壓抑。挖空心思的想要靠近容盈,卻都不得。她制得住後院,拿得住那些難纏繞的女子,卻奈何不得容盈父子,說起來這算不算從未贏過?或者從一開始,就是個輸。
只是,她從不承認,也不願就此認輸。
她不信,不信自己這一生韶華年歲,還争不過一個死人。白馥再好,早已香消玉殒。怎麽及得上她對容盈的多年相伴。這恭親王府這天下人,早就忘了還有這麽一個死去多年的王妃。若非容哲修還在,只怕誰都不會記得,白馥此人是誰。
暗香在外頭焦灼等待,來來回回的走,不斷搓揉着雙手,探頭往門內瞧。蘇家父女都出來了,連容哲修都晃晃悠悠的走出來,怎麽就不見自家師父呢?
心中一窒,該不是師父被——被蘇家父女給害死了吧?
當下着急得想要往裏頭沖,卻被明恒快速攔住,“你不要命了,沒有世子爺的吩咐,你也敢往裏頭沖。平素無禮倒也罷了,如今有蘇大人在丹陽城,你也不怕——”
“怕什麽?若是師父出了事,我管你是天王老子,天塌了我也得拼命。”暗香神情焦灼。“世子?世子,我師父呢?”
“以後,她就不單單是你師父了。”容哲修意味深長的說着。
驚得暗香面色瞬白,“你什麽意思?你們害死她了?你們殺了她?”
“呸。”容哲修嫌棄的瞪了一眼暗香,“果然是有其師必有其徒,一個比一個蠢笨。殺她還這般大費周章,你當我這世子爺很是得空嗎?”
“很得空。”暗香說的是實話。
容哲修面色一沉,嘴角抽了一下。明恒心知,世子爺這是被人戳了脊梁骨,所以惱羞成怒了。暗香這丫頭心眼太實在,怎就不知道遮掩遮掩?如此這般的言語,不激怒這混世魔王才怪。
果不其然,容哲修手一揮,随侍驟然上前,一左一右挾住暗香,驚得暗香忙不疊疾呼,“世子,你要做什麽?我又怎麽了?”
“沒什麽?”容哲修撇撇嘴,“在裏頭呢,我給你師父配了一門婚。所以既然你想着你師父,那我也只好再費點心神,給你也配一個。”
一聽說是給林慕白配了婚,暗香的眉睫驟然揚起,當下愣住,“你說什麽?你把我師父給嫁了?你把她給嫁了?嫁誰了?”
容哲修戳戳自己的鼻尖。
“你?”暗香一下子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世子,你就算想念你的母親,也犯不着要娶我師父啊!我師父再怎麽喜歡小孩子,也不至于當你的童養媳。你們歲數差得太多,實在是——”
容哲修越聽臉越黑,“真不知道小白怎麽就收了你這麽個蠢貨徒弟?啧啧啧,明恒!”
他一聲喊,明恒快速上前,“世子。”
“你來說。”容哲修惱了,快速上了明恒的肩頭,雙手抱胸,極度不悅的別過頭去。
聞言,明恒深吸一口氣,無奈的望着眼前一腦子漿糊的暗香。這丫頭對着林慕白的時候倒是挺聰明,怎麽對着旁人就一點默契都沒了呢?只得笑笑道,“世子爺的意思是,把林大夫許給了殿下,入了恭親王府,也就是側王妃了。”
暗香如釋重負,“那還好!”轉念一想,又是一怔,“不對啊,殿下有側王妃,那咱家師父跟着湊什麽熱鬧?師父說了,她這輩子若真的要嫁人,必得嫁一心一意的。寧為窮人妻,不做富人妾。你們這是坑了師父,師父必定不會答應的。”
“你又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怎麽就知道她不肯?”容哲修嗤鼻,“小白可高興得很呢!這不,正在樂不思蜀的抱着我爹親熱呢!你這小徒弟,哪涼快哪待着去!”
“你胡說!”暗香最是知道林慕白的心思,若說讓林慕白嫁給容盈,那倒是使得。可若是為妾,為恭親王府諸多側王妃之一,這林慕白是斷然不會答應的。即便答應,也該是有前提的。暗香不信,師父會與人為妾,死都不信。
“你敢疑心我?”容哲修顯然動了氣,突然壞壞一笑,“五月你過來。”
五月一怔,沒想到容哲修會喊自己過去,蹙眉上前,“請世子吩咐。”
“喏,這個給你。”容哲修手一指。
暗香打量着自己,心道,這世子爺又想做什麽?
明恒憋着一口氣偷笑,五月随即黑了臉,心裏明白得很,“世子莫要開玩笑。”
“我可沒開玩笑。”容哲修得意洋洋的俯睨不明所以的暗香,“她是側王妃的徒弟,你是我爹的随侍,按理說,讓她來配你,也算是門當戶對。”
暗香可算是明白了,未經兒女之事的她,哪裏懂得這麽多。這下子,臉瞬時紅到了耳根,“世子你太過分了,你怎麽能這樣亂點鴛鴦譜?我不答應,你放開我!”
“五月?”容哲修喊了一聲。
五月行禮,“世子恕罪,卑職只負責保護殿下的周全,從未想過要娶親,還望世子莫要強求。”語罷,冷然垂眸。好一副僵屍臉,不哭不笑,無喜無悲。
容哲修撇撇嘴,“我說要娶就得娶,你既然是我恭親王府的人,這生死尚且由我說了算,那這婚姻大事理當也是我來做主。”瞧一眼面紅耳赤,怒氣沖沖的暗香,容哲修笑了笑,“這新娘子雖然長得醜,但貴在潑辣,想必也是個能持家的。”
“你才醜!”暗香憤懑,“我告訴你,我不嫁不嫁不嫁,死也不嫁給這個僵屍臉。”
“那嫁明恒!”容哲修突然道。
暗香霎時一愣,四下驟然一片寂靜。
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明恒愣是咽了咽口水,半晌沒回過神來。良久,他才木讷的扭頭望着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容哲修,低語問道,“世子,這玩笑可開不得。”
容哲修無奈的搖頭,“看看,看看,這丫頭真是嫁誰都不敢要。啧啧啧——”
暗香紅了眼睛,“你們太過分了!”突然發了狂,快速推開身邊的随侍,哭着跑出去了。
“真沒勁,這都能哭。”容哲修自覺無趣。
“世子,人家好歹是個女兒家,你拿暗香的婚姻大事開玩笑,她不得哭嗎?這算是,最大的羞辱了。”明恒輕嘆。
容哲修一巴掌拍在他臉上,“讓你娶你又不要,還敢說我的不是?”
明恒心驚,随即俯首。“卑職不敢!”
“哼!”容哲修撅着嘴,一臉的不高興。
真掃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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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容盈,林慕白含笑看了他一眼,“好了,該出去了。日落之前,我這腦袋還能在脖子上搖晃幾下。”語罷,轉身往外走。
沒走兩步,又回眸望着駐足不前的容盈,他仍舊只是定定的看着她,“馥兒?”
“我知道,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懂,不過沒關系,你喜歡叫什麽那就是什麽吧!我自己是誰,自己心裏清楚。”說這句話的時候,林慕白覺得很是心虛,她真的清楚自己是誰嗎?自欺欺人罷了!一聲嘆,林慕白伸了手,“出去吧!”
容盈一步一頓的走向她。緩緩垂眸去看她的掌心。而後舉止緩慢的将手擡起,神情呆滞的将手遞到她的掌心,繼而慢慢的握住,逐漸捏緊。眉睫徐徐揚起,他揚唇淺笑,“馥兒?”
林慕白不再反駁,只是牽着他往外走。
四下無人,他走得很慢。
她在前,他在後。
他只看見她的背影,緊跟她的腳步。
她感受着他的掌心溫度,傳遞到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即便沒有回頭,她也能感覺到來自于他的灼灼雙目。只——不敢回頭了!
怕看見他眼睛裏的所有溫柔,不是因為她。
到了門口,她想松手,哪知他握得生緊,就是不肯松開。抓在了手裏,還能松開嗎?不會松開,再也不會松開。林慕白想掰開他的手,誰想容盈突然發了性子,握緊她的手大步流星走出了門。
那一刻,恭親王府所有的随侍悉數斂襟、屈膝,跪在那裏,誰也不敢擡頭。
林慕白被他牽着往外走,她扭頭望着身邊的容盈,面上帶着孩童般的欣喜,若年少時得到了心愛之物,這般的難掩面上微笑。許是在這些随侍的眼中,他們這位恭親王殿下已經很少沒有笑過了。
陽光下,他笑得極是好看,不負他天下美男的美名。
厚薄恰好的唇,抿出一道極為好看的弧線,回眸看她是,眼底暈染了金色的陽光,足夠魅惑衆生,教人難以自拔。她想着,就一刻,就這一刻吧。就當是自己給自己放個假,服一次軟。
“爹?”容哲修喊了一聲,可容盈卻置若罔聞,眼睛裏世界裏,只有牽手這個女子,別無其他。簡單而可怕的執着,癡心而令人動容的堅毅。
明恒道,“世子,要追嗎?”
“追什麽?”容哲修撇撇嘴,自己保的媒,自己受着!如今倒好,他們光明正大了,光明正大的無視他。這般想起來,似乎是自己虧了。
一臉的不高興,可也沒辦法,自己打自己的臉,多疼都得忍。誰讓他是世子呢?舉手無悔大丈夫!
罷了罷了,爹能高興也算一件好事。
誰讓那是老子,他是兒子呢?
林慕白不知道容盈要把他帶到哪兒去,任憑他牽着自己的手,執意的往前走。去哪兒呢?他去了護城河邊,似乎在找什麽,可是那張臉越發的焦灼暗沉,好似有什麽東西丢了,死活沒找到。
他開始抓狂,放開她的手,拼命在河邊的蔓草叢中搜尋着。
“你找什麽?”林慕白問。
容盈不答,依舊埋頭尋找,就像瘋了一樣,不斷的掰開草叢,不斷的發出低沉嘶吼。
“容盈,你到底在找什麽?你說出來,我幫你找。”林慕白突然意識到,容盈不太對勁,急忙上前攔在容盈跟前,“你在找什麽?”
岸邊。站在同樣一臉不解的容哲修,“我爹在找什麽?這河邊能有什麽?”繼而望着面色微青的五月。
五月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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