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紀家二小姐 為鑽石過3600加更,補昨夜缺字合并
當所有人趕到容嫣然的房間,只看見跌坐在門口的莫青辭,一臉的死灰之色。他幽幽然的擡頭,眸光微沉的望着眼前衆人,發出一聲若夜鳥悲鳴的聲響,通紅的眼底噙着令人心酸的晶瑩。
他在笑,可表情卻已經痛苦扭曲到了極致。
林慕白猛然間心頭一窒,突然明白了一些,顫了音色道,“進去看看!”
進得門內,空空蕩蕩的房間,薔薇暈倒在側,床榻上躺着一動不動的容嫣然。
如意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推着林慕白上前,及至床邊的那一刻,便是如意也跟着驚叫出聲來。
林慕白面色微白,緊盯着床榻上雙目圓睜的容嫣然。
昔年嬌顏,今日枯槁。
那雙美眸早已瞳仁渾濁,可見死去已久。雙目圓睜,渾身肌肉緊繃,便是死了也沒能閉上眼睛。她的手,死死捂着心口位置。保持着臨死前緊抓胸前衣襟的姿态。唇角有白色的涎液幹涸痕跡,唇瓣呈現着駭人的黑紫色。
臨死前的那一刻,她應該感覺到了極度的痛苦,極度的恐懼。
“師父,為何會這樣?”如意面色發白。
林慕白深吸一口氣,以帕子慢慢的摁過容嫣然的頭部與身體表面各處,“你把薔薇送出去,讓五月盯着她,等她醒了讓她來找我。”
如意點了點頭,她當然知道,師父這是怕吓着她,所以支開她。
心存感激,如意揮手招了人,把薔薇送出了房間。
薔薇應該是乍見容嫣然死狀,所以吓暈了。
如意出門的時候,正巧碰到剛剛進門的容哲修和明恒,當下垂了頭不敢吭聲。因為容嫣然出了事,容哲修自然不會在這個地方嬉皮笑臉,擺正了顏色大步流星走進房門。
“別看!”容哲修靠近床前的那一刻,林慕白恰到好處的以掌心捂住了他的眼睛。
容哲修微微一怔,心頭一暖,繼而握住了林慕白的手,“她是我皇姑姑。”
“她死得不好看,你若是真的要看,得有心理準備!”林慕白低語。
容哲修點了點頭,“好!”
深吸一口氣,林慕白慢慢松開自己的手。容哲修以前也是殺過人的,卻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親人,慘死在自己面前,當下身子一顫,被林慕白快速攬入懷中,低語輕斥,“讓你不要看。你偏不信!”
容哲修窩在林慕白的懷裏,下意識的再次扭頭望着容嫣然這般死狀,微微紅了眼睛,顫着雙唇問,“小白,皇姑姑為什麽會是這樣?”
曰:猝死,肌肉不陷,口鼻內有涎沫,面色紫赤。蓋因其人未死之時,痰液上湧,堵塞喉腔。
說到底,容嫣然是因為臨死前的心力衰竭,導致呼吸衰竭而猝死。
林慕白抱緊了容哲修,“初步判斷,她應該是因為驚吓過度,從而導致死亡。她的心脈本就不好,這些日子我雖極力調養,但終究是無力回天的。我所能做的,只是盡量讓她保持情緒的平穩,免教心脈受刺激。可到底,我不是好大夫。”
容哲修将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小白是最好的大夫,小白治好了我的眼睛。皇姑姑不會白死,她既然是受了刺激,那我便要知道,所謂的刺激到底是什麽。”語罷,容哲修冷了眉目,小小年紀,生就一番帝王家該有的不怒自威之色,“明恒,把院子裏的所有人都召集起來,挨個盤問。”
“我就不信,一個個的問過去,還問不出個子醜寅卯。”容哲修冷笑兩聲,“誰敢殺我容家人,我必要誰血濺三尺!這事馬上呈報朝廷,上禀皇爺爺。皇姑姑,不能白死!”
聽得這話,林慕白扭頭望着跌坐在門口,一動不動靠着門框的莫青辭。他只有一個消瘦的背影,透着無限悲涼,有着難掩的漠然。
明恒領命,快速将公主院中的所有人都召集起來,一個個的盤查詢問。
但始終沒有異樣,每個人都各司其職,并沒有任何可疑之處。昨兒個上半夜是薔薇守夜,所以事情應該是下半夜發生的。仵作來檢驗屍首,可以清晰的判斷出,死亡時間是昨夜的寅時左右。這個時候萬籁俱寂,若有動靜應該會被人發現。
可是院子裏的所有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聽到動靜。
“這倒是奇了怪了,竟是沒有一人聽到動靜。”明恒蹙眉,“按理說公主遇襲,應有所抵抗才是。這樣毫無抵抗,不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除非捂了口鼻之類。”
林慕白搖頭,“我說過,公主是突然猝死,也就是說必須有什麽人或者東西,能在一瞬間徹底刺激公主,導致她發不出聲音,快速死去。”
“是什麽?”容哲修不明白。
“因為是她最渴求,或者最驚懼的東西。”這讓林慕白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死人。她扭頭望着容哲修,“你還不準備拿出來嗎?”
容哲修一愣,繼而幽幽然盯着明恒。
明恒撲通跪地,垂着頭不敢吭聲,心頭卻明白了少許:喝酒誤事。
果然酒這東西,絕然不是什麽好的,喝多了酒就容易壞事誤事,這不——世子爺的美人計變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莫青辭得處理容嫣然的身後事,只是林慕白覺得有些奇怪,這莫青辭平素與容嫣然這般針尖對麥芒,可在容嫣然死後卻好像突然老了很多。整個人都頹廢了。他不哭不笑,沒有一絲表情,就好像把自己關在了心裏的那個世界,時不時的站在容嫣然的房門前,木讷的望着,也不知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容哲修到底還是将東西拿了出來。
義莊內,林慕白嬌眉微蹙,扭頭望着擺在屍臺上的紀二小姐屍骨,“你确定這是在酒壇子旁邊挖到的?”
容哲修撇撇嘴,“廢話,難不成還是我收藏的?當然是在酒壇子旁邊挖到的。埋得很深,但我不死心,就讓人掘地三尺。不過這樣說來,皇姑姑也不算太狠,到底給了紀二小姐全屍,不是嗎?”
斷肢尚且留存在酒甕旁邊,确實算得上全屍了。
只不過——林慕白眸色微沉,沉吟了許久都未曾開口。
見狀,如意不解的低問,“怎麽了師父,哪兒不對勁嗎?我看這骨頭的接縫。似乎沒什麽不妥。”
“就因為沒什麽不妥,看上去是一副完整的骨架,所以——”林慕白猶豫了,帶着白色手套的手,握着被泥土風蝕的腿骨,眸色沉冷無溫。
“到底怎麽了?”容哲修問。
“紀家二小姐,跟我一樣嗎?”林慕白這一開口,倒是把所有人都驚着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将視線落在林慕白的雙膝上,這是否意味着,紀家二小姐雙腿不利于行?可能嗎?莫青辭這口味還真是不同凡響,跟一個雙腿不利于行之人私奔。難怪會被人抓回來。
“你們看,紀二小姐的腿骨顯然比一般人的短小很多,可見發育不良。是故我可以肯定,紀二小姐生前雙腿有殘疾,而且是先天殘疾,并非後天所致。能把屍骨保留下來六年不腐,已是奇跡。”林慕白輕嘆一聲,擡眸望着衆人,“修兒,你查一查,這紀二小姐生前的身體狀況如何。看看。能不能對得上號!”
容哲修蹙眉,“這事我早前讓明恒去查過,倒也沒查出什麽,但是這紀二小姐——”他望着明恒。
明恒也愣了愣,“回側妃的話,卑職此前因為小公子的事,刻意去打聽了一下紀家的情況。只聽說這紀家兩個女兒,皆生得如花似玉,貌似沒聽說過有什麽先天殘疾。”
這麽一說,所有人都愣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意呢喃,“難不成。公主當年殺錯人了?”
林慕白嬌眉微蹙,“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如意回過神。
“你說,公主當年殺錯人了?”林慕白複述了一遍,這話似乎有些道理。可又教人着實費解,若是殺錯人了,那公主不該知道嗎?這紀家就兩個女兒,一個掉下懸崖,一個死在紀家,不是很清楚了嗎?只不過這些事情,似乎都沒有答案。
要知道,當年的紀家已經滿門皆滅。連帶着丫鬟奴才,無一活口。
就算想查,也不知從何查起。
一時間,事情好像卡在了瓶口,這被容嫣然做成人彘的女子到底是不是紀二小姐,似乎就成了關鍵。
猛然間,林慕白眸色微亮,“也許有一個人會知道當年的真相。”
如意幡然醒悟,“是丁香!”
當年這件事,除了容嫣然還有誰會知道得更詳細呢?
容嫣然,莫青辭,金鳳,元青還有丁香。
紀家的人死光了,還有這些人。
這些人之中,莫青辭是不可能提及紀家之事的,而丁香雖然瘋了,但瘋言瘋語之中不乏對當年的真相夾雜。聽着有些亂,但細想之下,也許還能揣摩出個所以然來。
深吸一口氣,林慕白點了頭,“公主的事,暫時別刺激丁香。我怕她會闖禍。”
如意颔首,“明白!”
正說着話,五月從外頭進來,“側妃,薔薇姑娘醒了,已經教人帶來,此刻就在外頭候着!”
林慕白看一眼屍臺上的屍骨,“去外頭吧!”
容哲修開了口,“明恒,讓人過來守着義莊,以後沒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許踏入義莊半步。我這任何人還包括了莫青辭,懂?”
“是!”明恒颔首。
薔薇仍是面色發白,見着林慕白出來,當下跪在了地上,身子依然輕顫不已,“側妃恕罪,奴婢失職,奴婢沒能看好公主!是奴婢該死!請側妃饒命!”
“起來說話!”林慕白輕嘆一聲,“有些東西,不是你想防住便能防得住的。”
如意上前攙起了薔薇,“你自己都吓着了,沒事吧?”
薔薇是真的吓着了,戰戰兢兢的站在那裏,半晌沒敢開口。她感激的望着如意,而後身子縮了縮,垂頭道,“奴婢去的時候,公主已經不行了,奴婢只看了一眼,就吓暈了。”
說起來,她也覺得自己好沒出息,就看了一眼,直接吓暈了。
“算了!”林慕白道,“我且問你,你守夜的時候,可有發現什麽異常?”
異常?
薔薇蹙眉。
如意道,“你好好想一想,比如公主與平時有什麽不一樣,或者房外頭,房間內與平時有什麽差別。”
“差別?”薔薇仔細的回想,面色發白的轉動眸子,驀地,她突然擡頭,“好像有。”
“是什麽?”容哲修忙問。
薔薇道,“昨兒個夜裏,公主睡得不是很舒服,外頭時不時的有夜貓子叫。那夜貓子叫得很滲人,奴婢出去趕了幾回,但都沒找到夜貓子所在。後來到奴婢快要離開的時候,公主才睡着,估計也是累着了。”
“夜貓子?”如意撇撇嘴,“這個季節夜貓子發情,也該過了吧?何況這是公主府,大半夜的貓叫,不太可能吧?”
“是啊,奴婢當時也覺得奇怪,自從丁香發了瘋,公主性情大變之後,公主府內就再也不許養那些貓啊狗啊的,怕驚了公主。所以昨夜貓叫,奴婢便覺得好吓人,但——除了這個,便再無其他。”薔薇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異常。
貓叫,應該也算其中一個異常吧!
貓叫聲驚擾了容嫣然,但應該不足以把她吓死。
事情應該發生在薔薇離開之後。
按理說,公主雖然安睡,但門外仍會有人值守,所以歹人若想進入容嫣然的房間,就必須爬窗戶或者——走暗門之類。可房間內,五月和明恒也都找了一圈,沒發現什麽密道暗門。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對了薔薇。”林慕白突然道,“你知道紀二小姐身上有什麽特征嗎?比如殘疾之類的。”
薔薇許是沒想到林慕白突然有此一問,當下愣了愣,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好像不曾聽說。奴婢當時沒能随在公主身邊伺候。對這紀二小姐也只是有所耳聞罷了,着實沒接觸過,也沒能見上一面,是故真當不知情。”
“那丁香呢?”林慕白問。
薔薇道,“丁香長日随在公主身邊,是公主的親信,是故她是見過紀二小姐的,而且——當日紀家滅門,丁香也跟着公主一道去了。”
“這麽說,紀二小姐被施以極刑的時候,丁香是在場的。”林慕白蹙眉。
薔薇點了頭。“回側妃的話,丁香在場,聽說是親眼看着公主對紀二小姐行刑的。”
“當時還有誰在?”林慕白問。
薔薇想了想,時隔六年,她又不在現場,是故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能憑着記憶慢慢的搜索,“好像金鳳姑姑和元青都在。”薔薇道,“似乎還是金鳳姑姑提議的,說是此前有什麽戚夫人之類的,惹怒了呂後。最後就被做成人彘。奴婢不知人彘是什麽,後來丁香才告訴我,說是把人的手腳剁了,眼耳口鼻都剜去,最後軀幹泡在酒壇子裏。”
“奴婢當時吓了半死,就沒敢再問。丁香那幾日也睡不安穩,後來她告訴我,當時沒人敢下手,還是元青奉命親自動手的。當時血濺三尺,把那紀家的石柱都給染紅了,紀二小姐痛苦的哀嚎着。場面很慘烈。”
“丁香也勸過公主,殺人不過頭點地,沒必要如此折磨。但金鳳姑姑卻執意如此,還挑唆了公主,公主才會那麽狠心,把紀二小姐做成了人彘。最後一把火,燒了整個紀家。”
林慕白眸色微恙,“丁香勸過公主?”
“是,丁香是這麽說的。”薔薇面色越發白了一些,許是想起了丁香當年與她描述的那個場景,只覺得脊背發寒。整個人都抖了抖,“丁香說,公主當時就跟着了魔一樣,非得聽金鳳胡說,說什麽只有這樣,才能讓人永世不得超生。”
“公主深愛着城主,所以對紀二小姐本就懷恨在心,下手的時候自然不會猶豫。”薔薇長長吐出一口氣,“不過丁香真的沒說過,紀二小姐有什麽殘疾之類。只說當時紀家屠門,到處都是血,公主進去的時候,紀二小姐其實只剩下了半條命,渾身都是血。”
“是因為在公主來之前,已經有人對紀二小姐下手了嗎?”林慕白問。
薔薇捏緊了衣袖,“奴婢不知道,這些還都是當時丁香告訴我的,其他的——奴婢吓都吓死了,哪敢多問呢!”
“那莫城主當時身在何處?”林慕白道,紀家發生這樣的事,他不該無動于衷才是。尤其這紀二小姐,還是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這可不像他莫青辭的作風。
薔薇深吸一口氣。“聽說當時莫城主并不在城中,至于去了哪裏,奴婢沒問過丁香,所以也不太知道。但當時公主回來後大發雷霆了一頓,倒是真的。”
容哲修道,“皇姑姑為何大發雷霆?這般手段狠辣的殺了自己的情敵,難道不該慶祝嗎?為何還要生氣呢?”他不懂,林慕白也不明白。
“回世子爺的話,奴婢不知。”薔薇垂眸,“奴婢知道的就這麽多了。”
林慕白突然對莫青辭的行蹤感興趣了,這紀家滅門,他這險些做了紀家女婿的城主,怎麽會無動于衷呢?容盈說過,當時紀家大小姐墜入懸崖,而後被人救了。
也許,正是莫青辭的安排吧!
那麽,紀家大小姐既然能逃脫,二小姐為何不能逃脫?莫青辭救得了老大,不是也能救老二嗎?放着自己的心上人不去救,反而去救心上人的姐姐。
這怎麽說,似乎都說不通。其中到底有什麽緣故?
難不成,掉下懸崖的不是紀家大小姐,而是紀家二小姐?所以此後,被莫青辭所救,偷偷藏起來。可——死的那個到底是誰?沒聽說紀家有個殘疾的女兒!
容嫣然再蠢,也不至于連自己殺的是誰,都不知道吧?
林慕白覺得頭疼,到底哪裏出了問題?怎麽就對不上號呢?要是容盈在就好了,這般狡猾腹黑,想來會給她一個最為中肯的解釋。
這麽一想,林慕白的頭就更疼了。恍恍惚惚的,滿腦子都是容盈那邪魅無雙的笑,還有那雙足以讓人泥足深陷的幽邃瞳仁。
這會子,他又在哪呢?
只不過,方才薔薇提及懸崖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腦子裏猛然一刺,生疼生疼。
“師父你怎麽了?”如意察覺林慕白的面色不太好。
林慕白輕嘆一聲,扶額道,“沒什麽,就是有點頭疼,去找丁香!”
有一雙手,力道微沉的壓在她的雙肩上。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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