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一片鵝毛
她的話語使空氣也随之凝固。一束光線自她足下蔓延出去,是平緩的流線型。王羲之看着這道光線将她與黑衣人隔開。
生與死被這道光所隔開。王羲之所立足之處變成了一片純白的空間,黑衣人被拽入了與他相同的暗色空間中。
前者是生,後者是死。所謂生死,其實也就只是緊緊相依的彼此罷了。
純白與黑暗拼成了陰陽之陣,但現在誰都不會刻意去注意這一點。在意識能夠反應過來之前,被奪走的異能已經回到了王羲之的身體裏。黑衣人倒在地上,像是已經斷了氣。
“你沒必要露出這種驚訝的表情。”她開口了,“我就是那個被魯迅叫過來幫你們擦屁股的蕭紅。看起來,我來得還挺是時候的。”
王羲之想起這個名字了。中也提過,他接到了來自蕭紅的電話。沒想到她确實來得很快。
不過她這說話的風格也委實尖銳。王羲之顯得有幾分窘迫,笨拙地向她鞠躬道了聲謝,期間偷偷地打量她幾眼。
王羲之先前有嘗試着想象過蕭紅此人會是什麽模樣。她以為會是同她差不多年紀的、長相和善的女性,或許可能還會是很健談的性格。但實際上的蕭紅卻并不是這樣。
單就第一眼看去,蕭紅與她顯然不是相近的年紀,大約比她略長了五六歲吧,一頭利落短發,有着駭人的壓迫性身高,這會兒正斜眼眤着她。五官倒是生得周正,但實在是太過冷峻了些,讓王羲之産生了幾份退縮的心情。
冷風穿過敞開的大門,毫無保留地灌了進來。蕭紅将被吹起的鬓發捋到耳後,順手想要關上門。然而木門早已經被射得千瘡百孔,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蕭紅的表情頓時變得不太好看,徹底放棄了關門的念頭。小聲抱怨似的說了一句“你們可真行”,她擡頭,四下掃了一圈,找到中也的身影後,徑直向他走去。
“統計好傷亡,然後過來找我。”她淡淡說着,口吻卻很像是命令,“快一點。”
說完這幾句話,她就上樓去了。中也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已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她。
計數傷亡倒是挺容易,中也很快就清算完了。可回想起蕭紅剛才說話時的語氣,中也莫名的有點憤懑不平。
那種口吻,聽起來未免也太讓人不爽了吧!
不過仔細想一想,如果把他放在蕭紅的視角想一下——大老遠跨了個洋過來,連口氣都來不及喘,看到的居然是敵人已經摸上門來,自己這一方還是出于劣勢——說實話,中也也會心情極差,更別說什麽擺出好臉色給別人看了,這簡直是不可能會出現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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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中也能想明白,但心裏總難免有點抵觸。他糾結了兩秒,決定暫且還是別上樓去找蕭紅,而是湊到了王羲之身邊。
“你沒事吧?”他小聲問。
王羲之輕輕搖頭,沒有答話。
“是嗎……那就好。”中也忽然顯得有點局促,左瞟瞟又瞄瞄,不自然地問,“你認識樓上那個叫蕭紅的女人嗎?”
中也的這份局促,其實來得相當莫名其妙——他很擔心王羲之會誤以為他先前問出的那一句“你沒事吧”只是為了進一步問詢與蕭紅有關的問題而誕生的鋪墊。但事實情況當然不是這樣,他當然不是為了進行鋪墊而詢問她的狀況的。他确實是想要知道王羲之是不是确實狀态良好,這完全是出自真心的關切。
他心裏确實是心知肚明,但如果這份心意一不小心真被誤解了怎麽辦?到時候該說點什麽來消除誤解呢?他知道自己在王羲之面前總會變得很嘴笨,笨拙得什麽都說不出來。
中也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無比糾結,讓一旁的王羲之不解到了極點。
因為中也胡思亂想的那種可能性,王羲之連想都沒有想過,所以她只覺得中也的行為好像有些莫名其妙的。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和中也說明這一點,在心裏權衡了一下,她決定還是安靜如雞比較好。
“我不認識她。”王羲之收起了自己亂七八糟的心思,一本正經地回答着中也的問題,“先前回上海的時候,我沒有見過她,也沒有聽說過她的名字。”
短暫逗留在上海的期間,王羲之只在誠清的據點見到了張愛玲和林徽因,其餘別人并沒有怎麽接觸過。因此對于她來說,見到蕭紅所帶來的震驚感,和中也所能感受到的震驚感,是完全一樣的。
“哦,是這樣啊。”中也了然般點了點頭。
沒能從王羲之這裏問出點什麽來,他倒也沒覺得有什麽。拍掉落在帽檐的灰塵,再深呼吸一口氣,中也站起身來,以一副大義凜然般的姿态向樓上走去。
王羲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轉折處,腳步聲也逐漸聽不見了。她的心跳異常地快,一股強烈的念頭催促着她快一點站起來,應當追上中也,應當說出此刻在大腦中不停發酵的想法。
可她卻沒有動彈。她的勇氣不足以支撐她将心裏的這些绮麗願望變成實際的行動。
她坐在茶幾上,翻江倒海的狂妄想法已經平息下來,此刻變得異常平靜。
算了。她想。
就這樣吧。
“這麽快就被徐志摩的人找上門來,我可太驚訝了。”
中也一見到蕭紅,聽到的就是這麽一句棒讀語調的話。恕他笨拙,他實在是沒能從蕭紅的話語裏聽出任何驚訝來。
中也也不想找借口,直接實話實說了:“我們在轉移的時候幾乎是沒有暴露分毫,所以我也不清楚他究竟如何找上門來的。我甚至懷疑徐志摩他就已經在橫濱了。”
“那家夥就像條蛇似的,神出鬼沒,就喜歡躲着。”蕭紅蹙起眉頭,忍不住怒罵了一句,“真想拽住他尾巴,把他給揪出來!”
但是想要實現這個願望,似乎尚且路漫漫其修遠兮。蕭紅心裏也很清楚這一點,因此只逞了這麽一時口快而已。
她憤憤然出了口氣,說:“這兒肯定不能待了,今天內離開吧。”
許是因為心情極差的緣故,她的語氣硬邦邦的。不過中也可以理解。
“我不知道魯迅他準備怎麽決定,反正以我的角度看,我是不願意讓她繼續留在這裏的。”很忽然,她說,“居然要背井離鄉躲到外國來,也實在太丢人了……”
這聲“丢人”,并不是在說王羲之,而是在說他們自己罷了。
中也不好接話,只能模棱兩可地應了一句:“你說的,我也能理解。”
傳來一陣叩門聲。
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房門被推開了。站在門外的是王羲之。
她大概是一路跑上樓梯的,呼吸聲聽着有些喘,臉頰也微微泛紅。她緊握着拳,不知在隐忍什麽。
“接下去,是不是又要換個新地方躲了?”
她小聲地問他們。
蕭紅垂眼看着她,依舊是那副嚴肅得如同長輩一般的神情。她點了點頭:“沒錯。”
“為什麽一定要躲來躲去呢……”
不。她不想算了,她想說出口——在第一次被迫轉移的時候,她就應該說出口的了。
“抱歉,我知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會顯得任性又沖動,就算你們罵我愚笨也不要緊。但是……但是,再重複這種躲避的行為,真的有意義嗎?”
中也一怔。
“我覺得沒有意義,我覺得這根本起不了太多的作用。我……”王羲之擡起頭,明亮的雙眼看着他們,其中是不甘,以及從未有過的堅定,“我不想躲,也不想再逃避了。”
這句話像是她給自己的承諾,也肅清了過去一切的恥辱。
蕭紅的表情不變,默默地背過身去,難以摸透她的心情。但中也倒好像看到她欣慰地笑了一下。
“‘我不想再逃避了’,她真的是這麽說的?”
魯迅說着說着,忍不住拔高了聲音,話語間滿滿的都是難以置信。
“我相信越洋電話不會讓我的轉述變得模糊,我也相信你沒有耳背到聽不清我的話。”蕭紅根本不理會他的驚愕,自顧自說,“計劃變更,我要和王羲之一起正面剛徐志摩了,你自己随意。反正我也管不着你。就這樣。”
嘟——
電話被毫不留情地挂斷了。魯迅依舊拿着電話,熱淚盈眶。天知道王羲之說出的那句話,對他而言,對整個誠清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麽。
“咦——”周建人皺着臉,話語間滿是嫌棄,對着老舍說,“老頭子,你來看看,這就叫做而立之年的男人的眼淚,可那個了……嗚哇!別揪我領子啊混蛋大哥!”
魯迅把周建人的嗚呼哀嚎統統抛諸腦後,招招手讓老舍過來,将橫濱的突發事件完完整整地告訴了他。看着他的表情愈發僵硬難看,魯迅心裏有了把握。
“徐志摩的手下已經擁有了你所研究的能力。我想,你大概還沒有把自己的研究內容告訴他吧?”
“沒……沒錯……”老舍被沖擊得有些木讷,愣是沒能反應過來,“我一直以為我沒有成功……”
實際上五十鈴是成功體,只是他自己沒有發現,而徐志摩發現了。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吧?”帶着蠱惑般的語氣,魯迅小聲說,“他奪走了你的研究。”
難怪沒有了科研經費,難怪就算送上了與王羲之有關的情報,徐志摩對待他的态度依舊是比以往更加冷漠。老舍想明白了,那是因為他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如同路邊的石塊一樣,被毫不留情地踢開了。
啧……
老舍說不上傷心,只是有點感傷罷了。
在這勾心鬥角物欲橫流的社會裏,只有他的四合院能夠給予他些許溫暖了嗎?
“你可以加入我們。”魯迅趁機抛出橄榄枝,“你也不希望自己的辛苦産出就這麽被徐志摩輕易地奪走吧?我們可以幫你。”
一口一個我們,一口一個幫忙,簡直是教科書般的勸降法。
堪堪從大學畢業了一年而已,還沒有經歷過社會大風大浪的周建人,都給聽傻了。
“你可真是有夠奸詐的啊哥……”
“給我閉嘴吧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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