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 8

青石板鋪成的地面給人一種深沉的年代感，遠遠就能聽到小巷裏傳來的各種吆喝聲，有賣各種小玩意的，有騎着三輪車收廢紙的，還有扯開嗓子聊天的，好不熱鬧。或許不夠文明，或許太過粗俗，卻有一種真實感。

喬言和顧許此時就走在這條小巷中間，因為路太窄車子進不來，所以只能步行，人群熙熙攘攘，絡繹不絕，難免會碰到。喬言偷偷瞄了一眼顧許的臉色，發現并無不悅，眉目間反而帶着股柔和的暖意，也不知是掩飾的太好還是兩年來養成了習慣。今天的顧許穿得很随意，沒有平時顧總裁西裝革履給人的淩歷感，休閑的針織衫反而給人一種鄰家少年的謙和，只是那張出衆的臉，還是引來不少人測目，無端給人鶴立雞群的感覺。

越往裏走，和喬言打招呼的人就越多，喬言熱情的一一回應。在院子裏洗衣服的張嬸看到喬言經過，忙高興的跑出來“小言，回來啦！喲，顧許也來了”

“嗯，一段時間不見，張嬸又變年輕了”喬言嘴甜的回道，顧許也禮貌的和張嬸打過招呼。

“這丫頭，還和小時候一樣，最會哄人”嘴裏這麽說着，面上卻是藏不住的喜色“好了，我就不耽擱你們了，快回去吧，估計你媽都等急了，趕明兒再來玩啊！”怕喬媽思女心切，張嬸體貼的交代。

“嗯，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接受張嬸的好意，喬言和顧許繼續往小巷深處走去。

繞過最後一個拐角，喬言便迫不及待的往巷尾一個普通的小院走去，顧許也加快腳步很自然的牽住喬言的手一起同行。

“媽”才進小院，喬言就急忙沖屋裏叫喚。

随即從廚房走出一個五六十多歲的婦女，樸素幹淨的穿着，微微灰白的鬓角都使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不少，飽經滄桑的臉上也留下了歲月的痕跡，明明和顧太後相仿的年齡，卻讓人覺得比顧太後大老了一圈。喬母一邊在圍裙上擦着手，一邊教訓喬言“都多大人，還這麽咋咋呼呼，像什麽樣，還是顧許懂事”

被稱贊的人的極為得意，沖喬言擡了擡下巴，快步走到喬母身邊，親昵的拉住喬母的右手，驕傲的附和“還是媽有眼光”

喬母這下更是滿意，也不管在一旁一臉不滿的喬言，領着顧許直接往裏屋走去。

喬言很不樂意的跟在後面，聲音不大的抱怨“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親生的”

“瞧你這孩子說的什麽話？”說完還回頭瞪了喬言一眼，只是眼裏的笑意卻是怎麽也掩不住。

喬言識趣的閉嘴，乖乖的跟上。

喬言和顧許的到來讓喬母很開心，嘴上雖沒說，卻一大早就買好了菜在廚房裏做準備，喬母把他倆在客廳安頓好就又往廚房走去，顧許很是積極的說要幫忙，被喬母制止，順道還指責喬言“要幫忙也是喬言來，這是她該做的”

正準備進來偷吃的喬言聽了這話，長嘆了一口氣，郁悶的開口“媽，您這偏心得也太厲害了把”

“那是，誰讓我這麽聽話呢？”顧許反譏

“少來，你還真是想多了”

無奈的看着旁邊鬥嘴的兩人，喬母佯裝生氣“得得，你倆都不用幫忙，去客廳坐着就行了，再吵啊，我都要頭昏了”

被趕出來的兩人大眼瞪小眼，默默的往客廳走去。

顧許似乎對喬言小時候很感興趣，每次來都翻看喬母給他找的喬言以前拍的照片，最開始喬言特別嚴肅的杜絕這種行為，可是遭到了兩人的無視，時間久了，也就由他去了。喬言在客廳裏呆了會，覺得無聊，就又串去廚房陪喬母聊家常。

顧許悠閑的靠坐在椅子上閑适的翻着那本有些陳舊的相冊，心裏有種莫名的溫暖，流瀉的晨光，喧鬧的小巷，單純的鄰居，淳樸的母親，或許還有不一樣的喬言，在這裏的喬言卸下了所有的負擔，單純的像一個孩子，會任性會撒嬌，會和他争辯，這一切都讓他覺得更真實。

傍晚時分，陪伴喬母一天的顧許和喬言就要離開，盡管S市和喬母所在的W市是臨市，來回一趟也不算太久，但喬母堅持認為晚上開車不安全，何況兩人明天都要上班，于是總是大早交代好一切後便黑着臉催他們早點回去，任顧許再怎麽強調沒有關系，還是被喬母一臉嚴肅的駁回，知道喬母的脾氣，兩人也不好多做掙紮，只好在享受過喬母的愛心晚餐後就打道回府。漸漸的，這種模式兩年來也就形成了規律。

他們何嘗不清楚喬母的好意，每每看到在門口一路目送他們離開的喬母的身影，顧許心裏就說不出的難受，這種感覺，想必喬言更甚，他們尚且如此，那被留下來的守望者在他們離開後又将會是怎樣的落寞，顧許甚至都不敢去想。

入夜，光怪陸離的城市像極了一個妖嬈的女子，肆意的向人們展示着她的風情與性感。街道兩旁的霓虹燈在車窗上留下斑駁的色彩，連帶着車內的人都映上了明明滅滅的剪影，五官也變得朦胧起來，看不真切。車內無聲的氛圍與外面的喧鬧形成強烈的對比，巨大的差異給車內靜默的兩人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疏離。

顧許思慮良久，終是開口提議“我們把媽接過來吧！”

“啊？” 悅耳的男聲拉回了正在神游的喬言，突然意識到剛才顧許說了什麽，卻沒有立即回應，反而像是脫力般的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緩慢的吐出一口氣，連話裏都帶着微微的苦澀“她怎麽舍得呢？她會不習慣的，她那麽……”

喬言話裏的哽咽，顧許又怎會不明白，那個女人是那麽堅強，那麽驕傲！在人生最燦爛的年華裏僅憑自己削瘦的身軀，皴裂的雙手獨自扛起一個家，撫養長大一個孩子，又需要怎樣的勇氣和毅力。這樣的她，又如何會願意成為女兒的累贅。可是作為兒女的他們即便明白，又豈能忍心讓她繼續孤獨。這個話題他們提過太多次，每次都會挑起他們之間那根脆弱的弦，于是每次都只能是無疾而終。

側頭看了眼低頭不語的喬言，顧許輕嘆，終究還是選擇退讓“那我們以後常回家”

沒有詢問，也不是商量，簡簡單單的陳述讓喬言知道了他話裏的不容拒絕，她想告訴顧許，不要對她太好。可是話一出口卻成了“好”。

也罷，順其自然吧！她欠他的，又怎會因為這件事而有什麽改變呢！他們之間，早已是剪不斷理還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