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chapter 22

六月中旬，S市的盛夏提前來臨，空氣中的悶熱連帶着人都變得煩躁起來。喬言慵懶的躺在陽臺上，陽光越過屋檐斜斜的打在身上，越發使人倦怠，半夢半醒間，想起這半個月來發生的事情，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五月底的時候，喬言和何清辦理了出院手續，徐熙一直忙前忙後的照顧，雖說是顧許的安排，但心下仍是感激的。在陌生的環境醒來，能第一眼看到熟人，對歷經生死後的喬言來說已是莫大的幸運，即便陪在身邊的不是顧許但得知他來過，喬言的心裏還是泛起了漣漪。徐熙對他的離開說的很含糊，當時自己并未理會，現在想來卻是意料之中。

和外界隔絕的十多天裏，喬言過着一種很安逸的生活，那種不理世事的清閑讓人無端的生出一種已近遲暮的錯覺，偶爾想到自己和顧許的晚年，似乎覺得這樣也不錯，這種狀态一直到他們抵達S市的那一刻才真正被打破。

立信商場是位于機場附近的高檔商場，在S市屬于地标性的建築。其優越的地理環境，別具一格的設計以及高端時尚的品牌都給這個城市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此時商場上方懸挂的巨幅的電子屏幕正反複播放着同一個人的新聞。

“國際巨星安瑾兮于五月下旬回國，目前正準備與大導演張晉籌備新片《綻放》”

“自安瑾兮回國後，一直參加慈善活動，號召大家為地震中的受難的同胞捐款……”

“Jane原名安瑾兮，畢業于S市舞蹈學院，兩年前只身去美國發展，因為其專業的基礎功底以及敬業精神，在國內外享譽盛名……”

……

畫面中的女子身姿婀娜，五官精致，每一個細節都讓人不得不感嘆造物主的偏愛。喬言就在安瑾兮這場聲勢浩大的回歸中，突然理解了顧許的離開。

不管外人如何看待顧許的做法，她都不曾埋怨，甚至連氣惱也不曾有過，在他們這場婚姻裏有的人注定是特殊的存在，就像易靖之于她，一如安瑾兮之于顧許。那些被時光遺留下來的過往如同烈酒一般，愈濃郁芬芳愈食之入髓。

顧許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深夜，偌大的客廳裏一室寂靜，唯有牆頭的壁燈散發出微薄的暖意，在外人面前的冷淡與疏離在此刻褪的一幹二淨，随手解開前襟和袖扣，閑适的坐在沙發上，俊美的面龐上挂着明顯的惬意和滿足。眸光流轉，不經意瞥到茶幾上擺放着的玫瑰花，嬌豔欲滴，在橘黃色的燈光下帶着蠱惑的馨香。

自從喬言辭職在家，整個人都變得賢惠了，每天和柳嫂學炒菜，插花，泡茶，偶爾還去花園幫忙除草施肥，再這麽下去，顧許想家裏的工人都可以失業了。

想到這，顧許從容起身，腳步輕緩的往二樓走去，才上樓梯，似有顧忌，步伐一頓還是改了方向，去了一樓的客卧。身上混着煙酒味，雖不太重，仍怕沾染于她，喬言雖未曾表現過，但對這類氣味向來是不喜的。

二十分鐘後，洗漱完畢後的顧許悄悄旋開主卧的門，房間內一片黑暗，因為喬言睡覺不喜歡有光線的幹擾，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是燈光全滅，窗簾緊閉。等眼睛适應了屋內的黑暗，這才發現床上根本就沒人，臉上表情一滞，毫不猶豫的朝放映室走去。

喬言盤腿坐在地上，神情專注的盯着屏幕，那模樣像極了在聽老師認真講課的小學生，連對顧許的到來也未曾察覺。顧許的瞳色越發幽暗，附身靠近，長手一攬把她摟在懷裏，順手拿起旁邊的薄毯為喬言蓋上，臉上的愠色漸漸消融。

身上驟然變暖，喬言偏頭看去，入目是顧許堅毅的下巴，輪廓分明的側臉，眼中的神色卻在這半明半昧的光暈中看不真切。心中一動，放軟了身子安靜的依偎在顧許的懷裏，視線又重新回到屏幕。

熒幕中正在放映的是好萊塢的動作電影《刺殺》，演員陣容和特效都很精良的大制作，當時在國內外上映時還掀起了一股熱潮，一舉拿下數項國際大獎。除此之外，最讓觀衆津津樂道的卻是安瑾兮在劇中的表現。

電影講的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無非是英雄和美女之間的愛恨情仇，安瑾兮在電影裏算不上主角，勉強只能稱得上是一個重要的女配，她當時剛剛出道，能在這種大片中露個臉已是難得，幸運的是大導演戴維對東方文化極其喜愛，在得知安瑾兮的來歷後，臨時決定給她加兩分鐘的獨舞，不想這一幕卻成了電影史上的經典。

月光下的女子，一襲如霜的雪色衣袍，寬廣的長袖口有一道妖治的豔紅色連雲花紋，如綢的黑發在風中淩亂飛舞，毫無瑕疵的臉龐美豔絕倫，墨色的眼眸如同映染了無邊無際的黑夜，神秘而魅惑，額間一朵緋色的蓮花印記襯得整張面容顯出幾分高貴與妖嬈之态。脈脈含情的眼眸裏包含着太多深情和無奈，象兩泓徐徐春風沁入心神，微微揚起的嘴角卻勾勒出一道苦澀的痕跡。足間輕點，蹁跹一躍，水袖随着她的旋轉在空中舞出好看的幅度，如同兩條銀龍劃破這漆黑的夜空，最後曲終人寂，畫面定格，女子如泣似訴的眸子裏已現瑩瑩淚光，紅唇輕啓，欲語還休。

喬言素來不喜歡這類談情說愛的電影，但仍然被安瑾兮呈現出來的這種攝人心魄的美所征服。那種渾然天成的風流與對愛人的款款深情兩種矛盾的情感在她身上不顯突兀反而被诠釋的更加凄美與決絕，不得不承認有的人天生就是為鏡頭而生。

随着電影的熱映，安瑾兮也名聲大噪，算是真正意義上在群星荟萃的好萊塢謀的一席之地，就連她在劇中所描的點額妝也被全球的年輕男女紛紛效仿，一手打造點額妝的化妝師Zreo更是憑借此在國際上奠定了自己一流化妝師的地位。

一個角色，成就兩個人。于安瑾兮是意義非凡，于Zreo是舉手之勞，那麽于你呢？你特意讓Zreo去幫她？究竟是忘不了還是放不下。

喬言覺得自己從來都看不透顧許，就連此時，那雙幽如深潭的眼底依舊平靜無波，似是單純的在看一場無關緊要的表演。留意到她的目光，顧許回頭一望，眼裏倒映出喬言的不解與疑惑，不自覺的伸手附上他的眼眸，想開口說什麽，卻又無話可說，只好喚道“顧許……”

被遮住的眼睛看不出情緒，唇角輕揚，似笑非笑的在喬言的發上落下一吻，繼而把她從地上抱起，遮擋的手順勢環在顧許的肩上，露出他漂亮而深沉的眼。“夜深了，睡吧”

喬言在家已經呆得久了，又開始着手找工作，顧許讓徐熙給她列了幾家關于廣告設計崗位的公司清單，秦鷗也時不時的給她推薦。她對這種公然走後門的行為欣然接受，省力又省心，何樂而不為，只是選來選去卻還是沒有合适的。順利入職是一回事但最終工作還是得靠自己，反正都是走後門，肯定要選個合自己心意的，正在反複斟酌，卻被何清的電話打斷。

距離上次在機場和何清分手已有大半個月，何清腿部受傷一直在家休養，偶爾和喬言聯系也只是在電話裏相互寒暄，如今約她出去，看來是已經好多了。

喬言換好衣服出門赴約，不想此時恰逢下班高峰期，交通擁堵，緊趕慢趕還是姍姍來遲。比約定的時間晚了近半個多小時，對面的男子卻絲毫沒有表露不耐之意，眸中帶笑，一派溫潤如水，彬彬有禮。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沒事，是我沒考慮好時間”

“客氣了，你的傷怎麽樣了”

“今天去複查，拆了石膏，醫生說後期多注意就行，慢慢來”

“嗯！”

“那行，點菜吧！”

何清揮手叫來服務員，體貼的把菜單給了喬言。今天來的是一家魯菜館，喬言很少嘗試這類菜系，對着眼花缭亂的菜單也不知如何下手，何清在一旁看到喬言舉棋不定，覺得有些新奇，印象中的女子總是當機立斷，如此反複還真是少見，于是就着喬言浏覽菜單的順序細心的做了推薦。喬言本就不熟，對何清的意見更是深信不疑，有了引導很快就下了單。

魯菜鹹鮮，具有鮮、嫩、香、脆的特色。對于喬言這種吃慣湘菜和川菜的人來說，也別具風味。席間，觥籌交錯，其樂融融，連日來一直萦繞在喬言心裏那種淡淡的郁悶也一掃而光，看來人果然是群居動物，自己還真是閑的太久了。

飯後，何清提出送喬言回家，被喬言拒絕了，她今天是自己開車來的，回去倒也方便，轉念想到何清行動略微遲緩的右腿，應該是打車過來的。

“我今天開了車，不如我送你吧！”

何清謙和一笑，卻也沒有拒絕，順道和喬言一起去車庫提車，喬言今天開的還是那輛BMW，四平八穩的停在角落，端的是一派大氣，何清古怪的掃了喬言一眼，并未說話。留意到何清的異常，喬言停了腳步“怎麽了？腿不舒服麽？”

“沒事。走吧”何清笑笑，隐去眼裏的情緒。

喬言也沒多心，用鑰匙開了車門，坐上駕駛座，等何清上了車，反倒醒悟過來，莞爾一笑“別多心，這車不是我的”

何清無所謂的笑笑，輕描淡寫的點頭“嗯”，心裏卻莫名的有些歡喜。

喬言心道，顧許的應該不算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