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心絞痛

季小北從房間走了出去，言涼就像個孩子一樣坐在沙發上，不言也不語。

季小北繞過他，走進廚房從冰箱裏拿了一些蛋糕，季小北坐到言涼一旁，自顧自地開始吃起蛋糕來，房間裏靜得可怕，時而季小北會發出幾聲吧唧吧唧的聲音，過了大約十分鐘，言涼終于有了動作。

他将頭扭過，目光凝滞，說不上有神，可也暗含了一些小情緒，季小北笑笑，将蛋糕端到他眼底，“你想吃嗎？”

言涼咽咽口水，慢慢将手伸出，動作持續了好久，最終他還是将蛋糕接過，慢吞吞地吃了起來。

季小北開始有意識無意識地哼唱起兒歌，看着言涼平靜的表情心裏有些心酸，現在的言涼與孩子無異，可又大有不同，都說孩子最天真最愛笑，可是言涼卻變得不愛說話沉默寡語甚至連對最親近的家人都有了防備，好像他在心底給自己築了一個硬硬的殼，誰也沒有鑰匙，誰也進不去。

言涼吃完蛋糕以後又将頭轉向陽臺，雙目黯淡，季小北看着言涼單薄的背，眼波微動，“言涼，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果然，言涼背脊一直，整個人仿似定住一樣，季小北看到他有變化趕緊繞到他眼前，蹲在他眼底看着他，“言涼，我帶你回家好不好？可以你就點點頭。”

言涼呆呆地看着季小北，眸子裏的淡漠讓季小北心底一涼，她怎麽忘了呢，現在言涼根本就不認識她。

“嗯。”言涼的齒縫間忽然冒出一個微弱的音節，季小北驟然聚神，有些喜出望外，“言涼，你想回家？”

言涼再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季小北，那眼神像是疑惑像是打探，但多了些難得的溫度，不過這已經足夠讓季小北得到安慰了。

“好，我帶你回家，我們很快就回家。”季小北顫着聲音說。

季小北不再打擾言涼，起身回到房間趕緊給顧心打了電話，告訴她這個消息，兩人商量以後決定近期就帶言涼回去。

她剛剛挂斷電話就聽到門鈴響，下意識擡頭看了一下時間，這個點應該不會是言封，她沒有多想就去打開了門。

“我可以進去嗎？”季小北怎麽都不會想到門外站着的是陶雪瓊，言封猜得果然沒有錯，她不去找麻煩麻煩自會找上門。

季小北回頭看了看正朝她這裏看的言涼，想了想還是掩上了門，“有什麽話就在外面說吧。”

陶雪瓊今天臉色不是很好，不如說是有些憔悴，她從包裏拿出一個文件夾，“我知道你一直想學畫畫想學設計，這裏面是巴黎的幾個學校，你看看你想去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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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北怔神，随後扯出個冷笑，“你是要我出國？”

“陳林的事情一出你覺得你在國內還能待得下去嗎？他被警察帶走了，你也去避避風頭。”陶雪瓊語氣平穩，可是在季小北聽來卻是那麽刺耳。

“我沒有做虧心事，為什麽要逃？”季小北揚起下巴說道。

“好，既然你不想走，那就去別的公司吧，我已經給你聯系好了，在Soul，你到那裏也可以學到很多和設計有關的東西……”

“你不要自以為很了解我，而且我覺得我們的關系沒有親近到可以說這種話。”季小北咬着牙說道。

陶雪瓊依舊面不改色，将文件夾輕輕放在了地上，然後頭也不回就離開了，獨留季小北在原地苦笑。

Soul是國內知名品牌，每年各種設計大賽的前三幾乎都會被Soul的設計師承包，季小北說不心動那是假的，她坐在房間裏看着那個文件夾出神，連手機響了都沒注意到，直到手機第三遍響起時她才回神，一看是言封的電話，趕緊按了接聽鍵，“喂，言封。”

“言封在醫院暈倒了，你趕快來。”

季小北喊了顧心來照顧言涼，她趕緊打車去了醫院，一見到黎戈立刻就上前問道：“他在哪裏？”

黎戈帶着季小北來到言封的病房，季小北先黎戈一步進了病房，言封臉色慘白，整個人像是生了一場大病，那場景實在是戳心。

黎戈慢慢走到季小北身後，聲音低沉，“我和你說過的，好好照顧他，他有心絞痛。”

季小北如遭霹靂，猛地回頭看向黎戈，連聲音都不穩了，“心絞痛？”

她怎麽會不知道那種痛苦，前世的她每日都活在那種痛苦中，可是言封又怎麽會有心絞痛？

“這件事他沒有告訴過別人，但是只要一受到什麽刺激就會發作。”

季小北整顆心沉了下去，淚水糊住了雙目，今生的她再也不用承受那種痛苦，可是為什麽又要将那種痛苦帶給她最愛的人。

“黎戈，我想單獨和他待一會。”

“嗯。”黎戈這次出奇的平靜，也沒有埋怨季小北，只是慢慢退出病房，在門外站了好久才離開。

季小北坐到床邊，伸出手去輕輕握住言封的手，淚水止不住地流，想說出口的話哽咽在喉嚨裏怎麽都說不出來。

言封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随後慢慢睜開眼，唇邊依舊淡淡一笑，想要擡手可是身上發不上力又默默垂了下去，他眸子暗了一格，“傻瓜，哭什麽，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你這算什麽！生病為什麽不告訴我？我還是你的女朋友嗎？”季小北哭着喊道。

言封語氣慵懶，“北北，你好兇啊。”

季小北憋着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這個大騙子，你什麽都不告訴我，你什麽都瞞着我！”

言封一下子握緊季小北的手，語氣認真，“北北，我沒有打算瞞你，是……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解釋，我怕你被吓到。”

“你又不是鬼，我怎麽可能會怕你，就算你是鬼我也不怕，你是男鬼那我就是女鬼，我陪你一起過奈何橋。”

“呸呸呸，說什麽奈何橋。”言封用盡力氣将自己的身體支起，用手指在季小北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以示懲罰，“以後不要随随便便說這種話知道嗎？萬一靈驗了怎麽辦？”

季小北也緊緊攥着言封的手不肯松，水濛濛的眼睛緊緊盯着他，言封笑笑，“別那麽看我，我現在可沒力氣親你……”

言封還沒說完，季小北就傾身在言封唇上落下印記，随後又輕輕咬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後離身，“疼不疼？”

言封有些愣，機械般點點頭，緊接着季小北又來了一吻，這下他大腦直接停止了運作，那樣子活脫脫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季小北問道。

言封遲鈍了幾秒才說道：“你想知道？”

“嗯，想知道。”

“好，那我就告訴你。”

***

顧心看着依舊一言不發的言涼，有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她遇到過很多病人，可從來沒有一個病人這樣讓她束手無策，她骨子裏有股倔勁，越是看起來不可能的事情她就越要拼盡全力去解決它。

言涼坐着坐着竟然睡着了，顧心看了一眼眯眼入睡的言涼，默默嘆了口氣，然後扶着他躺下，拿了條薄被蓋在他身子，像哄孩子似的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着他。

言涼翻了個身背對着顧心，他悶哼了一聲，嘴裏忽然蹦出一個名字，顧心的動作霎時僵住，她聽到了，她真真切切地聽到了。

“顧心。”言涼剛剛喊了她的名字，雖然極輕極不真切，可她還是聽見了，她眼前頓時一亮，證明她一直以來的治療方針沒有錯，言涼的語言功能在逐漸恢複，在睡夢中他的潛意識會開始占主導，只要再加把勁，完全恢複也不是沒可能的。

言涼睡了大約有一個小時，再起來時顧心已經做好了飯，她坐在她一旁，像在治療中心一樣端着飯喂給他，可是今天言涼卻把飯搶了過去自己吃，顧心一激動伸出手去将言涼整個抱住，眼睛甚至還有些紅紅的。

言涼一只手端着飯，一只手拿着筷子，身子有些僵，可是眸子依舊沒有光，大約有那麽五六秒，顧心才松開他然後起身進了衛生間。

言涼略顯懵懂，自顧自地吃着飯，直到他吃完飯顧心才從衛生間裏出來，眼睛也哭得像個兔子。

顧心依舊坐到言涼一旁，她将頭緩緩靠在了言涼肩膀上，“言涼，我會治好你的。”

言涼不說話，但也是偏頭看着顧心，好久他的手指動了動，慢慢擡起放到了顧心的手上再也沒有拿開。

顧心的眼角處有一滴淚滑落，她反過手來和言涼十指相扣，窗外有風拂過，她的淚滴落在手背上，有些涼，“言涼，你知道嗎？今天你叫了我的名字，那一瞬間我除了欣喜心裏還有一個別的想法，我突然之間就不想你好起來了，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等你好了以後我就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顧心的手沒有用力，言涼輕輕一抽就将手抽回，然後眼睛依舊愣着，但是雙唇卻抿成了一條線，顧心離開言涼的肩頭，看到他這副表情知道他是不開心了，她皺皺眉頭，“你不開心？”

言涼不說話，只是看着顧心的眼睛裏卻有了那麽一點悲傷。

一種異樣的情感湧上顧心的心頭，小心翼翼問道：“你希望我一輩子在你身邊嗎？”

“嗯。”